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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沈令安看了眼两人的手,唇角微微翘了翘,其实孟竹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此刻的沈令安别说大开杀戒了,连半分杀意都没有。
    两人走到街上,街上热闹非凡,四处都挂起了灯笼,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灯,看得孟竹眼花缭乱,整颗心都被吸引了。
    沈令安护着孟竹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面前,看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他掏出一锭金子放在那老板面前,问道:“你这儿可有未上色的花灯?”
    那老板一见到沈令安出手如此阔绰,连忙从身后拿出好几个未上色的花灯,形状也是多种多样的,顺便还将颜料和画笔都拿了出来。
    沈令安看了孟竹一眼,挑唇道:“夫人等我片刻。”
    说着,沈令安拿起画笔,便在那灯壁上画了起来。
    沈令安低头作画的模样实在是好看,灯影幢幢中,但见他鼻梁高挺,眉目如画,光是一个侧脸,便可以轻易夺取女儿家的芳心。
    不知不觉,小摊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但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一个个目光闪闪地盯着沈令安看,有几个的眼神颇为直白,就差没直接上前与沈令安搭讪了。
    沈令安拿的灯笼是一个极普通的圆灯笼,但等他画完之后,却惊艳了全场,只见灯笼上,一面画了一对男女,女的走在前面,牵着男子的手,正回头看向男子,之所以惊艳,是因为这一男一女画得极为传神,两人都是姿容无双的人,眉眼间的情愫似乎可以从这灯壁中传出来。
    而另一面,则画了几簇翠竹,惟妙惟肖,清雅无双。
    “夫人,可还喜欢?”沈令安将灯笼递给孟竹,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孟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似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孟竹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沈令安会做出来的事,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霸道强势的人,偶尔的温柔也是昙花一现,想到他,便会想到波谲云诡的朝堂,似乎只有那些争权夺势、明争暗斗的朝堂政事才会跟他扯上关系,而这等温柔小意的儿女□□,是万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过了好一会儿,孟竹才低低道:“喜欢。”
    声音轻而柔软。
    是真的喜欢,明知不能再为他动心,但仍忍不住喜欢这样温柔小意的他,就像她曾幻想过的他。
    围观的人这才发现那灯臂上的男女就是面前的这一对璧人。
    果真是男俊女俏、赏心悦目,可惜了围观的一众怀春的少年少女,一个个都没了机会。
    孟竹提着那盏花灯回去后,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似乎身旁的沈令安都没有那盏花灯吸引人。
    沈令安沐浴回房后,看到孟竹坐在桌旁,目光还直直地看着那盏花灯,他不由失笑,“这么喜欢?”
    孟竹沉默了片刻,指着那画着翠竹的一面灯壁,面色有些纠结,“这个图案……有些眼熟,很像……”
    孟竹欲言又止,她实在不想说这个图案很像她绣在某一样东西上的图案。
    沈令安俯身凑近她耳边,略带揶揄地问道:“你的亵衣吗?”
