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节
管平波坐在延福宫主殿,看着跪了满地的朝臣,并没有叫起。所谓倭寇,前期是小撮失业的日本武士漂洋过海来打劫。可发展到后期,海上势力已没日本人什么事了。多是沿海的华人拉帮结派,海运海盗两不误,日本武士变成了他们的打手,只不过朝廷习惯性的称之为倭寇罢了。而海盗能在沿海肆意杀戮,与江南豪族脱不了干系。与明朝各方面都相似的陈朝,亦有好几个官员子孙,被倭寇灭了满门。妥妥的分赃不均引发的厮杀。
无怪乎窦宏朗直接气晕,摊丁入亩为的是能让地主阶级长久剥削,不要竭泽而渔。这帮眼皮子浅的东西竟敢勾结外患,屠杀劫掠!果真楚朝倒了台,都跑去给姜戎做奴隶么?要不是看在张群与水军的份上,管平波很想把赵俊峰接来应天,给江南士族展现一下姜戎的风范。
窦向东与江南党交易,方才坐稳了龙椅。江南党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匍匐在管平波脚下的,超过半数的江南人。然因摊丁入亩的实施,江南党迅速分化。林望舒、吴凤仪等坐拥万顷良田的,自然想细水长流。摊丁入亩,固然有损他们的利益,但动不了根基。而遍布江南的中小地主情形又是不同。他们没有林家的一望无际的庄园,他们舒适的生活全凭田产。就好比月入百万的人,少个三五万根本不算事;可月入十万的人,少三五万,生活水平立刻腰斩,如何不着急?因利益结盟,自然会因利益撕逼,才有了今日之局面。但无论如何,拿走了朝廷利益大头的党魁林望舒没能把同党里的叛徒摁死,就是过失,跪着不冤。
良久,管平波才淡淡的道:“一早上了,应对倭寇的章程议出来了没有?拿来我看看吧。”
第275章 恶化
第72章 加重
跪在地上的朝臣们无人吱声,管平波唤来的人, 除了兵部尚书肖铁英是武将出身, 其余皆为文官, 打仗的事很不在行。史上确实有不少文转武的猛人, 但很显然不在他们之中。
管平波本就对从陈朝继承的官员们没多大的指望, 装足样子后,便道:“都起来吧,只别忘了今日圣上是如何被气着的就是了。”
朝臣们个个羞红了脸, 也不知道是真的君辱臣死,还是演技高超。管平波看向肖铁英, 问道:“舅舅觉着该如何打?”
肖铁英道:“娘娘跟前, 不敢班门弄斧。”
管平波又道:“窦家水路起家,水战颇有心得, 不知对海战有几分把握?”
肖铁英道:“海河景况不同, 不能一概而论。大致来讲,海船更大, 炮火更猛。想要打赢海战, 首先是能造出海船。如若只要守卫海疆,倒不必海战。海匪上了岸, 依然是陆战。”
管平波摇头道:“要清匪患, 不是陆战,而是登陆战。东海岛屿甚多, 倘若只管被动防守,他们据岛补给, 时常作乱,我们又如何应对?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终究得造的出大船,打的了海岛,才算一劳永逸。”
涉及到战略,肖铁英就不说话了。并非他如何谦逊,实乃战略得各部门配合,他又是窦宏朗的人,不想跟管平波聊太多,以自己镖局出身,不熟海况,搪塞了过去。
管平波又对林望舒道:“江南郡详情报与我知道。”
江南还有甚详情?无非是倭寇登陆,势如破竹,打的沿海几个州县屁滚尿流,顺道把支持摊丁入亩的人家劫掠一空。非如此,朝廷未必能知道倭寇与士绅勾结。江南士绅更不怕朝廷知道,他们本来就是威胁。窦家根基未稳,江南士族真心没怎么把皇帝放在眼里。窦家无力北伐,史上在江南称王的多的是,不过是大点的土匪罢了。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士绅,谁想要这个名分,不用跟士绅妥协呢?便是开了大几百年的陈朝,江南党亦雄霸朝野,谁敢不服?
