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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但走进他的精神世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需要彻底控制住德累斯顿石盘,好在她有足够的时间跟耐心跟这块破石头耗,毕竟光脚的从来都没在怕穿鞋的。
    在经过无数次的努力后,江九幺终于看到了平缓地驶于高空的天空号,那艘在克罗蒂雅生前所听闻的、有趣的飞船。
    据说,阿道夫在她死去的那年便下令开启了飞船,由他本人乘坐飞往蓝天,从此再也没有落到地面上。
    看到天空号的第一眼,她还以为看到了当年的威兹曼庄园,里面的陈列摆设都与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江九幺走进了应是克罗蒂雅卧室的一间房,然后她看到了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银发女人,她仍是当年的模样,此刻恬静祥和的样子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阿道夫使用了白银之王的能力修复了克罗蒂雅的肉身。
    “姐姐。”
    江九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惊喜地转过了身,而映入眼帘的正是穿着一身长大衣的阿道夫,他的容貌与22岁时的没有区别,只是表情姿态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而早年不过及肩的头发现在也长到了腰迹。
    “adi。”
    她呼唤他的小名迎了上去,但他却径直穿透了她的虚影。
    阿道夫一路走到了躺在床上的克罗蒂雅身边,面带微笑地俯下身,在细细整理她的头发和衣裳后向她道早问安。
    他看不到她——哪怕是白银之王,也不会成为那个例外。
    然后她通过阿道夫的记忆知晓了在克罗蒂雅死后所发生的事。
    在1945年的德累斯顿轰炸中,姐姐克罗蒂雅的死亡给了阿道夫沉重的打击,而里昂为了保住威兹曼姐弟的研究成果在爆炸中失去了一只手臂,可在从死亡线挣扎回来后看到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他沉默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伤与难过,然后用着受了重伤的身体将女人的尸体从石板中挖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阿道夫在绝望之际彻底释放了德累斯顿石盘,在无数次实验中,他已证实第一王权者可拥有永生。
    石盘的力量降临在威兹曼姐弟身上,但克罗蒂雅已经死去多时,她没能成为王权者,耀眼的银色光芒仅包裹住了阿道夫一人,如同他灵魂般圣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天空中出现,向世界宣告第一位王权者的诞生。
    闻讯赶回研究所原址的国常路大觉被石盘选为第二王权者,在看到了克罗蒂雅的尸体后,他深知自己的研究伙伴阿道夫·k·威兹曼的唯一信仰已经彻底崩塌。
    而已选出两位王权者的德累斯顿石盘再次发出了光芒,那是如果火焰般的红色,它点燃了沉溺在漩涡中心的红发男人,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空中,与另外白、金两剑遥遥相望。
    第三王权者赤王诞生了。
    比起白金二王,赤王似乎远比他们更懂得如何使用这忽然降临的力量。
    那一晚,参与执行轰炸任务的联军轰炸机近乎全军覆没,而从战场中逃回来的士兵只记得一片接一片的火红,远比轰炸机的炸、弹更耀眼刺目,令人生畏。
    赤王的威兹曼偏差值不断飙高,他的达摩克李斯之剑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崩坏,国常路大觉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坠落。
    但在最后一刻,赤王本人选择了死亡,而能杀死王的只有王。
    “没关系,就当是还你的吧。”
    他在最后仅对阿道夫说了这句话。
    失去了作为纽带的克罗蒂雅,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他本就无法存活于世太久。既然这样,那就早些过去陪陪她吧。
    周防尊……里昂先生他死了。
    但另一个世界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那之后的不久,仅剩独自一人的阿道夫挥别了国常路大觉,他带着克罗蒂雅的尸体乘上了天空号,并以此逃避令人绝望的现实。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克罗蒂雅微笑:“姐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江九幺站在阿道夫身后点了点头:“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江九幺这一陪便是七十年,直到第九代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让她亲眼目睹了七十万人在此灾祸中丧生。
    她终于明白了周防尊的噩梦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然而命运在兜兜转转下还是选择了他,这个时代的周防尊被选为了第十代赤王。
    思念会比七十年的等待更长,但现在的周防尊却不是她的里昂先生了。他拥有朋友,拥有伙伴,拥有吠舞罗,他不再是孤独的王,也没有与克罗蒂雅在烽火中相依的过去。
    她在这个时候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的里昂先生早在1945年就已经死了。
    但哪怕如此,她仍希望未来的周防尊可以活下去。
    因为知晓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悲剧,周防尊长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与力量,而她也试图减缓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崩坏,而他的氏族、他的友人便是他的锁。
    直到那一天,周防尊的锁被人斩断。
    直到那一天,无色之王登上了阿道夫与克罗蒂雅二人的飞船。
    直到那一天,江九幺察觉到了绿王比流水与灰王凤圣悟欲意释放石盘的计划。
    她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所有事的发生。
    她看着阿道夫与无色之王交换了身体,看着他在失去记忆后再次露出过往的笑容,看着他在追逐打闹中与他人产生新的羁绊。
    阿道夫,原来不是只有她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因为国常路大觉的病重,德累斯顿石盘无法再被完全压制住力量,她也得以在王权者以外的环境活动。
    她在大轰炸前留下的研究终于被人挖掘发现并带回了日本,想要在悲剧发生之前就结束一切,唯一的方式就是彻底毁灭德累斯顿石盘。
    通过以特殊状态展开的圣地令德累斯顿石盘的威兹曼相位产生不可逆的改变,这就是舒伯特制御·第二方法论的实践。
    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以毁灭德累斯顿石盘。
    江九幺在国常路大觉临终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王权者的死亡令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了石盘的力量,她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并希望他能转达给恢复记忆后的阿道夫。
    因为只有石盘研究者的他才能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她留下的遗稿。
    故事的最后,依照黄金之王的遗嘱,在金色兔子刻意的安排下,大结局的舞台换做了位于七釜户中心的御柱塔,赤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彻底崩坏后直直落到了德累斯顿石盘上,气流与光芒组成强力的冲击波。
    在一片混乱中,江九幺对上了他们的视线,直到最后一刻,她终于不是个只在回忆杀中登场的角色了。
    这是迟来了七十年的死亡。
    仔细想想,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
    她在天空号陪伴了阿道夫七十年。
    她等到了周防尊所在的那个未来。
    所以——
    “今后的人生,就算没有我,你们也能很幸福吧?”
