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就像所有的来彭伯里的客人一样, 伯爵夫妇对黛玉也是充满了好奇。伯爵只是在见到黛玉时, 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后,就再没有更多的惊讶表现,更多的时候就拿张报纸看。
看到一半突然问达西:“你什么时候去上议院?”
“新年后吧,正好要去伦敦办事。”达西说完向黛玉看了眼。
黛玉的心跳了下,知道跟自己有关。
伯爵夫人对黛玉的打量就要多了点, 不过也克制住。然后就坐在一边跟老达西夫人、德包尔夫人说话,如果跟宾利太太和赫斯脱太太说两句,那一定是出于礼貌。至于年轻的小姐,伯爵夫人挺一视同仁, 都只是打了声招呼,再无多言。
黛玉也觉得省了不少事,至少伯爵夫人不会借着机会问问“你喜欢英吉利不”、“在你那这是什么样”之类的蠢问题了。但也知道伯爵夫妇不比德包尔夫人好打发,无论送什么圣诞礼物,估计都能挑出毛病来。
黛玉倒也放下了,反正是心意,她的心意到了,就成了。别人喜欢不喜欢,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个人也在为礼物发愁。再便宜的礼物,也是要钱的。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的零花钱并不太多。
贝内特家的产业一年有两千英镑的收入,比不上大富之家,可在英格兰那也算是中等偏上家庭,能养得起马车。要知道一辆马车的开销一年要一千英镑呢。
可因为贝内特家没儿子,家业要由别人来继承。这就让前面以为能生出儿子大手大脚花钱,如今知道生不出儿子,缩衣节食存家当的贝内特先生对女儿们的零花进行控制了。
伊丽莎白体谅父亲,觉得应该帮家里节省开支。在圣诞礼物这块,伊丽莎白就不能再向家里多要钱了。虽说一个人的礼物也就十来便士,最多一先令,但苦于人多,累加起来就不少了。
简知道妹妹的难处,为自己准备送人的圣诞礼物时把伊丽莎白的也算上内,让伦敦做生意的舅舅嘉丁纳先生帮着采购。
伊丽莎白感谢姐姐的慷慨和友爱,自尊又因为经济上的拮据受到了打击,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我想过完圣诞就回家了。”伊丽莎白对简说,看简的表情,故意开玩笑般说,“也许回家就有个一年收入五、六千英镑的男人等着和我结婚呢。”
“丽萃……”简哭笑不得,“你可不要太在意这些。”
“简,你要为你的女儿着想。”
简以后只有一千英镑的财产,年利息不过四十英镑的收入。如果生了几个女儿,那将会平均分配这一千镑。如果想让女儿以后有份体面的嫁妆,只能现在就开始存钱。
宾利先生的父亲,虽是幼子,确像犹太人一样善于经商,能让儿子继承一大笔家业,每年靠着四、五千英镑的年息就可以活得滋滋润润。可老宾利没把自己的精明传给儿子,这让宾利不要说将家业发展壮大,就算守成也成问题。
幸好时局一直太平,天气也算风调雨顺,宾利的财产也平安无事,乡绅的日子也就过得悠哉悠哉。
到了圣诞的最后一刻,黛玉给达西的礼物算是定了下来。如果再定不下来,也要来不及了。
晚餐前,在客厅先就互相赠送礼物。收到的礼物,不管喜欢不喜欢,都会夸声好。大部分送的礼物都挺随意,价格也随意。
老达西夫人瞧着黛玉送的翡翠挂件,指着络子问:“这是你打的?真不错。”还传给了达西看,“这是公主打的。”
黛玉都不好意思了。老夫人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颜色,灰棕色的裙子:“你就给我戴上吧。”黛玉小心地给老夫人戴上了。
乔治安娜看了黛玉送的镯子:“好漂亮。”也给黛玉戴在了手腕上。老达西夫人瞧着:“真不错。”达西也对黛玉这么重视奶奶和妹妹表示欣赏。
边上的德包尔夫人看着挂在老夫人身上的翡翠:“这种东方的玉,我有一块比这个大,颜色也比这个好。”
“未婚小姐怎么能跟夫人您比。我结婚前的第一个圣诞节,送圣诞礼物也是想来想去的。”老夫人把翡翠挂件又看了看。
宾利小姐和赫斯脱太太说:“公主居然送这种,不觉得太庸俗了。”
伯爵夫人倒是把两件礼物在心里估了个价,觉得还是送得起,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乔治安娜送给黛玉的是个镀金嵌玛瑙的胸针,挺精致的。不知道黛玉会不会喜欢,可这也只能穿英吉利的衣服才好戴,老夫人建议送这种,不知道黛玉怎么戴。
老夫人送黛玉一把象牙骨的扇子:“你打开来看看。”
黛玉打开来,一面没什么稀奇,另一面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下,居然是跳舞的步伐。脸就发热,难道老夫人知道达西教自己跳舞的事?