林望舒斟词酌句,用尽量和缓的声调大致介绍了下情况,又道,“如今倭寇未退,江南税赋岌岌可危。圣上龙体微恙,还请娘娘示下。”
管平波淡淡的道:“娘娘赳赳武夫,只会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林望舒抿了抿嘴,对那起子脑子发昏的同党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得忍气道:“娘娘的虎贲军自是战无不胜,然姜戎虎视眈眈,若要调兵南下,恐应天空虚。”
郑志广出列道:“事出紧急,诸位不必绕弯子。如今形式,要么打要么谈。打便是硬打,谈则是废黜摊丁入亩。依臣之见,摊丁入亩不可废,那便只能打了。要议的正是如何打,从何处调兵打。”
肖铁英自是想要窦家江山稳固,且为了拉拢江南党,窦家旧部都有委屈,于是毫不客气的补充道:“江南驻军非原先窦家旧部,乃当地招募。江南安逸富庶,自古兵丁就不悍勇。若要打,必须得调兵。江淮与中原对峙,不能轻举妄动;浔阳正在补种粮食,更无力调兵;娘娘的虎贲军要守卫应天,以免姜戎有可趁之机。不知娘娘的岭东郡可否调兵?”
林望舒的冷汗都下来了,虎贲军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他支持摊丁入亩,但是半点不想虎贲军入江南扫荡。心里再次把猪队友骂了个遍,忙道:“岭东与江南之间间隔了海西郡,只怕调兵不便。”
肖铁英冷哼道:“难道就放任不管?”
吴凤仪忙道:“倭寇,疥癣之痒,不足为惧。当务之急乃安抚百姓。”
师照堂凉凉的道:“被倭寇祸害了,要免税么?”
吴凤仪干笑,忙道:“倭寇又不抢庄稼,自是不能免。”
师照堂冷笑两声,算你识相!师照堂亦是久居官场之人,江南党内里的把戏看的分明。且不论是否实行摊丁入亩,横竖遭灾了自然要免税的,先拖过了今年再说。若明年还要强行实行,那就继续有倭寇骚扰。如此,既损失有限,又实际上阻了政策,还省了缴税,端的是一石二鸟。想的倒挺美,江南党横行朝堂多年,怕不是烧坏了脑子吧!
林望舒斜眼看着师照堂,心里满满都是无奈。真当管平波是名门闺秀出身的皇后了不成?她可是土匪婆啊!打家劫舍是行家,当年石竹的地主怎么没的?她的人进了江南,先给你上一轮土改怎么办?到时候江南土改了,吴郡要不要跟着改?土改了老百姓能过好日子,浔阳人左右看看,大家都吃的膘肥体壮,就他们夹在中间饿的半死,不消管平波出手,那起子泥腿子自己就能高举大旗求土改。这是皇后钦定的政策,造反都不算。若有人反对,恰好就能“清君侧”了。耍老了的把戏,又不只有江南士族会用。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母老虎的手段!?
郁闷的林望舒脑子转的飞快,不一时,想出个拖延之计,拱手道:“回娘娘的话,调兵遣将非小事,各地钱粮、马匹亦要清点。臣请回阁内调度,明日再来回话。”
管平波早知道林望舒不肯让她打江南,横竖早晚要收拾,不急一时,遂爽快答应。林望舒急急告退,立刻发信给同党,叫他们往江南传话,赶紧收手,不然虎贲军就要亲自下场了。
