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景元帝把孙女从后背抱下来,抱在怀里,不嫌弃孙女浑身脏兮兮的,还一身毛,然后就领着荣王和三位大臣走了。
姬淮和纪氏心中无言以对,夫妻俩只好讪讪地回东宫,等到夫妻俩接回女儿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但纪氏依旧秋后算账了,趁着把女儿衣服拔干净,泡在水盆里洗澡的时候,拿着一根特意剔除了尖锐倒刺的荆条棒挥舞着。
姬七紫按着自己的小屁屁,一副可怜兮兮的望着美娘,姬淮作壁上观。
“你还记不记得住娘交代过的事情?”虽说那只白熊看起来不伤人,但谁知道它哪天就暴起了呢?
纪氏看着光溜溜的女儿,心中也不忍心,只是装样子挥舞着荆条轻轻在女儿小屁屁上面拂过。
但下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纪氏和姬海目瞪口呆,荆条竟然断了?断成两截?
而纪氏抚着右手虎口发麻的地方,姬七紫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爹娘的小表情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小七,好啊,以后是不是娘就没法惩罚你了?”纪氏气恼道,这丫头现在还跟她耍心眼?
姬淮也想明白了,瞬间更加无语了。
姬七紫板了板小脚丫,瞬间水花四溅,扑了姬淮一脸,她笑得更欢了。
“傻妞,越来越傻了。”姬淮无奈道,纪氏把断了一截的荆条插在窗台缝隙处,姬七紫眼神闪了闪,她会把它毁尸灭迹的。
姬淮和纪氏没有留意到这个小细节,夫妻俩给女儿洗完澡,穿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姬淮抱着女儿开始上课,严厉声名某些事情不能做,比如擅闯早朝,就连御书房也不能擅闯……
说了一大堆,姬七紫只管点头,早朝她不会闯,御书房有人的时候才会进去,也不会戳个洞钻进去,至于宫学她也不会扰乱先生们讲课,还有奉先殿她更不会闯,里面只有排位,没什么乐趣,她才不会做无趣之事。
第49章 喊冤
因为骑滚滚的事情,姬七紫被母亲纪氏限制了行动,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步,就算要去看滚滚,那也得纪氏陪着,只能在铁笼子外面和滚滚有爱互动一下。
滚滚特别期待姬七紫的到来,姬七紫觉得给滚滚找对象的事情迫在眉睫,可惜她不能说话,就只能和滚滚嘀嘀咕咕时,在心里说说,其实她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滚滚放生?但现在是京城,就是在北方,把滚滚丢到北方的森林里,它又能活多久呢?
进入十月份,天气一下子转得透心凉,如果只是转凉也就罢了,偏偏还连续下了好几天雨,淅淅沥沥哗啦哗啦,没法进行户外活动了,姬七紫也只能趴在门帘子边望着门外。
讨厌的雨,她心中嘀咕,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是个小人,还裹成一团,越加像个熊崽子了。
姬七紫看了一眼屋内屋外,除了宫女和小太监之外,美娘不在,而大宫女和嬷嬷们都不在,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个窗户缝上插着的荆条之上了。
眼珠子再次转了一圈,她飞快地爬下红木长椅,屋内和外间的宫女、小太监眼珠子就跟着她一块转悠,不知道郡主又要做什么?
姬七紫快速爬到窗户边,把山水图案的窗帘掀开钻了进去,然后抓着窗帘布往上爬。
蔷薇和钱同和起初不知道郡主要做什么,但他们把窗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瞬间恍然大悟,两人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嘲笑郡主,只好低着头捂着嘴偷笑起来。
就在这时纪氏和钱嬷嬷、赵嬷嬷、春香、初夏一起进来了,纪氏目光惯性地看向右边的红木长椅,没有看到女儿,目中有几分惊讶,既然蔷薇和钱同和还在,那么女儿就没有出门,她的目光在屋内梭巡。
窗帘那里发生怎么回事?被风吹,所以窗帘在动么?
姬七紫一把抓住荆条,然后又抓着窗帘布滑下来,她满意的落在地上,然后把荆条先掰成好些小段,然后统统放在手底下压成粉末,彻底的毁尸灭迹,让美娘完全发现不了……
纪氏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心中暗道,以为毁了这根荆条就完事了么?她还可以准备更多。
春香和钱嬷嬷她们也忍俊不禁,姬七紫抬头一看,心中抓狂,怎么被发现了呢?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完全无辜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被发现的害臊之感。
姬七紫眨眨眼,若无其事的爬回长椅上,摊成一块饼,不过这块饼太胖了。
这下雨天能干什么?睡个午觉吧。
但等她午睡醒来,发现窗台处还插着一根荆条,她还以为看错了,面无表情的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发现不是错觉,是真有一根荆条,而且比上午被她毁掉的那一根荆条更长更粗。
暴风雨似的哭泣脸,美娘太坏了!
