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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看起来是非常精神,我看过不久民间就会流传开来,街面上又该出这种军装的仿货了。”穆子期看着他们的短发,有些冲动,“师兄,你说我待会就去把头发剪得和他们一样短,你有什么想法不?”
    “想剪就剪,没人会说,就怕你不习惯,哈哈,你一说我也有冲动了,不过天气快要转凉,我怕冷,所以要等一等再看。”安景然一本正经地回答。
    穆子期仔细观察他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位师兄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剪头发。
    这里的文人对留长发有种执着,绝大多数不会主动去剪短。
    “好了,你记下安置点的布局就好,时间紧急,有空我再带你去逛逛,接下来我们就该干活了,再不去,我怕咱们的搭档会发火。嗯,按照咱们大夏的做法,一向是攻占一地,稳定一地,所以干起活来非常细致,待会我教你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你一定要及时问出来,免得浪费时间和精力,需要返工。”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走完一圈后,安景然最后告诫道。
    穆子期乖乖点头,心神却有些不宁,因为他刚刚看到了,在县城最好的宅子里,那里住的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官兵,他们全部是因伤退下的。
    他们只是路过,宅子里面散发的血腥味就能让他们闻到,说明伤兵应该不少。
    想起当兵的陈香和刘延知等人,穆子期很担心里面会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
    不管如何,等休息时间,自己还是去看一看吧。
    第143章 开始干活
    言归正传,穆子期跟着安景然很快走到工作地点, 这是在城门口附近的位置, 人流量最多, 当头的是三间宽敞的房间, 外边的空地上站满了排队的流民。
    穆子期他们从侧门进入, 两人进入一个小房间,房内还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穆子期很是熟悉, 大夏官方经常用来消毒。上初中时, 他们就在课堂上学过如何配制消毒水。
    “你刚才都看到了,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味道并不好闻, 说不定他们的身上还会有什么传染病, 所以咱们得学会保护自己。”安景然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和前世白大褂类似的褂子递给穆子期,“快穿上吧,喏,还有口罩, 这是一定要戴上的。”
    穆子期赶紧接过来,看了下褂子的颜色,是灰色的,再摸摸布料的质地, 不厚不薄, 就是针线的缝制不佳, 似乎轻轻一扯就能把线给扯开。
    “别摸了, 哈哈,这种灰褂子只是紧急赶制出来的,能勉强穿上就好,它们消毒过,十分干净,你不要嫌弃,等咱们用过了,军队再打下另外的地盘,这些褂子还得再运过去给别人用呢,朝廷可是很节俭的。”安景然见穆子期的表情惊讶,就笑起来。
    穆子期摇摇头,没说他其实并不嫌弃,只是有点惊讶罢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用最快的速度穿上灰褂子,戴上口罩。
    安景然在旁边看着他,上下扫视一眼,点点头:“走吧,咱们该干活了,你放心,以你的聪明,肯定能很快上手的。”
    他说得没错,穆子期发现自己的确上手很快,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职责。
    “姓名,岁数。”
    “俺,俺叫李三子,今年,今年有三十个年头了。”
    “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族人在一起吗?”穆子期继续问,手中的笔不停,偶尔抬眼看一下站在桌前的人。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头发打结,又乱又脏,即便离他有一米远,身上的酸臭味依然隔着口罩影响他的嗅觉。
    这人说是三十岁,但在穆子期看来,说是五十岁都有人信。
    “俺是从叶梓县扁担镇李家村来的,家里只剩下俺爹,俺娘,俺媳妇和二儿子,俺大儿子和小儿子都被土匪杀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挨他脚边的黑小子低着头不语。
    穆子期一一记下,再继续询问,这人说话的口音和举止还算是不错的,大概是见过一点世面,会说些官话,而且他本身夹杂的方言自己能听懂,沟通不成问题。每次遇到这种能沟通的人他是最喜欢的,毕竟效率会高一些。
    如果遇到那些只会说方言,不会说官话的流民,那就需要旁人来帮忙翻译了。
    “就站在这里,不许靠近!”那李三子探头往这边看,立即引起旁边士兵的呵斥。
    现场是有官兵维护秩序的,除了以防流民捣乱伤人外,也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流民来登记信息之前,这些官兵会事先让他们排好队,并让同一族的人站在一起,便于分辨和登记。
    做到后面一项并不算难,主要是这个时候的人逃荒或逃难时都喜欢和族人或亲戚老乡凑在一起,他们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会抱团取暖。
    “官老爷,俺没靠近,俺就想看看这位官大人写的字。”李三子缩缩脑袋,呐呐地回道。之后就不敢再乱动了。
    “还有什么补充吗?”穆子期又问。
    李三子摇摇头。
    “下一个。”穆子期高声喊道。
    ……
    不到一刻钟,穆子期就能上手了。面对安景然的赞美,穆子期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异样。
    大夏对于流民的归置早已有一套成熟的方案和流程,当地的最高负责人只需因地制宜,稍加改动就能立马行动起来。