听得消息的江南党唬的魂飞魄散,一个个的往江南亲友家传信。林望舒又亲笔写信,命心腹家人给黄沙会一哥陈廷杰送去。原来江南大家金玉满堂并非来自田产,田里的收成皆看老天,囤积田土不过是为了稳固,真正能发家的是走私。林家正是与东海四大帮会之首的黄沙会有所勾结,才挣的这漫天家私。要说东海的海盗们,倒也不甚危害沿海百姓。他们主业是生意,顺带大鱼吃小鱼。真正危害百姓的,是小股的水匪,俗称倭寇。林望舒写信给陈廷杰,是想借其威势,警告倭寇,从根子上斩断同党作死的路。
撂下笔已是天黑,林望舒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他亦是有抱负的人,当年陈朝昏庸,他数次力劝,却因站了太子,叫老皇帝排挤。待到窦向东做了皇帝,他终于做了党魁,又深感力不从心。大厦将倾,倾覆的不是陈朝,亦不是楚朝,而是泱泱华夏呐!那些人怎么就看不透?何况楚朝初立时,表面上是窦向东对江南妥协,何曾又不是他们对窦向东妥协?不合作,窦向东血洗不了江南么?窦向东不能,管平波呢?他至今都不敢忘记,管平波当日应天城外的那场硬仗。若非虎贲军三郡皆实行了彻底土改,他早想转投门下了。
林望舒不愧与窦宏朗君臣相得,听闻他将管平波派兵的意图暂时压下,窦宏朗着实大大的松了口气。浔阳与江淮能保本就不错了,朝廷税收大头皆在江南两郡,再被管平波占去,他就真的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了。窦宏朗本就在病中,又无法安心休养,折腾了几日,病势竟越发加重。胡三娘母子唬的不轻,忙不迭的打发心腹去问林望舒讨主意。
还没等到回复,先迎来了管平波的懿旨。八月初一日,管平波正式下旨,命礼部与内务府操办皇长子窦怀望婚仪、并完善昭亲王府。恰礼部与内务府都是管平波的人,端的是令行禁止。接旨当日,两个部门便疯狂忙碌起来。
窦向东父子皆非穷奢极欲之人,亲王府的规制比起陈朝,寒酸的不像话,倒合了天天念叨着节俭的儒生的脾性。窦怀望婚礼之简约,连镇日骂天骂敌骂空气的顾士章都挑不出什么错来。胡三娘母子更是顾不上面子,窦宏朗缠绵病榻,他们是想借着婚礼冲冲喜,盼着窦宏朗一高兴就百病全消。又有林望舒等江南党巴不得朝中有事转移管平波的注意力,好给江南留出撤离的时间。于是在几方人马难得的齐心协力下,不过二十来天,堂堂亲王的婚事竟办的妥妥当当。
八月二十四日,窦怀望于太极宫中,迎娶首辅林望舒之长孙林晋如。皇子婚礼繁琐,迎亲当日,皇子属官具朝服陈卤簿鼓吹于宫门外、皇子于宫门降舆升辂至妃第,回辕南向,降辂升舆。各项礼毕,昭王妃林晋如才于夫婿入宫中合卺。
次日,昭王携正妃朝见,与当日管平波册封太子妃时差不离。如今朝中未立太子,昭王不必去东宫见礼。拜完宫中长辈,便是三朝回门,王妃之父林德芳代表林家出迎。
从礼制上讲,夫妻同体,亲王王妃回门,需向岳父母二拜,岳父母立受礼、答二拜。然则礼仪归礼仪,前朝近三百年,休说皇子,公主都不曾给公婆磕过一个头。窦怀望只作了个揖,其岳父林德芳已是跪倒在地,恭敬朝女儿女婿行大礼。而后窦怀望落座,林家亲眷皆来拜见。林家大族,进退有度,礼仪比宫内都不差。按着时辰点走完过场,窦怀望方携妻回宫。
窦怀望顺利娶亲,窦宏朗心情果然好了些许,看着比之前有精神多了。没二日,管平波以窦怀望结婚成人、昭王府修缮完毕为由,直接将窦怀望扫地出门,窦宏朗也没觉得有什么。在他看来,窦怀望少听两句胡三娘的妇人见识更好。
谁料没高兴多久,李运的人悄悄来报:“圣上,娘娘对黔安动兵了!”
