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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西闲微震,蹙眉不语。
    苏霁卿也自知失言,但既然说出口了,却也并不后悔,因说道:“王爷位高权重,这种话我自然不该说,但……比如昨晚上的事,你也该都听见了,连青楼女子都来者不拒,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这件事也是西闲心头的刺,然而镇北王风流声名在外,他又是那样的身份,做这些事不过是平常,也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也无人去管。
    西闲心里微乱:“别说了。”
    苏霁卿正心情激愤,禁不住继续说道:“他明明将迎娶你,却仍是大张旗鼓的做那些事,何曾把你放在眼里心里了。”
    “三爷!”话音未落,西闲提高声音。
    苏霁卿戛然而止,西闲红着眼圈儿,却笑笑:“大好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苏霁卿看着她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眼中复又涌起薄薄地泪光:“我、我只是替你觉着不值。”
    这样好的女子,他一心一意想娶为妻子,只要有了她,必当一生一世以性命维护,敬之爱之,重若珍宝。
    但是那个人……他蛮不讲理地夺了去,却偏偏又并无丝毫爱惜。
    西闲道:“我知道。”她不再看苏霁卿,也不再说别的,低头往外走去。
    苏霁卿道:“妹妹!”虽然心中如火,却终究不敢再伸手冒犯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料就在西闲要出屋门的时候,只听得帘子外有人轻轻地咳嗽了声。
    西闲听了这一声,却陡然色变,双脚竟定在了原地。
    苏霁卿还未反应过来,只依稀听好似是个男子的声音,心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兄长或者来寻人的小厮之类。
    苏霁卿正要收拾心绪,出去查看究竟,却见帘子被一支手轻轻撩开。
    有一个本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间现身,他一手负在身后,一边撩开帘子,抬眼在苏霁卿的面上扫过,后又看向西闲。
    镇北王赵宗冕笑道:“哟,我来的真不巧。”
    苏霁卿震惊之极,镇北王此刻本该在东宫观礼加吃喜酒,怎么突然钻到这里来?
    而在最初的惊异之后,西闲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参见王爷。”
    镇北王哼哼地笑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迈步走了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要紧,你们继续。”
    他走到桌子边上,双手一抖袍摆,泰然自若地落座,斜睨了苏霁卿一眼。
    苏霁卿才回过神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又听镇北王似乎话里有话,只好硬着头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赵宗冕瞥一眼西闲,又看向苏霁卿,笑吟吟地问道:“苏三公子,跟本王的美人儿在说什么呢?”
    苏霁卿无法回答。
    这位王爷人如其名,天生自带一种能把人震慑住的气势,且方才苏霁卿所说的确有些不敬,哪里能透露半分。
    忽听西闲轻声道:“王爷若是来吃喜酒的,还是去前厅吧。”
    “喜酒?”赵宗冕笑道,“我来这儿吃什么喜酒。对了美人儿,你怎么不在前面跟人吃酒,跑到这里干什么?”