    穆子期感受到大家工作时的有条不紊,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的场面何等熟悉!七年前他们一家就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先是排队、登记姓名户籍等相关信息,之后是分性别去洗澡、剃头、消毒等。他所现在承担的工作是其中一个环节,只是面对这些流民,他再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平民生活的不易。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傍晚时,穆子期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事实上,城门还有一批流民尚未登记,他们只能在棚子里暂时居住,大夏官方每天都会施粥,不会让人饿死,其中有生病的还会给予医治。
    把灰褂子放回储物柜,穆子期把口罩放回兜里,准备拿回住的地方清洗。
    今晚用肥皂洗一下,晾一个晚上就能干了。
    “怎么样?觉得累吗?”安景然笑着问他。
    穆子期摇摇头:“还好,今天是第一天,不算累。”他一向精力充沛,相信再经过几天的休息,以后不会轻易感到疲惫。
    “今天你的态度很好,不过等干个几天你就会习惯,态度也会变。记得我刚刚开始做时,想到之前培训时,老师们说过待人要亲切,让来到安置点的百姓觉得安心,我照做了,可没过两天,我就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要不是我能控制自己,有时候我都想骂人了。嘿,那些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声音又小,说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土话,我根本听不懂。还有,他们有时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你一说大声点,他们又不敢说话了,哆哆嗦嗦的,恨不得跪拜下来。当时任务重,队伍排得很长,我总是要忙到天黑……”旁边另一位积年吏员插嘴说道,语速很快,称得上是滔滔不绝。
    他是从福省抽调过来的,姓曾,年约三十七八岁,这次是想更进一步,要不然不会放弃福省安逸稳定的生活,选择来到占领地。
    三人之中,安景然虽然年纪比曾吏员小,可他才是组长,管着他们两个人。
    “人太多了,的确会心生火气。”安景然点头道,“说是态度亲切,其实咱们不骂人不违反规定就行了。当然,如果能做到态度亲切,那是再好不过,做不到只能这样了。”他说的违反规定,其实就是收受贿赂或以权谋私。
    不要以为这些流民都是苦哈哈的百姓,他们之中还隐藏着一些富户,这些富户的来源复杂,除非有人举报或说出他们的身份,否则只能按规定接纳。而这些富户为了拉近关系,总是喜欢用钱财来开路。
    要不是身边到处都是自己人,又离桌子离得较远,穆子期有理由相信,他们能用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塞进自己的手里。
    穆子期和曾吏员点头表示赞同,态度差不离就行了,只要工作能做好。
    “子期才来一天就能上手,不愧是夏国大学出来的,和安贤弟一样厉害!”曾吏员看向穆子期,赞扬道,“我看到你写的字了,工工整整的,一目了然,写得那是又快又好。话说回来,你们大学出来的学生,个个厉害,我都听别人夸过了。”
    “曾叔过奖了,这是基本功而已。”穆子期微微一笑。
    “师弟的确上手快。”安景然也颇为满意,见曾吏员还要夸奖,就转移话题,讨论今天工作中出现的问题。
    穆子期暗暗松了口气,对方的语气太过于夸张和热切,让他有点不适。
    等到了路口,曾吏员这才和他们分开。他们住的地方不同,吃饭的食堂位置也不同。
    “这位曾干事能力不错,就是性格油滑了点,其实人不坏。”安景然笑道,他住在穆子期等人隔壁,饭是一起吃的。
    “我记下了。”穆子期面露感激。对于别人善意的提点,他心怀感恩。而且他旁边的这位安师兄,这才一天的时间,就让他觉得对方的能力很强,能冷静地处理突发事情,思路清晰,还和其他人关系良好,人缘非常不错。
    比如现在,他们在走回寝室的路上,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连带着自己也跟着认识了一些人,大家会互通姓名。
    来到食堂,穆子期看到食堂的杂工恰好端上一盆刚炒好的青菜,颜色绿油油的,看起来颇为喜人。
    一大碗白米饭,一条咸鱼,一勺青菜,一个煮鸡蛋,这就是穆子期的晚饭。
    来到饭堂后,安景然遇到熟人,和别人坐在一块儿说话去了,所以他就另外找个地方坐。
    中午不能休息,他们三人都是轮流回到食堂吃饭,而中午的饭菜只有一点点肉沫,没有晚上的饭菜丰盛。
    穆子期胃口大开,刚吃下几口,就看到严日初端着自己的饭盒走过来了。
    “怎么你的鸡蛋比我的大?”严日初在穆子期旁边的空位坐下,探头看了一眼,“这不公平。”
    穆子期没理他。
    “难不成真的得看脸?嘿嘿,一定是分菜的大婶看你长得好,就给你一个大鸡蛋。”严日初又嘀咕道,这种类似的事他早就遇到过了,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你干的是什么活?”穆子期见他不再说不着边际的话了,就开口询问。
    “别提了,今天可把我给累坏了,我进的是财务部门,里面积累了不少活儿,要重新做账,我估计要弄很长时间。”严日初立即抱怨道。
    第144章 查找名字
    “这个部门很好, 符合你的专业, 反正你们税务专业也包括做账嘛。”穆子期倒是挺羡慕他的, “我这边要和难民、流民打交道, 一天下来,嗓子都快说哑了, 手也差不多写断了。”到了后面,他写的字已经不如先前工整。
    当然,比起曾吏员和安景然写的字,穆子期自认为自己写的字,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子期说得对。”李爱民见他们坐在一起, 也端着自己的饭菜走过来坐下,闻言就说,“要我和百姓打交道, 我可做不来。”他拙于口舌, 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穆子期看向他,语气带着疑惑:“你分到的任务是什么?”
