第14节
以为你喜欢夜店风格,毕竟你可是天天泡酒吧俱乐部的人。
唐清假装没听见,东看看西看看:“环境是挺好的。”
正看着,不巧了,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只不过对视了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那家伙眼睛一亮。糟了。
脑袋还没来得及拧过来,海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嘿,唐清!”
唐清:“……嗨。”
海迪一路小跑,走近了才发现,霍顿也在。许久没见霍顿,加上霍顿平时都是一身军装,还没见过他穿得这么时尚的时候,一时没认出来。
“波尔上校,你也在啊。”海迪摸摸脑袋,看了看霍顿,又看了看唐清,思考了几秒,脑袋中的灯泡一亮,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悟出了个什么。
霍顿手插在兜里,脸上倒很平静:“是,过来吃个饭。”
海迪不敢惹他:“我也是过来吃个饭。”
唐清问:“你跟谁吃啊?”
海迪挠挠鼻子:“这个……我家里人,我堂哥来看看我。”
唐清“哦”了一声:“你堂哥远道而来,怎么不没选好地方吃饭?看你也不缺钱的样子。”
霍顿瞥了唐清一眼:“这里也不算差地方。”
“就是就是,这里也好着呢,再说了,我堂哥他比较低调。”海迪摸摸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堂哥他是联盟军校检修院的老师,他说他以前还教过你,你反正也是过来吃饭,要过去跟我们一起吃吗?”
“你堂哥叫什么?”唐清好奇地问。
“赵修。”
唐清:“……”大佬,原来你的背景这么深。
赵修,联盟军校检修院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男性alpha,今年不过二十九,却已经是上校级别,跟霍顿同级,但却完全不是同种待遇。他跟霍顿一样,是参与过五年前那一场战争的,十九岁上战场,作为技术大能为整场战争做了漂亮的收尾。
因为战功,他从一个普通的军校生接连升级,一路升到了上校,获得的荣誉勋章摆了一柜子,战后因为精湛的检修组装技术,被大首领特任为检修院荣誉教师,受到了首领本人的亲自接待。
再后来,等到唐清上学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检修院副院长。其实当时早就有人想提拔他为准将,把他直接调到中央军队内部的想法,但因为他的年纪、性别以及各方面力量角逐,一直将他压着没升,一压就压了三四年。
赵修也因为性别关系非常佛系,不升就不升,优哉游哉地带他的学生。准确说,是虐他的学生。
被虐得印象深刻的唐清实在是怕了这位院长,到现在有时候压力大还会做梦梦到做这位老师布置的非常恶心的机甲组装训练,计算机甲数值。
海迪估计是不知道他哥的真面目:“要不要去吃个饭,刚刚跟我堂哥说起你,他还记得你呢。”
唐清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说着,她想起了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霍顿,连忙把霍顿往前一推,道,“今天我是来跟波尔上校吃饭的,就不过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说,你帮我问赵老师好。”
霍顿看了眼唐清,又看了眼海迪,挑了下眉:“代我去跟赵修问个好,一起吃饭就不必了,我们也要了包厢。”
“呃……”
“也许你该向你的堂哥再打听打听我的事情,这样你就不会对我的决定产生质疑了。”霍顿说罢,便不容分说地强硬地拉着唐清走了。
海迪回过头气愤了回了自己的包厢。包厢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一身白色的唐装,黑发黑眸,相貌也格外出众。他端着杯茶慢慢地喝着,动作不疾不徐,身上自有一种华国古人闲适的气质。
海迪进门便跟堂哥控诉起来:“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唐清。”
赵修“哦”了一声:“这么巧?”
“是啊,她跟波尔上校在一起,也过来吃饭。”
赵修喝茶的动作一顿:“你是说霍顿波尔?”
“是,他们之前……”她差点嘴一快把唐清跟霍顿的私密关系给说了出来,还好改口快,“唐清不是被调给波尔上校做检修师了嘛,他们那个……联络感情,就过来一起吃个饭。”
赵修问:“哦,这样,怎么没一起叫过来?”
海迪道:“谁知道,本来我是能把唐清拉过来的,但是被波尔给拉走了,还跟我放话,说什么如果我向你打听打听他的事情,我就不会对他的决定产生质疑了。”
作为一个alpha,被一个omega放了话,就算这个omega是她的上司,她也觉得丢面子了。她有些恶意地说:“你说唐清怎么就派给他了,跟那么一个alpha似的omega搅和在一起有什么好,要是我,我除了给他修机甲的时候,别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跟他打交道,长得又不好看,年纪还一大把,皮糙肉厚的,脾气还那么坏,就算在军队,一个omega都没有的地方也没人看得上他。”
赵修听完海迪的话,当场端起旁边晾着的一杯子凉水就泼了过去。
“哥!你干什么呀!”
赵修说:“给你洗洗脑子,我看大伯是真把你给惯坏了。”
海迪气道:“我怎么了呀?”
“你除了霍顿波尔这个名字和他作为omega的性别以外,还了解他什么?年纪一大把?是的,年纪一大把。”
“他比我还要大上三岁,我十九岁上战场,他十五岁上战场,我在战场上待了五年,他在战场上度过了十二年,今年三十二。是挺老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十五六岁还在安全和平的学校里背书的孩子。”
“皮糙肉厚?也是,毕竟光是我亲眼见过的,他身上的伤痕就已经超过了二十条,若不是后来技术先进,给受过伤的战士们重新换了皮生了肌,他身上确实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至于脾气坏,你告诉我一个被军队无限制利用,甚至为了上战场被强迫着去做了腺体祛除手术的omega,怎样才能保持平和感恩的心态,笑着面对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alpha?”
