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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听说那人被查出身上的病能感染后,穆子期等人就算是外出上茅厕都会戴着口罩,每天必喝一小口自带的醋。要不是船上不能自己开火,他们恨不得自己煎汤药来预防。而对于船上执行的严格消毒措施,就算再折腾也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这样的生活一共过了十二天,船终于在广南省的某处港口停下。
    阳春三月,这时的广南省气温已经上升,天上的太阳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老叶氏等人颇为惊奇地四处观望。
    不过他们和那些流民才刚刚见识到码头的繁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被送入隔离院。他们不是最特殊的,穆子期就看到只要是船上回来的人都要进入这里。
    隔离院的占地面积极大,分成几大区域,房子是红砖黛瓦,看得出是新建的,院子里新种的小树才刚刚定根。
    他们首先要学会排队,那些瘦骨嶙峋的流民似乎已经被教过,在挨了几次棍打后,想一拥而上的人立即变得顺从起来。相反,一些自动投靠过来的人反而吵吵嚷嚷,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才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学会排成一条线。
    穆子期看到这一幕,眼角抽了抽,心中却充满了喜悦。
    排队挺好的,否则这么多人要登记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穆子期帮忙指挥自家人在前面排队,如此一来,很快就轮到他们登记了。
    “名字。”坐在桌子后面的年轻男子抬眼看了看穆子期,在他头上的短发停留了一会,温声问道。
    “穆子期。”
    “来了几口人?”
    “六口。”
    “年龄、性别、擅长做什么?识字吗?”年轻男子又是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
    穆子期愣了愣,怎么觉得自己在填个人信息登记表?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当听到穆家去世的穆多田是举人,父亲是秀才时,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笔顿了顿。
    “祖上可有在大金国当过官?”年轻男子微笑解释道,“放心,当过也没事,咱们大夏可不讲究这些,我们就是做个登记,几天后还得给你们办临时户籍。”
    穆子期一听,一瞬间闪过了许多思绪,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袋。不过眼前不是他发呆的时候,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回答道:“我爷爷没做过官,倒是我父亲以前是县里的典史,在山贼攻城中不幸去世,加上县里受灾,咱们这才逃荒过来。”
    年轻男子点点头,在白纸上记录下来,接着又一一问过老叶氏等人。
    穆子期看到他写的简体字,心下稍定。
    等登记完,他们每人领到一个带着号码的木牌,这时候就是男女分开了。
    穆子期拉拉老叶氏的手,轻声安慰道:“奶奶,没事的,人家要你做什么你们照做就是。”
    “奶奶不怕。”老叶氏被孙子一说,略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缓和下来,忙拉着穆圆圆、瑞珠和刘小妹跟着穿着白衣的中年妇女往右边的门走去。
    穆子期等男子踏入左边的门,一进去他们就愣住了,只见这个大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光头。
    “头上有虱子的话要剃头或剪短,身上的衣服都要洗过消毒,你们一一照做就行了,不用怕,不要觉得羞恼,大家都是男人。”领头的白衣男子笑眯眯道。
    穆子期当然不怕,在一众扭扭捏捏的男人中,他显得格外地利索以及……大方。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几人剪短了头发,在竹管下冲了一个热水澡,又踏入泡有药材的水池里泡了一刻钟。