窦宏朗发着烧的脑子嗡了一下,病情立刻又加重了。
第276章 担当
第73章 担当
窦宏朗虽先天不足,但总算有点担当。若非内忧外患到此地步, 以他的后天努力, 做个正常的守成之君勉强凑活。不幸的是, 他身处乱世, 老父只给他留下了皇位, 没有留下与皇位相匹配的势力与地盘。北方是姜戎铁蹄、身旁有母虎獠牙,九五至尊硬是当到了殚精竭虑的地步。而坐上了这个位置,连管平波这等猛人体质都在不断的下降, 何况窦宏朗个四体不勤的。秋季乍暖还寒,窦宏朗一喜一忧, 风寒未愈又添了咳喘。休说旁人, 他自己都疑心撑不过去了。好在他牢记窦家为江山付出了多少,不肯轻易舍弃, 故也不至于咽气, 在太医的环绕下,不死不活的拖着。
管平波看着窦宏朗日日被病痛折磨, 不由后怕。果然医闹要不得, 幸亏当年军医处初立之时,就给了军医极高的待遇, 不然也混的跟宫中的太医似的, 陆观颐那身子骨早嗝屁了。她倒想窦宏朗再撑一阵子,奈何窦家从上到下都不信任她的军医院, 她只好随他们跟天争命去了。
于管平波而言,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黔安战事。
黔安多山, 补给殊为不易。即便主将杨文石与李乐安皆是与之搭界的罗蒙人,精熟地貌与路况,管平波也难免不放心。又仔细看了回舆图,梳理了心中计划,便吩咐左右道:“去请陆镇抚、孔将军与甘临过来。”
左右应声而去,不一时,三人齐聚管平波会议室。彼此落座,管平波方道:“黔安正式开战,纵然我们凭借生意往来,收拢了不少黔安人做内应,只怕依旧不容乐观。可地盘是不能不打的,税收、人口皆是我们将来北伐最坚固的后盾。”
陆观颐道:“中枢当竭力配合,镇抚部公务许多移交给了唐志敏,将军可请他来商议。”
管平波摆手道:“总参谋部例会自会讨论。今日叫你们来,是我有个想法。”说着看向甘临,“你自幼生长在虎贲军,只跟着李乐安见习过攻打巴州,算是另一番的养在深闺。此次我欲派你去黔安长些见识,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齐齐惊了。陆观颐亲手带大的甘临,如何舍得她去那穷山僻壤受罪,然则看到管平波认真的眸子,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甘临是未来的太子,太子不能没有军功……父母为子女,当从长远计……陆观颐不断的说服自己,可未曾分别,心中已是满满的不舍。
孔彰沉吟片刻,道:“若要公主积累经验,择个左近的战场即可,何必去那般远的地方?”
甘临为小辈,低下头没有说话。
管平波却不是与人商议的,她仅仅只是通知军中最要紧的两位将官而已。事说完了,便果断道:“我与甘临细说,你们且去忙吧。”
孔彰:“……”
陆观颐张了张嘴,终是化作了叹息,起身出门。
管平波又把亲卫都打发走,待屋内独留下母女二人后,才缓缓开口:“我与孔彰的事,你知道了吧?”
甘临没想到母亲先说的这个,愣了愣神后,有些犹疑的点了点头。
“不论是不是孔彰吧,我总是会再找的。”管平波平铺直叙的道,“将来你继承我的衣钵,自会明白帝王在子嗣上的责任。”
甘临轻声道:“我知道的。”管平波与管家形同陌路,只有独子,但有意外,前路尽毁。民间绝嗣尚且容易家宅混乱,何况天家?
“你知道便好。”稍顿了顿,管平波伸手摸了摸甘临的头发,温言道,“展眼,你都长的比我高了。”
甘临笑道:“妈妈总是惦记着身高。”
管平波笑了笑:“我等武将,身材矮小易吃亏。不枉费我想方设法让你多喝羊奶,又常拿炼乳当零嘴,看来是极有效果的。虽还有些瘦,从骨架上看,将来必定英姿勃勃。”
甘临道:“我会成为妈妈一样的名将的。”
管平波长吁一口气,道:“成为名将,不该是你的目标。”
甘临抬眼,正视着管平波。
“知道我为何要派你去黔安么?”
甘临老老实实的摇头。
管平波又道:“知道我为何与你提孔彰么?”
甘临接着摇头。
管平波平静的道:“甘临,你是女孩子。”
甘临的表情登时变得疑惑。
管平波勾起嘴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下一胎生的是儿子,你当如何?”
甘临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她不止想过,且想过很多很多次。身为管平波的孩子,从小身边环绕的皆是军中高层,很难不生出野心。在不知道管平波的打算之前,就已谋划着怎生扼住咸临的咽喉,把控朝政。得知母亲的野望后,无数次午夜梦回,想的皆是如何君临天下。她的母亲太年轻,必然会有其它的子嗣,没有父亲的她,师父亡故的她,能否保住继承人之位?