    这一次,她终于毫无负担地朝他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56章 <56 横扫天下(一)
    这次睡得好像有点久……
    江九幺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是个佛系女子了,毕竟当了七十多年的大石块,她的无欲无求早已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随缘随缘,一切随缘。
    嗯,无论睁开眼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全新人生,她都没有在怕的了。
    试问,还有什么会比变成块石头更惨的了?!
    结果……还真他妈的有。
    天朗气清,艳阳高照。
    此时此刻,江九幺正笔笔直地倒在地上,她放空了自己,怔怔地看着在空中飘着的朵朵白云,然后满面愁容地低头看向现在的自己又是一阵要死要活的唉声叹气。
    这纤细过分的身材,这枯黄干燥的毛发,这找不到长哪儿的四肢……是的,这次她又变成了个物件。
    明朝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草五·地肤》有过这样的记载——
    “地葵、地麦、落帚、独帚、王蔧、王帚、扫帚……茎可为帚,故有帚、蔧诸名。”
    没错,她现在就是把扫帚,还是把别人家不用了丢出去的破扫帚。
    江九幺又叹了口气,她看看左边,是一筐烂了的菜帮子水果皮,她又看看右边,是一些破损严重的桌椅。
    总而言之,她现在就混迹在巷角的一堆生活垃圾里,而从偶尔经过的路人衣着与日常用语上来看,这还是一堆古代日本的生活垃圾。
    想她做大石板的时候,虽然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但好歹精神状态是健康活泼的,灵魂出窍玩得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立志于做一把老实本分的扫帚。
    她不能动弹,也不能张嘴说话,至少不是那种可以跟人沟通的那种说话,因为从未有过路过的男女老少有回应过她的呼喊。
    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被憋死了,但已经一个人自言自语过足了七十年的她其实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能耐得住寂寞。
    于是乎,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打雷闪电,江九幺就这么呆愣愣傻乎乎地躺在地上,她甚至开始绝望地想这次自己可能要等自然风化才能获得新的死亡套餐。
    但命运很快对她说了个“不”字。
    那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一穿着破烂的老头在路过的时候,顺手丢了包垃圾在她身边,里面除了些臭烘烘的厨余,还有个跟她同样破破烂烂的红灯笼。
    江九幺本没有在意,直到当天晚上,迎着皎洁的月亮,她忽然发现身边传来了喘气的声音。
    那绝不是幻听。
    于是,她挺着个脖子努力往边上看,然后便瞧见了那破旧的红灯笼甩着个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大舌头,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那红灯笼很快发现了她,但与其他路人不一样的是,这家伙不但看得到她,还伸长舌头朝她打起了招呼。
    “哟!”
    “…………………………妈呀。”
    感谢邪神给予剧本新的活力,这次终于不是她一个人穿越成物件了。
    可很快,江九幺就发现自己弄错了。虽然物件仍是物件,但人家还真不是穿越来的。
    灯笼说自打出生起自己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灯笼,他一直被挂在城外天觉寺的佛堂外的屋檐底下。也因为这样长时间地听寺里面的和尚念诵经文,久而久之便得了灵性化作精怪。
    “然后呢?”
    “然后……然后啊……”
    灯笼叹了口气,继续扯回自己的过往。
    “就在我一心向佛的时候,寺里来了个云游四方的和尚,看着是一斯斯文文的良善之人,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发了狂,竟将寺里的和尚屠了个干干净净。那一晚的血色愣是将我这雪白的身子映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