    泡完澡后,穆子期觉得整个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他现在的要求越来越低了,能在十几天不洗澡的情况下泡个澡已经觉得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
    等洗完澡后,他们先去饭堂喝了一碗不知名的汤药,再就着咸菜和野菜吃掉两碗粥,然后就得洗自己的衣服,还有他们的行李,也要喷上一些刺鼻的消毒水。
    穆子期见到自己湿淋淋的棉被时,觉得这些从老家带来的棉被可能只能用到这里了,还不知道这里的太阳能不能晒干呢。再看他的财产,发现一动不动,完好无损。
    他心里稍松了口气,不止是他,他旁边检查行李的人同样如此,也只有那些流民无所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除了身上的衣服几乎什么都没带,此时他们吃饱喝足,已经处于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状态。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穆子期觉得他们对大夏的忠诚值肯定蹭蹭蹭地往上涨,因为他们现在享受的这些都是免费的。
    一连三天,他们在这个院子里呆着,哪里都不能去,也不能和那边的女眷见面。而最让大家痛苦的是,他们一天除了吃喝拉撒外,剩余的时间都在上课。
    是的,上课,会有人给他们讲解大夏的风俗习惯,以及要遵守的律法等,包括之前就听过的在路上人和车要靠右走,垃圾要丢进垃圾筐……穆子期发现大夏的这项政策挺好的,起码可以让他很快就了解到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三天后,学得晕乎乎的他们确认没有染上时疫,终于可以出院了。
    不同于流民们任由官府安排,穆子期等人还是有自主选择权的。
    没有想过在城市多待,穆子期想到自家的银子,还是决定到乡下种地去。在比较过各个地方的待遇后,经过商量,他们终于选定了一个地方。
    第24章 选定地方
    在大夏, 管理流民的有移民司,属于原来的户部, 现在的民政部管理。
    此时的移民司办事处,宽大的院子里早早就挤满了人, 让这个带着几分凉意的清晨显得格外热闹。
    穆子期手里捏着几张微黄的纸从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挤出来, 在这不算冷的温度下,他竟然出了一身热汗。
    “大哥, 在这里!”不远处的树荫下,穆子清跳起来挥动着小手, 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穆子期听到了忙看过去,见是老叶氏他们坐在那里朝这边张望,就抬脚走去。
    “大郎,赶紧趁热吃。”老叶氏把买来的肉包子递给他, 又从怀里掏出手帕替他擦汗。
    穆子期观察到老叶氏以前的习惯回来了, 在逃荒时擦汗可不讲究这些,直接袖子一抹。
    穆子清和穆圆圆则围着他团团转, 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恨不得马上变出一把扇子帮他扇风。
    穆子期对着他们笑了笑,问道:“你们吃过了?”随手把皮薄馅多的肉包子塞进嘴里,一边把手中的纸张递给老叶氏。
    只见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印着一些小字, 都是可以选择的村落,包括地点、周围环境等,每个地方只有寥寥数语,并不详细, 其中的优惠条件略有差别,分给的土地没有一刀切,而是按照当地的田地面积和大约承载的人口来决定分配的田亩数。
    比如说穆子期知道和他们同一批的流民,如果被分到南洋,那每个人就可以分到二十亩地;如果是琼州,那里有很多地方没有开发,气候湿热,土地能分到每人十亩;而在广南省的话,离政治中心的阳城越近,分到的地就越少,有些地方甚至只有一亩。
    穆子期等人没有经受过湿热的天气,他怕老叶氏和两个小家伙受不住,自然不会再往南边选。
    当然,想分到阳城附近是非常难的,这里已经被前面几批的流民、从南洋回来的人、本地的人占据了。
    穆子期在隔离院通过学习,才知道大夏这个政权建立的时间已经有十五年,只是之前一直在夷州、琼州和南洋地区偷偷发展。三年前百越省、广南省发生特大洪灾,官府刮地皮刮得太狠,两省的巡抚、总督救灾不力,加上当时正好碰上疟疾流行,一时之间,这两省处于水深火热中。
