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皇甫成能回天剑宗受罚,心窄也不由得起了心思,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门下弟子李昂,也不必入封魔塔了,就入我心魔宗的红尘窟就是。”
红尘窟也是和封魔塔赎罪谷齐名的禁罚之地,在心魔宗也同样威名赫赫,但净音哪儿能够同意。
他直接回绝道:“不行!”
心窄气怒:“你!”
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净涪先就往前踏出一步。
心窄更是愤恨,但一时也拿殿里的那两师兄弟没有办法,只得又在心底记下一笔,留待日后。
沈妙晴旁观这一幕,心头对净涪更添畏惧,而对皇甫成也更是悔恨。
这等待判罚的所有人中,沈定是最为平静的一个,他也没说什么,只看着外头的王化道:“弟子不肖,累及师尊威名,还请管事替我向师尊请罪。”
这个不难,王化点了点头。
但他才点了一下头,便听得沈定又道:“只是我这妹妹,”他看了还在皇甫成怀里的沈妙晴一眼,“向来体弱,这次又受到惊吓,弟子心中心疼,可弟子闯下大祸,须得受罚,也无暇将妹妹带回魔宗。”
“还请管事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将我这妹妹带回去妥善安置。”
他向着王化深深地拜了下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化无法,也就只能点头应下。
沈定松了一口气。
至此,这件事就算是落下帷幕。
第127章 就此别过(抓虫)
事情都有了结论,王化也没想着再在这里多待,他抬手向着山寺里一探。
被皇甫成紧搂在怀中的沈妙晴身形一个恍惚,皇甫成下意识地用力要将沈妙晴拉回来,却只抓了个空。
他抬头望去殿外,只见沈妙晴已经站在了王化身侧。
然而,沈妙晴才出得殿中,一直源源不断地灌入她身体,为她补足生气的琉璃光和药香没有了来源,顿时就断了补充。
沈妙晴脸上才刚恢复了一点的血色就像暴露在室外又被大雨冲刷掉的丹砂,瞬间就褪掉了所有艳色。然而沈妙晴姣好的五官漂亮完美,那惨白的脸色非但折损她的容貌,更越发衬得她那细长的眉,柔婉的眼,甚至那鸦黑的发都格外的好看。
那是一种清水芙蓉的美,美得洁净,美得孱弱,美得……让人忘了她脚下的污泥。
一时间,寺里寺外大部分的人都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饶是心宽心窄两人,也禁不住多看了沈妙晴几眼。尤其是心窄,他心底因为自家弟子而升起的对沈妙晴的恶意都淡了几分。
如斯美人,也不怪他的弟子为了她闹出这番事故来。
但这么多人里,也唯有沈定和皇甫成察觉到了不对。尤其是皇甫成,他比沈定知道得更多。
几乎是在沈妙晴被拘拿出殿外去他怀里一空的下一刻,他就已经痛呼出声:“小晴……”
他声音之凄厉惨痛,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惊得李昂和江靖达几乎就要从白莲上蹦了起来。
“你在叫个……”
李昂还没有骂完,就立刻停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感知里,已经站到了王化身边理应安全无比的沈妙晴浑身生气飞快外泄,不过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而已,沈妙晴的生气显而易见地跌落了一个层次。
那可是人体的生气啊……
李昂那句斥骂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皇甫成狠狠地一口咬下唇瓣,压下眼底所有情绪,猛地一个腾身向着净涪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更是生生地撞上大殿里的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他哽咽着,向净涪哀求道:“小师兄,求求你,我求求你,饶过她……”
王化身边,沈妙晴也再没有半点迟疑,也重重地跪倒在她脚下并不平坦的山地,不顾山地上细碎的浮尘和零散的山石,向着净涪的方向磕头。
她不敢发声求饶,只是跪在地上,向着净涪的方向一下下地重重磕下去。
到了这会儿,就算是再不明白个中关窍的外人也都明白了。
沈妙晴这种生气外泄的情况,不是邪术就是术法反噬。既然皇甫成和沈妙晴求的净涪沙弥,那就必定是后者了。
沈定反应过来,脸色死白,也狠狠地跪了下去,向着净涪那边不住磕头。
左天行并未将沈定看在眼里,他的视线只在皇甫成和沈妙晴身上转了一圈,又停在了净涪身上。
净涪微微眯起眼迎上了左天行的视线,左天行愣了一下,向着他笑了笑。
或许是净涪这一时半会的没有动作,也或许是皇甫成太过看重沈妙晴,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皇甫成跪在地上,狠下心,向着净涪承诺道:“小师兄,我知道错了,”他闭了闭眼睛,“我会在返回宗门见过师尊后,便入赎罪谷,四十五年,绝不做假。”
净涪收回了视线,但也没去看皇甫成,而是望着卑微地跪在山地上向着这边不住磕头的沈妙晴,见她确确实实将这个教训记在了心头上,他才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沈妙晴立时觉得轻飘飘的身体一沉,整个人立刻就稳了下来,身体里一直往外喷涌的生气也开始回流,在身体经脉各处沉积下来,温养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她松了口气,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可哪怕是净涪此时已经原谅了她,她之前损失的修为、破碎的灵根乃至流失了的生气,这会儿也都补不回来了。
她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比寻常凡俗百姓的姑娘还要虚弱的丽色女子。