管平波何等老练,光看甘临的表情,便大抵猜到她在想什么。甘临果真没有野心,那也就只配当个公主了。遂了然笑道:“有野心是好事。”
甘临垂下了眼睑,越是接近权力,便越畏惧母亲。因为有所求,所以容易患得患失。
“现在知道我派你去黔安的理由了么?”管平波道,“不单黔安。接下来的岁月里,你大抵很难舒舒服服的呆在中军,而是得辗转各个战场,向所有的人证明,你,管甘临,就是天生的帝王。”
甘临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甘临,你是女孩子。”管平波再次强调,“所有的孩子,都可做我的继承人。当你有了弟弟,凭你怎样聪明绝顶,满朝文武都会忽视你,会选择站在你弟弟身后。因为满朝文武里,没有几个是女人;更因为从朝堂到田野,从姜戎到中原,每一个角落,女人都只作为物资存在。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就譬如此事,换成你是臣子,扶猫狗上位,你愿意么?”
甘临不服气的道:“女人并非猫狗。”
管平波淡淡的道:“女人就是猫狗,不可独立,永远依附男人而生。”
愤懑顿时充满了甘临的胸腔,她一字一句的道:“凭什么女人就要依附男人而生?”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管平波道,“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如果,你觉得我能做女皇,从此公主就可与皇子一概而论,那为何武后从来不考虑太平?如果你理解不了其中的关系,即便将来女子可做帝王,焉知不被架空成为高高在上的泥塑木胎?”
管平波语重心长的道,“甘临,在你的位置上,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想做太子。可是你不能仅仅只想着做太子、做皇帝。你要往前看,看的更高更远,才能挣脱性别的束缚,成为真正的帝王。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话,那就看看你的父亲。他是皇帝,他能独断朝纲吗?”
甘临摇了摇头,窦宏朗那皇帝,也就比儿皇帝强上些许了。
“所以作为女人,我们首先要面对现阶段女不如男的现实。”管平波继续道,“因此,如果我在挑选继承人,那么同样一件事,你得比弟弟做的好两倍、甚至三倍,我才会满意。因为非如此,你坐不稳江山。强行扶你上位,是害了你。”
甘临攥紧了拳头。
“打仗很苦,”管平波的声音在屋内缓缓流淌,“真上了战场,你会发现,战场比你现在的生活条件艰苦百倍。妈妈也战败过,落荒而逃时,怀着你,却连饭都吃不饱。可百炼成钢,你只有经过世间五味,方能看懂人心,方可左右逢源。即便我登上宝座,你的路也不会比我平坦。你害怕么?”
甘临沉默了许久,才道:“天下事,无非尽人事听天命。”
管平波看着女儿,示意她往下说。
甘临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我想做太子。我和咸临受同样的教导,可他远不如我。或许将来的弟弟,亦聪明灵巧。可我与咸临的对比,就能证明,至少做皇帝,女人未必不如男人。史上其实有许多时候是女主当政。她们没有皇帝的名分,干的却是皇帝的活。她们一样经天纬地,她们的治下亦有盛世繁华。只不过民间女子生存不易,故无法反抗三纲五常。父亲兄长丈夫乃至子孙,可因任何理由,随意将她们贩卖。她们没有户籍,更没有资格科考。而无法参加科考,就不会有话语权。所以,即便把亲族都封做亲王,吕后终究只是吕后。”甘临说了一大串,然后话锋急转,“但是,虎贲军内,女人分明是可以独立的!”
管平波大笑,拍着甘临的头道:“很好,你已得其中三味。”
甘临目光灼灼的看着管平波:“所以,我首先得像妈妈一样,足够强大,强大到万人惧怕。我必须有军功,不为威名,而是班底。所以你才让我去黔安,因为呆在孔将军麾下,我永远都只会是个让人不放在眼里的公主,永远不会有自己人。”
管平波的眼里开始有了赞赏,却还是道:“战场凶险,或许你此番有去无回。而活着,才有希望。”
甘临摇头:“天上不会有馅饼。如若我战死沙场,只能说我没有那个命。可我博过了,哪怕失败,亦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