    李爱民抿嘴一笑, 轻声答道:“在军部做后勤,暂时帮忙计算战利品什么的。话说回来, 我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报纸上说的事都是真的, 将士们打完仗后,所获得的战利品他们可以取走两成分掉, 剩余的八成收归国库。”
    “这种规矩自古有之, 我记得当时的报纸上还有人说陛下吝啬呢, 说大金那边,战场上的斩获名义上是归于皇帝,实际上是被打仗的大将们私下分了,献给皇帝的东西得看具体情况。要不那些打仗的将军们怎么会富得流油呢?”严日初记起看过的内容,语气带着厌恶,“有些人总是鼓吹大金国那边怎么优待士绅,真把他们赶过去,他们又不肯了。那些人什么都不厉害,就一张嘴厉害,真是聒噪无比。”
    穆子期点点头,他们军队用的几乎都是火器,对后勤依赖很大,每次打仗就是花钱,所以取得的战利品自然会收归国库。
    至于打嘴仗的事,三位大佬要改革,新旧两种思想自然会激烈碰撞,有激进的,有支持的,当然也有保守和反对的,他不觉得意外,反正以三位大佬掌握的权势来看,那些守旧派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事实也是如此,他来到大夏七年多了,他们也只能在自己办的报纸上说说而已。
    “今天的报纸,你们看了吗?”李爱民又说道,“我干完活,见还有时间,就找一份军报来看,发现大金国生产出来的火器和咱们大夏的火器式样几乎相同,要不是军部提前得到消息,事先有准备,说不定真的被他们得逞了,那肯定会有损失。”他本身就是算学专业的,心算能力比季无病还强大,所以很快就做完分给他的活,这才有时间去翻阅报纸。
    “我没有时间去阅读报纸。”穆子期摇摇头,叹道,“忙得连口茶都顾不上喝。”看到其他人被分配到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处于第一线,又忙又累,似乎比不得他们清贵。
    而火器相似?只要一样武器做出来并使用,总会有泄露的一天。大金国就算反应再迟钝,大夏作为它最大的敌人,就算大金国皇帝再窝囊和废物,朝中这么多大臣,总有精明人反应过来。
    战败了,他们第一反应可能就是把战败原因归于武器,所以无论是从战场上冒死缴获,还是从大夏千方百计偷回样品,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偷回来,再加以研制和复制。
    据说战争才是推动科技进步的最大源泉和动力。
    大夏在发展和充实自己,就不能指望敌人一直静止不动,对方也会做出积极的应对。
    略微皱了下眉头,穆子期不打算去打听什么,单看安景然就知道了,不是有人故意整他。而只要不是故意的,其他的到不是大事,累是累了点,不过他还能承受,只需好好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即可。
    “你的忙碌程度,我能想象得出来。”李爱民同情地看着穆子期,为自己感到庆幸,分配到的任务适合自己做。
    穆子期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伤兵的事,连忙问他:“这段时间你和唐姑娘联络过吗?她会在哪里停留?”
    李爱民和唐昕是初中和高中同学,据说以前,前者对后者一向唯首是瞻。
    “不知道,出来后就没有联络上。”李爱民叹了口气,“反正在哪里都是要医治病人。”
    穆子期有些失望,看来只能靠自己去拿到伤病院的伤员名单了。
    就这样,三人一边轻声闲聊,相互交流信息,一边抓紧时间吃饭。
    虽说整个相省都被大夏收入囊中,可因为战争和人祸,他们收缴到的物资并不算丰富,加上有源源不断的流民到来,他们同样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要不是大夏早就做好准备,有丰富的鱼肉储备,他们说不定还不能吃上碗里的咸鱼呢。
    剥着鸡蛋壳,穆子期表示自己满足了,生活水平不算低。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穆子期就一直没能抽出空去办自己的私事,他忙于工作,等到能休息时,天色已黑,有宵禁,出入都有人看守,他不好意思去打搅别人。
    排队的人似乎没完没了,穆子期就见到从各地赶来的流民络绎不绝,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战争刚结束,他们就从各个地方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