    轰的一下,孟竹的半张脸都酥麻了,她面色通红地看向沈令安,见他漆黑的瞳孔中藏着揶揄的笑,“当日你留下的亵衣,为夫一直妥善保管。”
    “……”孟竹羞窘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令安却趁势含住她的唇,轻轻地舔了舔,孟竹整个人如遭电击,一下便酥软在他的怀里。
    “该歇息了。”沈令安轻声说道,将孟竹抱上了床,不过许是因为明日要回京,倒也没有再闹她,只拥着她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要带回京城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一些衣服和几本医书,还有一些常备的药。
    那些医书孟竹早已能够倒背如流,她本身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早就铭记于心,只不过医书珍贵,她自然要带回去还给林青壑。
    孟竹出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昔日照拂过她的街坊四邻都等在外面。
    李婶率先捧着一篮蔬果走上前来,有些讨好地笑道:“小薛,这是李婶自己种的,就当给你践行了,还望你莫要嫌弃。”
    “薛姑娘,我没什么别的能送你,这是我自己酿的酒,祝你和沈大人百年好合……”第二个走上来的是王捕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孟竹笑笑,眼中曾经的爱慕已经被妥帖地收了起来,这一句祝福倒是情真意切的。
    “小薛,这是我家母鸡生的蛋……”
    “小薛,……”
    其他都纷纷拿着手里的东西走上来递给孟竹。
    孟竹受宠若惊,连忙让明俏一一接过,柔声道:“多谢各位这段时日对我的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
    “小薛你说哪里的话,我们也没怎么照拂你,倒是你们夫妇俩实在客气,竟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礼品过来,实在折煞我们了。”其中一人道。
    孟竹一愣,不由看向跟着她走出来的沈令安,他弯了弯唇,替她答道:“应该的。”
    孟竹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要给她送东西,原来是沈令安先行给他们送了礼。
    她一时有些怔忡,沈令安是何许人也?何时需要给这些普通百姓送礼?唯一的原因,大概便是因为她,知晓她对这些人心怀感激,不想被他们害怕疏远,所以他才会做了这件事。
    “爹,娘,你们看,她就在这里!”突然,孟竹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她的脸色一变,一抬头,就看到郑有才带着姨父姨母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沈缺。”沈令安唤了一声,沈缺便拦在了三人面前。
    “阿竹,姨母可算找到你了。”郑氏看到孟竹,竟用手帕遮着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竹,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你姨母都快急坏了,现在找到你就好,跟姨父姨母回家吧。”郑元咳了一声,开口道。
    “表妹,你看我爹娘丝毫不在意你怀了野男人的孩子,你还让这些人拦着我们做什么?还不快跟我们回去。”郑有才瞪了孟竹一眼,不悦道。
    “你这贼子,还想进牢里呆着是不是?还敢来冒充小薛的表哥?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等沈令安的人动手,王捕快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瞪着眼问道。
    郑有才自从在牢里呆了两回之后,就对捕快有了心理阴影,此刻一见王捕快,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些人我见多了,合伙骗人是吧?还敢污蔑小薛的名声,什么野男人不野男人,沈大人乃是人中之龙,更是小薛名正言顺的夫君。”李婶叉腰骂道。
    “就是,沈大人和小薛不知道多恩爱,你们就是仗着小薛一个人住,才敢来找小薛麻烦,现在可不一样了,沈大人来了,小薛可不怕你们了!”又一人走了出来,为孟竹说话。
    很快,其他人也加入了对付郑元一家的队伍,直把三人骂得狗血淋头。
    孟竹眼眶微热,心中有暖意流过。
    郑氏这回真被吓哭了,目光仓惶地落到孟竹身上,道:“阿竹,你倒是为姨母说句话啊!”
    第43章
    孟竹撇开头没说话, 自从静法寺那夜之后, 她对郑元一家已经彻底失望,最让她难过的是郑氏,她曾把郑氏当成唯一的亲人, 但郑氏却成为郑元的帮凶,明知前方有火坑,还将她推下去。
    这一生, 她再不想跟这一家人扯上关系。
    “阿竹!姨父姨母辛辛苦苦抚养你六年, 你便是这般对我们的?”郑元被街坊四邻逼得变了脸色, 大声道。
    孟竹听了, 唇角难得浮起一抹冷笑, 不过六年而已, 就能得到当年孟家几乎全部的家产, 还想拿她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笔买卖,他们只赚不亏。
    “沈缺,将他们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沈令安扶着孟竹上了马车, 丧失耐心地扔了句话。
    沈缺得令,朝护卫挥了挥手, 三人便被护卫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
    马车慢慢启动, 沈令安将孟竹拥在怀里, 见她神色有些萎靡, 安抚道:“不过是闲杂人等,不必放在心上。”
    孟竹点了点头,侧过身,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出去,人来人往的陵州街道,还挂着昨晚熟悉的灯笼,看到灯笼,她的眼中不有浮现一丝暖意,她回头,看向挂在马车一角的圆灯笼,灯壁上的男女是昨夜走在巷口的他们,此刻随着灯笼微微摇晃,孟竹竟有些恍惚地觉得,那上面的人是彼此相爱的。
    一定是错觉吧,她想。
    马车驶离城门许久之后,去扔郑元一家的护卫才跟上来,说是将他们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上。
    孟竹听了不由呆了呆,这些护卫可真知道怎么找地方。
    还好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那三个人还不得吓死?