姬七紫摊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冬天已经够讨厌了,美娘还这么对她,她们之间深厚的母女爱呢?
纪氏进进出出,自然观察到女儿的反应,心中笑开了怀,但她装着不知道。
到申时左右,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幕黑沉,街面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马车经过之时,马的嘶鸣声不绝。
姬淮坐在马车里,因为他经常出宫,所以这不是他的太子车驾,只是普通的两匹马拉车的马车,就连整个装饰都走的朴实风格。
他身边跟着的除了乌林复和其徒弟郑兴安之外,就没有带更多的宫人,还有两个侍卫,在外面充当车夫。
突然,车夫急拉缰绳,整个马车急速停了下来,马车内姬淮身体惯性往前之下,撞到了车壁。
乌林复和郑兴安更是跌在车里了,不等乌林复兴师问罪,车夫已经先掀开了门帘。
车夫浑身湿透了,急切道:“殿下,前面有人拦车,且是跪在雨中的。”
姬淮心中有些生气,他揉着额头,朝雨中望去,只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面容看起来有些苍老,只是姬淮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年龄不算大,她跪在雨中,张嘴在说什么,但因为雨幕太大,姬淮他听不清楚,只听到了‘太子殿下’几个字。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妇人脚边跪着一个很小的女孩,看起来应该也就两三岁大小。
“沈万年,你去看看。”姬淮微微皱眉,吩咐侍卫下去询问一下,妇人跪在他的马车前边,不会是想喊冤吧?
这两个侍卫,一个叫沈万年,一个叫陈祥飞,都是他的亲卫之一。
不过喊冤不是应该去大理寺或者刑部么?再不济去敲登闻鼓啊,拦车找他干什么?
姬淮盯着雨幕中的妇人,目光却更多的是在依偎在妇人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片刻后,沈万年回来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殿下,这个妇人姓张,夫家姓牛,她是喊冤的,她手上有状纸,只是这雨太大,状纸不好拿出来。”
姬淮盯着紧张、期待和焦急地望着他的妇人,目光扫视过小女孩,说道:“带上她们,去丰茂街。”
丰茂街二十号,平时姬淮和门人在宫外相聚的地方,也是他们除了东宫之外,议事之地。
沈万年点了点头,然后让陈祥飞驾车,他走到妇人跟前,细细说了一下,然后他抱起小女孩,让妇人跟着他。
马车自然是先到丰茂街二十号,乌林复和郑兴安唤人拿干毛巾给太子简单整理仪容。
沈万年抱着小女孩,身后跟着妇人,站在廊下,雨水从身上滚下,他们站着的地方立即就变成了一滩水。
因为怀里的小女孩穿着单薄,嘴唇都发青了,沈万年看向乌林复,低声交谈起来。
片刻后,几个丫鬟和嬷嬷出来,她们带着妇人和小女孩去到另一座院子清洗了一下,然后穿上保暖的棉衣。
姬淮就在大厅坐着,手边是一杯冒着轻烟的热茶,厅里很安静。
丫鬟和嬷嬷把抱着女儿的妇人带到门外,示意她自己进去,妇人环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紧咬着唇,这才抬脚踏过门槛,走了几步之后,就扑通跪下了。
“民妇牛张氏叩见太子殿下。”妇人很明显很紧张,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倒是小女孩不知事,依偎着母亲,偷偷看着上面那个好看的男子。
姬淮直接问道:“你有何冤屈?”
妇人伏在地上,把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她不是京城本地人,她是江州人。
江州离着京城有三百里的距离,牛张氏只是江州城郊一家农户普通的妇人,丈夫牛根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不过牛根生很有能力,把自家发展得红红火火,更是在二十岁时取了娇美的妻子。
张氏本人长的很秀美,或许不是极美的美人,但却很耐看,尤其是眉宇间的温柔最能打动人心。
在普通人家,长得太好了说不定不是福气,可能会招来祸端。
江州首富王家,家业富饶,王老爷膝下只有独子一人,但这个王公子有一个癖好,最喜欢别人的妻子,仗着家中有钱,王公子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但都用钱摆平了。
只是碰上牛根生和张氏,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牛根生爱妻爱女,怎么会想要卖妻子呢?