    趁此机会,等洪水退下,一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大夏终于露出獠牙,不到两个月就把两省攻下。直到此时,大金国才从金迷纸醉中抬起头来正视、观察这个对手。
    半年后,福省同样被攻破,这次是堂堂正正和大金国交手取得的胜利。这下子,大金国再也坐不住了,开始想方设法给这边找麻烦,包括在内地散布的歪曲传言,还有设下路障不许百姓逃过来等等,这些都只是两国之间的小小交锋。
    大概因为如此的对立关系,现在的广南省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对流动人口的管理也同样如此。如今官府给他们三天的思考准备,时间一到,他们的临时户籍就失效,不能再在城中逗留,除非他们花钱续时间,否则被抓到只能去挖矿了。
    穆子期他们昨天刚刚从隔离院里搬出来,在吏员的提醒下,他们到官府开设的客栈暂住,等决定去向再离开。
    正沉醉在肉包子的香气中,陈香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他刚才是站在人群里听吏员的解说,而穆子期则直接拿走宣传资料。
    等候已久的瑞珠赶紧递上包子,让老叶氏看了忍不住一笑。
    她把资料还给穆子期,笑眯眯道:“眼睛都不好使了,这字太小,看得我头疼。”她也是识字的,做闺女时认识几个字,能看账本。到了穆家后,被穆多田教着练字、写诗,前者还好,后者就不行了,她脑袋里压根就没那根弦。
    “纸张的质量不错,要是在宁安县,这样的一刀纸至少要五十文钱,可我看这里的纸竟然是免费任人取用。”陈香几下就把包子吃完,找了个垃圾筐把油纸丢掉后才凑过来一看,立马说道。
    “大夏和大金不同,这里的人格外有精神。”这时候,刘家兄妹走过来了,这话是刘延知说的。
    他同样是剪短了头发,在隔离院那个环境中,谁也没有提出说不要剪头发,毕竟许多平民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头上和身上的虱子多得是,反正头发剪短了可以再长,这里没人规定你是长发还是短发。
    不过在看惯刘延知束起长发的穆子期眼里,眼前的少年五官看起来更加俊朗,这让脸蛋还有些圆的他颇为欣羡。
    “刘大哥,你们打算去哪?是留在城里还是到乡下?”穆子期见到他们很是高兴,连忙问起来。从隔离院出来后,因为客栈的缘故,两家没有住在一起。
    两家一路走来早已结下深厚的感情,如果今后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可以互相扶持。
    “我们准备去乡下,城里什么都不给,还不如把户籍落在村里,起码能免费分到地。”刘延知微微一笑,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更何况,家里的银钱不多了,在城里居住花费大。”
    最重要的是,大夏规定新进流民除非能在城里买下房产,如果是租房住的话,那得住满三年才能办理正式户籍,享受大夏子民待遇。
    “我们也是这般想的。”穆子期深有同感,家中的几张银票已经成为废纸,要不然他们何至于此?他可不认为种田是件容易的事,他又不是没在乡下待过,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曾经居住过,自然知晓种田的收入有多低。
    他是看到了免税三年的优惠政策才准备勉强一试的,要不然可能连养活自家都难。在乡下种田两年,大夏的户籍就到手了,到时想做什么再看。
    “那到时我们去同一个地方?正好有个照应。”刘延知开口道,他们家没个老人,自己也从来没有种过地,还不如和熟人在一起。
    “求之不得。”穆子期看了一眼老叶氏,见她满面笑容,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接下来穆家开始商量到哪里定居,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下,毕竟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发展。
    没有过多纠结,在经过一一对比,加上陈香听来的小道消息,穆子期再使劲回想前世的事,他很快圈定范围。
    令他觉得可惜的是,他前世的老家如今还是深山老林,官府给出可以选择的地方他并不熟悉,但不管怎么样,有几个条件最好要达到。其中最重要的是交通一定要方便,要离城里或集市近,分的地少一些没关系。
    还有就是周围最好有山有水,有山是因为他可以偶尔打猎,有河流是因为他怕极干旱,去年的那场逃荒让他一直心有余悸。
    这样的地方不好找,而且宣传单上写的资料不一定准确,也许人家避重就轻的把坏处给遮盖呢?