尤其是在沈定被锁入封魔塔之后,返回天魔宗的沈妙晴哪怕有王化偶尔的照拂,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皇甫成曾经看过原著,哪怕原著是以左天行为主角,只是偶尔在细枝末节处提到原身曾经在天魔宗成长的经历,并没有花费多少文字详细描述,但皇甫成还是能够猜想得到,天魔宗绝对不是好去处。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哪怕仅仅只是猜想到沈妙晴日后的处境,皇甫成也会格外地心疼。
他就着跪伏在地的姿势,闭上眼睛,虔诚祝祷。
他早前跪的是净涪,而净涪又正好站在药师王佛前,哪怕他当时为了震慑心窄真人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也还是在药师王佛的正前面。如今皇甫成这个姿势,如果忽视掉中央的净涪,那他直面的,也会是立在这一座药师殿正中央的那尊巨大药师王佛。
为了沈妙晴,皇甫成无比的虔诚。
而这座道场,也确实回应了他的祈求。他压在额头下方那双交叠的手掌处,凭空出现了一块刻有药师王佛的琉璃玉佩。
仅仅是压在手里,皇甫成就觉得那手掌处有一股暖流自手心流入,窜进四肢百骸,最后在心脏处汇聚。凡这股暖流过处,无一不舒坦畅快。
好东西。
皇甫成握紧手心里的这块琉璃玉佩,小心地藏好,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这一块突然出现的玉佩。
他站起身,先向着净涪深深一礼,谢过净涪的大度,然后便直起身,也远远向着他的师兄左天行行了一礼,并叫道:“师兄,请给我一点时间。”
左天行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便站到了一旁。
皇甫成又是一礼谢过,他再未看向任何人,只抬脚急步往寺外去。
无论是左天行净音净涪还是沈定,看着他的行走的方向,不用细想,便知他的目标。左天行眼底的探究淡了些许,净音却是怒色更甚,沈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说不好看已经是轻的了,实际上,沈定看着皇甫成的双眼差不多都要喷火了。
皇甫成他是在装傻还是真蠢?难道不知道自今日后,他妹妹的日子必将万分难熬吗?他还要在火堆上头再添一把火?是嫌火烧得不够大,生怕他妹妹日子好过了是吧?
皇甫成顶着沈定恼火到要将他烧得渣滓不剩的目光一步步走到沈妙晴跟前,他对着王化又是一礼,口称前辈,态度谦虚温顺。
王化虽然笑着点头应了,但什么都没说,任由皇甫成走到沈妙晴跟前。
沈妙晴心底恨得不行,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漏出丁点,便作羞涩状低下头去,只露出一双白得透明的耳朵。
皇甫成来到沈妙晴身前,也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沈妙晴。
他那双曾经被蒙上阴霾的眼睛此时被这么一个人的光芒彻底点亮,这个世界再大,再美好,能落在他眼里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人。
净涪终于抬起眼睑看了一眼那边,唇边嘲讽的笑容一闪即逝。那笑容消失得太快,也太过细微,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但左天行看见了。
他也笑了一下,似乎是得意,也像是好笑,总之,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会儿的左天行他很高兴。
可也就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他表情一僵,正对上净涪看着他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种明悟,让左天行的心情彻底低落下来。
被发现了!
刚才那就是一个试探!
这下,他知道他知道了。
左天行心神一动,身上剑意无声无息流转,竟在他人无知无觉的时候,换了一身气势。
净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在左天行一身气势蠢蠢欲动的前一刻,收回了目光,带着隐晦的无聊看向了那边上场的沈妙晴和皇甫成。
左天行呼吸一窒,又在所有的人察觉之前收拢了身上的剑意。他不再去看净涪,但也与净涪一样,转头看向了那边真和唱戏差不多了的沈妙晴和皇甫成。
可如果细细做过比较,左天行的视线比起净涪的还要茫然,压根找不到焦点所在。
他和皇甫成,真的就差了那么多吗?
这样的问题才生出,就被左天行自己掐死。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挂在腰间的宝剑剑柄,剑意勃发,但并不曾透出肉身,只在他心头激荡。
不,不是的!
不是因为他和皇甫成差这么多,而是因为皇甫成他天生就擅长这方面,对人心人性极其敏感,所以那天魔宗的留影才会一眼就看中他,强行将他收入座下,成为他的唯一亲传弟子。也所以,留影才没看中现在的这个‘皇甫成’,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得天独厚的资质,再加上在天魔宗千百年的历练,论起这方面,几乎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想要和他在这方面拼个高下,那根本就是自讨没趣。
他真正擅长的,曾经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上道门诸子之上的,让他站在皇甫成对面的,是他的剑道天赋和他的通透剑心。
我剑在手,天下臣服。
舍本逐末,以短击长的,那是愚人。
他就是他,他是左天行,不是皇甫成!
净涪察觉到左天行的变化,面上无波,眼底却是泛起了笑意,这笑意潜藏隐伏,却也将那先前的无聊冲洗得点滴不剩。
连带着他看着皇甫成和沈妙晴的目光都平静了许多。
这个时候,皇甫成和沈妙晴那边厢,也正到了高潮部分。
皇甫成顶着沈妙晴看了许久,久到就连沈妙晴都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袖底拉出一条红绳,红绳的底端,系着一枚琉璃玉的药师王佛。
沈妙晴再顾不得羞涩,她头依旧低垂着,瞪大的眼睛却抬了起来,惊诧地望着皇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