王公子恼恨之下,吩咐手下给牛家使绊子,很快牛家就破产了,还欠上不少外债。王公子在上牛家耀武扬威之时,一个不小心打死了牛根生,他也没当一回事,只觉得晦气,丢下一百两银子就跑了。
牛根生的父母先到县衙伸冤,县衙差役把他们打出来了,再到府衙喊冤,最后反倒在监牢里丢了性命,官府那边也只是给出了一个生病没熬住的借口,就把尸体丢到乱葬岗了。
整个牛家就只剩下张氏和不到三岁的女儿,张氏安葬了丈夫和公婆之后,就踏上上京喊冤的路,三百里路程,张氏带着女儿走了五个月,而牛家的悲剧发生在半年前。
张氏进京不到半个月,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妇人,在京城完全不知道找谁,她也想去大理寺或者刑部,但在外面观察了许久,看着那些穿着公服的差役,她就想起在县衙时,那些差役把他们赶出来时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租住在一家巷子深处客栈的柴房里,客栈掌柜听了她的事儿之后,就说她可以直接找太子殿下。
掌柜是这样说的:“太子殿下人挺好的,你还带着女儿,你的女儿也就比无双郡主大一点,太子殿下是一个好父亲,那肯定也是一个好太子,定然能为民做主。”
张氏哪敢接触这样的大人物,但在客栈住了几天,她有意无意的留意之下,不管是江湖侠客还是贩夫走卒,说起太子殿下来都是好话居多,更是对那天福源酒楼太子殿下的作为大为赞赏,还有书生、学子口口相传下来,太子殿下这个储君在世人心目中名声极好。
听到这里,姬淮眼神一闪,如果是张氏来京城伸冤背后是无可奈何之举,那么她找上他,那就是有心人设计的了。
张氏说完之后,就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裹着的就是她找人写的状纸。
她把状纸双手呈上,姬淮偏头看了一眼乌林复,乌林复接过来呈给了太子。
姬淮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后,折叠好,还给了张氏,说道:“你先在这里暂时住下了,孤会安排这件事情。”
张氏胆战心惊,但也别无他法。
乌林复让外面的丫鬟和嬷嬷安置张氏母女,而姬淮在宅子里又停留了半个时辰,把这件事情吩咐下去之后,这才踩着夜色回宫。
姬淮心情算不上好,他在想是谁给他挖的坑?
天色虽然黑了,但也就才戌时过,姬淮在前院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这才去正院。
纪氏正逗女儿玩儿,而姬七紫觉得自己被美娘玩了,不是很配合美娘。
“殿下回来了?”纪氏起身,关心了姬淮之后,知道他还没有用膳,便让厨房那边准备膳食。
姬淮收敛好自己的思绪,戳了戳女儿的胖脸,姬七紫一副死鱼眼睛样子看着他,瞬间让他笑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
纪氏回来在女儿另一边坐下,含笑道:“她在和我闹脾气呢。”
等到姬淮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顿时也忍俊不禁,姬七紫有点恼怒,一咕噜爬起来,挨个把傻爹美娘戳倒,让他们起不来身。
最后姬淮连连讨饶,她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然后开始戳傻爹的脸颊,谁戳她她就戳回去。
姬淮用膳时,简单提起了方才有人拦车喊冤的事情,纪氏神情也瞬间正色起来了。
姬七紫眨眨眼,脑子里也瞬间阴谋论了,张氏的事情好解决,江州离着京城这么远,那个王首富也不是傻爹的门人,傻爹秉公处理起来一点都不为难。
只是只怕王首富背后的靠山定然是京城某位大官员,说不定这个官员就是傻爹的门人,不然谁这样设计张氏拦傻爹的车驾喊冤呢?
纪氏沉吟片刻,说道:“那殿下必然要秉公处理,否则暗处的人肯定会捅出来,这有碍殿下的名声。”
纪氏能想到的,姬淮肯定也想得到,他伸手捏了一下闺女的脸颊,微微哂然道:“我又不管大理寺,又不管刑部,更不管都察院,这事过后,虽然能提高在百姓心目中的名声,但我怕再有这样的事情找上来,干预多了,会被参奏僭越之责。”
他这个太子虽然是储君,其实并不主管专项事务,老大肃王还管着兵部,且刑部尚书和老大还有勾勾连连的关系,不过刑部左侍郎倒是他的人,而大理寺卿一直表现得非常忠于皇帝,没发现他和哪位皇子走得近。
倒是都察院干净得很,里面全是父皇的人,一个人都插不进去,每当有哪个官员看似被收买了,铁定不久就会被调职。但都察院只有监督权,没有实行权,只有大理寺和刑部有查案、审案的权利。
姬淮虽然这样说,但面上并不着急。
傻爹,猪队友一定要踢出去,千万不要舍不得!→→姬七紫张嘴啊啊啊叫着。
姬淮又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说道:“那个小女孩确实就比小七大一点,这样小的孩子该在爹娘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
姬七紫眨眨眼,拍掉傻爹的手,脸蛋都被捏大了,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