    最终,在和刘家合计后,大家又进一步缩小到一个大致范围,这其中穆子期起了很大的作用,经过一路上的相处,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靠谱,大家都很乐意听他的。而穆子期虽然不熟悉这片地区,可他大致知道后世哪个城市是鱼米之乡,哪个城市到阳城最近,如此一来,选择就会快速得多,也有针对性。
    有几个地方看起来符合条件,但最后两家还是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从熟悉地方的人口中再打听一番,总算赶在截止日期前填上要去的地方。
    他们去的是明州府平安县芙蓉镇清溪村,其中芙蓉镇刚刚重建不到一年,那里交通便利,离县城很近,据说才十几里的路程。至于清溪村,属于新建的,离镇上只有六里地,这次的计划是移民三十户人家过去组成一个村子。
    明州府是朝廷最近要开发的地方,它的位置离政治中心阳城看起来是很远,但它附近有个港口,已经在开发中,以后他们大不了走水路,他们看中的是平安县那里没有太多的坐地户,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移民过去的,不会被人欺负。
    报了名还得再等半天,因为不确定清溪村是否满人。穆子期还注意到,如果是同村或同族一起逃荒来的话,官府的人会把他们分开到不同的地方,以小家庭为单位。
    穆子期知道这是官府为了好管理,大夏不像以前的朝代,皇权不下乡,他估计大夏的管理触角会深入到各个村落,扎根于基层中。所以当他在移民司看到那些因为分开而撒泼或嚎啕大哭的妇孺,他深知这些人的举动毫无意义,反而会惹怒官府。
    果然,他们被训斥了一顿,说话的吏员措辞严厉,让撒泼的人面色如土。
    穆子期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说,“这些人真够大胆的,竟敢跟移民司的作对!要知道当年那些地主乡绅不肯把地卖给新朝,可是杀得人头滚滚,要不然现在哪有这么多地分给流民?”
    是的,现在土地是属于大夏的,土地买卖要经过官府批准。
    下午,移民司的告示贴出来了。陈香挤上去看完,回来后一脸的兴奋:“大郎,我们都可以去清溪村了。”
    其他人一听,心里极为高兴。穆子期也是如此,虽然他知道因为几家不同姓,人口少,能分到一处地方是正常的,但现在得到确切的消息终究还是不同。
    “咦,清溪村?”有人似乎知道这个地方,他上下扫视了一眼穆、刘等人,语气不可思议,“离阳城那么远你们也那么高兴,白让你们选择。”
    穆子期和陈香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和他争执什么。
    告示上说后天就要跟着官府的人出发,所以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大家开始采买东西。
    粮食暂时不用买了,他们的粮食一路从清水镇带到这里,虽然不多,但足够吃一个月,可以到了地方再买,路远难运。
    至于油盐酱醋,听移民司的人说,朝廷在各个地方设有粮店,里面的生活用品价格很是公道,不用千里迢迢从这里买。当然,如果能背得动,在这里买也行,有些物品的价格还是比在乡下低的,而且品种丰富。
    穆子期就知道和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的人在本地的当铺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总算是多了一些。为此,老叶氏还想把自己的玉镯子当掉,被他阻止了。
    “奶奶,咱们还是留着吧,等实在有困难,咱们再当。”穆子期劝说她。
    “可我们身上只有这么点银子,怕不够用。”老叶氏面露难色,“建房、买家具……样样要钱。”
    “我打听过了,可以向官府借贷,利息极低,分几年还就是了。”穆子期早把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和我们同去一个地方的人,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一样要借官府的钱建房,他们能活,我们也能。”好歹他们还有点身家呢,起码他们的棉被、棉衣好好的,以前储备的食盐、铁锅、瓦罐还一直带着,这可省了不少钱。
    “依我看,最重要的还是买头牛,要不然后天又得走路,那么远。我看远航城这里牛的价格不算高,一般八两银子就能买到,到了内地估摸着要十两不止。”穆子期把自己的目标说出来,“更何况咱们还要种地呢。”
    他本来想买驴的,可想到以前两头毛驴的下场,心思就没有了。
    这话一出,老叶氏就想到种地的辛苦,再看到自家大孙子还没有长成的身子,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对对,一定要买牛,唉,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把田佃出去给人帮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