海迪满脸是水:“不是,他明明是自愿去做的腺体祛除……”
赵修笑道:“你指望一个被拿出来当平权典型的omega说自己做腺体祛除手术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的吗?赵海迪,你真的还是个孩子。”
*
因为怕遇上赵修,左思右想之后,唐清决定不在餐厅里吃饭了,她邀请霍顿去了她的家里,同时让蔬菜外卖机器人送来了一些新鲜蔬果。
霍顿也同意了,他也不太想见到赵修。
外卖机器人的速度非常快,在唐清跟霍顿走回来的十几分钟里,机器人已经到达了门口。
她用指纹开了门把机器人放了进去,然后对霍顿作出个请的手势。
“进来吧。”
霍顿进门后非常形式化地说:“早知道最后会来你家里做客,我真应该给你提前带点什么小礼物。”
“别说这种虚伪的话了,你家里的每个角落我都搜查过了,除了你客厅那个机甲模型,没有什么我喜欢的东西。”唐清把霍顿推进房间里然后关了门,打开换气和空调,一边给霍顿倒水一边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家里的那堆乱七八糟的营养餐,一点也不好吃。”
“可是有营养,谢谢。”霍顿接过她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看了看四周,“你的房子比我的还要大,就是太空了。”
“这本来也不是一个人住的,如果你之前没有把你前一个检修师揍走,这应该至少是个两人套房。”
霍顿笑了笑也没为自己辩白什么,他武力强横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唐清是他新来的检修师,知道被别人告知了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他跟着唐清去了厨房,看她熟练地把洗干净的蔬菜放到厨台上,也不用什么机器加工,拿着把刀自己手工切菜,惊奇道:“我还没见过会做饭的alpha,中尉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唐清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我也没见过不会做饭的omega,上校也跟一般人很不一样。”
“这个嘛……”霍顿靠在厨台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
唐清认真地切着菜道:“不过也没什么,上校本来就不是一般的omega,你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霍顿喝水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去看唐清,刚好唐清也抬起头看他。
她冲他大大地笑了一下:“你不会,我来做饭就好啦。”
第15章 吃饭
唐清说话的时候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很自然,自然得让霍顿以为自己听到的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菜板儿被刀跺得有节奏地响,这种声响也是霍顿所不熟悉的。他从不爱捣弄这些,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营养餐,在他看来,吃饭不过是为了生存,美味与否没有那么重要。
“对了,忘了问,上校你挑食吗?”唐清问。
“我连营养餐都不挑。”霍顿靠在厨台边看着她忙来忙去地拿菜,“需要我帮忙吗?”
唐清从柜子里拿出几玻璃罐子调味料,在霍顿面前晃了晃:“能分清楚里面装的分别是什么吗?”
霍顿:“……”
唐清:“嗯,算了,上校你还是去一边儿自己玩吧。”她把几个罐子里的调味品分别倒到小盒子里,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道,“你有偏好的口味和特别喜欢的食物吗?没有的话我就按我自己的口味随便做了。”
霍顿皱着眉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仿佛是多复杂的东西:“你随便做吧,反正吃下去都会变成卡路里。”
“好吧。”唐清耸耸肩,拿出围裙穿,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走到了闲适地靠在柜台边一副观众模样的霍顿面前。
“怎么了?”
唐清微笑:“你说怎么了,我记得今天是你请客吃饭。”
霍顿:“嗯……好像是的。”
唐清:“……”
霍顿:“我很期待你做的饭。”
唐清:“……”
霍顿:“我有种直觉,你做的饭会很好吃。”
马屁拍的好到底还是有用,唐清瞪了他几秒,转头就继续去切菜了,嘴里嘟嘟哝哝:“菜钱都还是我付的,谁请谁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唐清还是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餐,因为霍顿的饭量比较大,她还特意多做了两个菜。
全程霍顿都是个陪客,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做,不时问上几句话。等不同的饭菜香气从锅里跑出来后,他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中尉真的会做饭。”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都是家常菜,很简单的。”唐清把菜盛起来,交给他让他端到桌子上去,“饿了吧,上校你先去吃吧,最后一个菜我自己来端就行,不用等我。”
看着一桌子的菜,霍顿那双墨绿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听候唐清的吩咐安静地坐在桌边,但并没有先吃,而是时不时地偏头看看一旁忙着收尾的她。
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霍顿没有这样地坐在餐厅里等着另一个专门给他做一顿饭,不是速食,不是营养餐,而是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他的父母去世的早,死在了新人类的炮火下,那时候他才不过七岁,还不太懂许多事。失去父母后,也没有人教他许多事。
当时战火来得太突然,他的家乡变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他在难民集中营长大,穿着军队配发的统一服饰跟一群凭借外表搞不清性别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因为在某次袭击中他偶然的一次出色的救援表现,他被收到了临时义务兵营里当了兵,后来又被赶鸭子上架做了机甲驾驶员。
没有人知道他是omega,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alpha,一个强悍得能够以一敌十的alpha。
直到他过了十八,第一次开始发情期时,当时的上司才知道他的性别。吓得上司当场给他接连注射了三管抑制剂,然后把他扔进了地下隔离室里,硬生生一个人熬过了发情期。后来,为了方便作战,他直接被要求祛除了腺体。
那时候他其实并不太明白腺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只知道这东西会影响他作战,于是便服从命令祛除了。
等他后来遭受到无数人异样的眼神和非议,明白了他丢掉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说不上后悔不后悔,事情过去了太多年,他也忘记了当初得知自己永远失去了做一个父亲的资格时是什么心情,现在再去追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候的日子确实艰难,但也目标坚定地挺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击垮他的不是失去双亲,不是失去腺体,不是战争,而是和平。
和平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没有任何目标地,没有任何意义地过下去了,然后迟早有一天死在那满是酒精味儿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