    回京的这一路,比来时舒服太多,沈令安安排地极为周到,每一处落脚的地方都干净舒适,而且孟竹已经不会再孕吐,除了路途有些许颠簸之外,其他并无任何不适。
    不过,舒适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行了十来日之后,一场暴雨,阻止了一行人的脚步。
    彼时他们的马车正行到一处山谷处,马车陷在泥地里无法动弹,外面是狂风暴雨,光是听声音孟竹便觉得心慌。
    “主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看河床的水位已经上涨了,我们得去高处才行。”沈缺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水位上涨得可快?”沈令安沉吟片刻,问道。
    “快,需骑马才行。”沈缺立刻领会沈令安的意思,孟小姐,啊不,是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最好是乘坐马车,但水位上涨太快,要尽快去高地才行。
    “备蓑衣。”沈令安说完,沈缺便将两件蓑衣和斗笠都递了进来。
    沈令安为孟竹穿好蓑衣、戴上斗笠,看着她不安的小脸,道:“莫怕。”
    孟竹点点头,跟着沈令安出了马车,然后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一行人调转方向,往山谷外的一处高地行去。
    沈缺将护卫分成了几批,一批已经去高地上先行安排可避雨的合适地点,一批在前方领路,另一批跟在沈令安身后。
    雨势极大,这是孟竹印象中最大的一场雨,风声在耳边呼啦啦地响,黄豆般的雨点更是源源不绝地朝头上和身上砸下来。
    尽管她戴了斗笠,仍有点点雨丝吹到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大雨倾盆,孟竹只觉得眼前是水茫茫一片,视线模糊地几乎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看到几个护卫骑马领在前头。
    突然,孟竹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一批速度极快的黑色箭矢破空而来,远看只能看到一批黑点,待看出是箭矢的模样时,前方有几个护卫已经中箭倒了下去。
    孟竹看到一支箭矢朝她直飞而来,还未来得及尖叫,沈令安已经挥剑将它打了下去。
    身下的马停了下来,孟竹看到前方出现一群骑着马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在前方停下,往旁边让开,然后便见八个黑衣人抬着一顶大轿走上前来,轿帘被掀开,孟竹透过密密的雨丝,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病怏怏的模样,但仍难掩清俊之色,只见他抬了抬眼,看向沈令安,笑道:“沈相,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声音嘶哑地厉害。
    孟竹微微睁大眼,几乎下意识的,她便猜出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裕王。
    只是,不是说他哑了说不出话么?
    沈令安眯了眯眼,良久一笑,“想来裕王的哑症已好,可喜可贺。”
    裕王的脸色倏地一变,唇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托沈相宏福。”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孟竹身上,从她的脸滑到她隆起的腹部,孟竹只觉得身上一寸寸发凉,像是被毒蛇注视着。
    “不知沈夫人这胎是男是女?”裕王慢慢开口,嘶哑的嗓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可惜你们要到地下才知道了。”
    裕王说着,挥了挥手,那一群黑衣人就持刀冲了上来。
    沈缺正欲让沈令安往回走,就见身后竟也冲出了一群黑衣人。
    那是裕王手中的最后一批死士,本来沈令安是有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并铲除的,但听到孟竹怀孕后,他便立刻出发去了陵州,也把此事搁置了,倒是没想到裕王被逼到狗急跳墙,带着这批死士在这里截他,俨然是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保护主子!”沈缺一边吼,一边和几个护卫一起将沈令安围在了中间。
    这次沈令安出来匆忙,带的护卫并不多,此刻人数上已经落了下风。
    这样敌众我寡的形势,沈令安其实遇到过好多次,即便不能反败为胜,他也总能死里逃生,最惨的不过是那次他身受重伤、中毒眼盲。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带着怀孕的孟竹,沈令安的眸光沉了沉,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孟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便听到沈令安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从现在开始,闭上眼睛,不要看。”
    孟竹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