    西闲道:“正要回去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赵宗冕轻描淡写的,“千万别叫人等急了。”
    西闲原本的确是要回去,但是如今这魔王突然驾到,怎能放心留他跟苏霁卿在一起……何况还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多少,只希望他并没有听见,如果听见了,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西闲揪着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三爷也该回去了,不如请三爷陪着王爷出去吃喜酒。”
    毕竟在外头人多,镇北王至少该有些顾忌。
    赵宗冕笑道:“怎么着,难道这苏府里还有强盗,会把本王劫财劫色不成,我还得找个贴身侍卫啊,你要走只管走,我跟三公子也好好地叙叙旧。”
    两人说话这会儿,苏霁卿已经听出味儿来,他知道西闲在担心自己,正是因为这份感知,突然让他有了直面镇北王的勇气。
    苏霁卿转头看向西闲,温声道:“妹妹且去吧。”眼神中带着安抚之意,自然是想让西闲放心。
    西闲哪里能放心,赵宗冕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她的心跳的就越快,眼中的忧虑再也掩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只是瞬间,谁知赵宗冕在旁看的清楚,只听他笑了笑:“真是感人至深,当着本王的面儿,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啊。”
    话音刚落,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刹那间,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苏霁卿只觉着眼前一黑,额头剧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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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西闲在旁眼睁睁瞧着, 却也未能十分看清。(搜格格党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只见赵宗冕抬手起落,电光火石间, 桌上的茶杯便飞了出去, 正撞在苏霁卿的额角。
    苏霁卿不及反应,抬手捂住额头,便觉着手心湿嗒嗒地,是粘稠的鲜血流了下来,不知是给碎裂的瓷片划伤,还是如何。
    苏霁卿倒退之时,左手胡乱往后一扶,几乎把个酸枝花架给撞翻了, 饶是如此, 他踉踉跄跄也差点跌倒在地。
    西闲本能地要过去将他扶起, 可不期然间目光转动,瞥见赵宗冕冷冽的眼神, 西闲蓦地止步,只是也冷淡淡地看着赵宗冕。
    镇北王见她并没靠近苏霁卿, 才突然笑了笑:“哎哟, 对不住, 一时手滑了, 三公子伤的怎么样?”
    苏霁卿额头疼得厉害,眼前发黑, 只觉着随时都会晕厥似的, 竟无法做声。
    只听西闲的声音响起, 道:“王爷已经手下留情,我替三哥哥多谢了。”
    赵宗冕本带着三分不怀好意的笑,听了西闲这句,笑便收了:“什么留情,谁留情了?我对他留情?”
    西闲道:“我虽不懂,但私心忖度,以王爷的手劲,这样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赵宗冕淡淡道:“说了本王只是失手,你偏说什么留情,就算留情,也是对你才能。”
    西闲微微一笑:“这是当然,其实我还要多谢王爷开恩,虽然这府里夫人认了我做干女儿,按理我跟三爷是兄妹的情分,但到底并非亲生,私下里见面是有不妥。”
    赵宗冕似笑非笑听着,此时就抬眼看向西闲。
    目光相对,西闲依旧的脸色平静,道:“今日王爷如此,倒是提醒了我们,以后不能再如此没规矩。说来三爷也是该长记性,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得像是王爷一样,外能大张旗鼓地会花魁娘子,内能大摇大摆地闯入内宅,这才是真正磊落光明的豪杰心性呢,王爷说是不是?”
    赵宗冕听她说前几句的时候,还暗暗诧异,不知她为什么居然拍起自己的马屁来了,还当西闲是向自己服了软,正有几分受用,却听她说到花魁等话,这才慢慢回过味来,知道西闲是在似褒实贬,嘲讽自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还在替苏霁卿抱不平,也许,还有看不惯他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儿敢直说这些,却实在是胆气过人了。
    微怔之下,赵宗冕笑道:“你能耐啊林西闲,敢当面刺本王。为了姓苏的,你倒是仗义的很。不过你们都误会了,我哪里有责难你们的意思?今儿是苏姑娘的好日子,男男女女说句话又怎么了?别说是说句话,就算你们两个……真的旧情难忘又怎么样?”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苏霁卿身旁,仔细看他额头的伤:“啧啧,本王方才失手伤了公子,还请勿怪啊。这样吧,为表本王诚恳的歉意,我答应你,苏公子你如果真的喜欢林西闲甚至非她不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本王索性就成全你们。”
    苏霁卿正头晕目眩伤痛之中,听了这话,更是如在梦中,仿佛幻听。
    西闲脸色微变,看向赵宗冕,对方却面带关切,神情真挚。
    苏霁卿亦惊看镇北王,许是太过错愕,竟不知如何开口。
    “别怕,胆子大些,”镇北王微笑又道:“只要说一句你想要她,我就把她给你,横竖本王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何不成全你们这对儿小鸳鸯,怎么样苏公子?”
    苏霁卿定了心神,镇北王这些话一句句钻入心里,絮絮善诱。
    他看看赵宗冕,嘴唇翕动,突然目光微转,望见赵宗冕背后的西闲,她正紧张地凝视着自己,微一摇头。
    赵宗冕察觉他目光有异,也随着回头看了西闲一眼,却见她垂着眼皮静静地站在那里。
    微一挑眉,赵宗冕才又对苏霁卿道:“男子汉大丈夫,痛痛快快的,到底要不要。”
    半天,苏霁卿才默然回答:“请王爷休要玩笑。”
    “哪有玩笑,本王一片真心,自个儿都要给自个儿感动坏了。”
    苏霁卿擦了擦眉角的血,缓缓抬眼:“如今王爷虽没跟林妹妹过媒下聘,但此事已人尽皆知。毕竟是婚姻大事,怎能出尔反尔,何况妹妹又不是那些伶人或者奴婢等,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人任意……遣送。”
    竭力将那不中听的词吞下,苏霁卿深深呼吸:“霁卿恳求王爷,王爷若是不喜她,只堂堂正正地将同林家结亲之事罢休就是了,万不可再说这些调笑戏耍之言了。”
    苏霁卿说了这些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西闲在旁听着,一则为他没有上赵宗冕的勾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略觉酸楚,在这种危险的情势下,他居然还能直言不讳地为自己着想。
    赵宗冕望着面前貌似文弱的苏霁卿,也着实有些意外他竟能如此回答。
    后退一步,赵宗冕笑道:“你们两个……不错,都挺为对方着想啊。”他左臂一揽,竟把西闲生生搂了过来。
    赵宗冕转头凝视西闲:“三公子说的对,你跟别的女人不同,其实本王又何尝真的会把你送给别人?方才不过是试探之意罢了,三公子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值得你去当兄长般敬爱他。”
    当着苏霁卿的面给他抱着,西闲本浑身不自在,突然听到最后一句,心头却轰雷掣电,知道方才苏霁卿跟自己的大半说话都被他听了去了。
    西闲浑身僵硬,抬头看向赵宗冕。
    镇北王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竟笑道:“瞧你这小模样,我爱都爱不过来,更绝不会容别人碰你一根头发丝。”
    方才西闲跟苏霁卿两人互相维护,早触怒了赵宗冕,他故意以言语诱苏霁卿,但苏霁卿如果真的中计回答说要西闲,今日苏家的喜事只怕要变了味。
    他的举止轻狂,是天生性情使然,只要他不再去为难苏霁卿,西闲已经阿弥陀佛,再不求别的。
    西闲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垂着眼皮淡淡道:“王爷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已,王爷若真的体恤他人,不如且到此为止。三爷的伤需要料理,苏家还有喜酒要喝,王爷此刻也该在太子府,大家各行其是,就是王爷的恩典了。”
    镇北王笑道:“你是变着法的打发我走是不是,喜酒嘛,不拘在哪里喝都成,也不必非得在太子府,我今儿就在苏府又怎么样?赶明还要让他们去喝咱们的喜酒呢。”
    西闲道:“王爷在苏府,太子殿下只怕要怪罪。”
    “怪罪什么,苏大人也算是他的丈人了,我替他在苏家和乐和乐,他不感激我反倒怪责?”
    西闲见他歪理邪说连篇,自知无法争竞,横竖风平浪静最好,便回头看苏霁卿。
    苏霁卿毕竟带伤,此刻他缓步后退,勉强靠着墙壁站住,却仍是摇摇欲坠。
    “三爷,”西闲看在眼里,不禁焦虑:“得快请大夫。”
    苏霁卿听见她的声音,心头酸楚,想阻止她,却发不出声音,只勉强一摆手。
    赵宗冕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肉伤算什么,死不了。”
    西闲道:“王爷身经百战,三爷却是文弱书生。怎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