老夫人悄悄地说:“彭伯里这几年有个习俗,每年会办次农民舞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岸的多少侯爷、夫人给砍了脑袋。虽说砍脑袋也算得上家族的荣誉,可一拨一拨的砍就不稀奇,反倒是脑袋没砍掉的才是荣誉。为了达西家的荣耀,也得跟村里的农民跳一跳。你也不用怕记不住这些舞步,男人们是没办法得硬背下来。咱们女人就有诀窍,可以写在扇子上。万一记不住,瞧一眼就可以了。”
黛玉从没想到跳舞还关系到这么严重的事。
老夫人又安慰黛玉:“你不用怕,好在跳舞就可以解决,那就绝对没多大的事。村子的人都是好人,他们会喜欢你的。”
黛玉把手里的那把扇子打开合起来,合起来再打开,这一跳舞可是陌生人都得跳了。
达西走了过来,瞧了眼黛玉手里的扇子,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来:“公主,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黛玉这才想起,除了达西别人都送过了,从圣诞树下拿出个小黑布袋子递给达西,同时接了达西递过来的盒子。
达西把黑布袋子解开,里面是个黑天鹅绒做得钱袋,上面用金线绣得花。图案居然是达西家的家族纹章,还配了个大写花体的“d”字母。
“你做得?”达西把钱袋来回看。
“嗯。绣得不好,别嫌弃。”黛玉嘴上客气着,心里对自己的针线活儿可是有底气着呢。
“哪里,很好。我看全英吉利的小姐没一个绣得比这个好。”达西放到了衣服的内袋里,那位置贴着心。
达西看黛玉没打开盒子:“你打开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黛玉打开了盒子,是条项链,项链坠是个金色心型,上面镶了粒钻石:“谢谢,很漂亮。”想说这样的只能穿西洋露肩的裙子戴才好看。
晚餐才开始,达西把黛玉又看了眼,转身面对众人:“我有个消息要宣布,请大家听一下。”
正互相交谈的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
“我和公主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达西说完又看了眼边上的黛玉。
黛玉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耳朵根子都热了。老夫人最先对达西和黛玉说:“恭喜你们了。”
达西向老夫人说:“谢谢奶奶。婚礼的事还要奶奶多操些心,主要是女方那边。”
达西这么说,黛玉不能不对老夫人表示谢意。大家都表示了祝福,就连德包尔夫人和宾利小姐都说了祝福的话。只是德包尔夫人是克制着气愤地说出来,宾利小姐是压抑着悲痛说出来的。
有了这个插曲,晚餐后,太太小姐们在客厅里等男士进来,说起了婚礼该怎么办。黛玉脸烧着,可却全听了进去。
宾利小姐心烦想哭:“我弹音乐,你们不反对吧。”没有人反对。宾利小姐弹了一曲,便让别的小姐来弹。
“公主不去弹吗?再不弹,以后怕是都没有当众弹的机会了。像我现在就是,哪能跟小姐们抢。”伯爵夫人不知道黛玉从没当众弹琴,这时候是有心跟黛玉表示友好,毕竟这是未来的表弟媳妇,一家子了。
“还是不要了。贝内特小姐,你来弹吧。”
伊丽莎白也推辞。
正好男士们进来,达西听到了,走向钢琴边:“我可以给你翻琴谱。”
老夫人也鼓动:“去吧,让我也听听。”
都这么说了,黛玉不好拒绝,只能走向钢琴。翻了下钢琴上的琴谱,低声跟达西说:“我只弹一首。”
“挑你最熟的弹就好。”达西也低着声。
黛玉差点叫出来,自己偷偷学钢琴的事,看来达西全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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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己最熟的, 黛玉手指在琴谱上翻着, 停了下来。
达西瞧了眼《earlyonem》:“挺好。”好像喜欢这首歌似的。手按住了琴谱,不让页面翘起,好方便黛玉看。
黛玉眼睛盯着琴谱,把手指放在琴键上敲下了第一个琴键,跟着曲调唱出:“earlyonem,justasthesunwasrising……”
黛玉学习钢琴的日子实在短,换别人可能真的是才能把琴键的位置摸准。但黛玉弹起来已经有些感觉, 十根指头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舞, 已经能把节奏弹得大差不离,再加上黛玉空灵剔透, 像来自仙界的歌声弥补, 钢琴演奏上的那点欠缺也就不显。
一曲弹完,听众都觉得是种小小的享受。达西赞赏地看了眼黛玉, 松开了琴谱, 立直了身。
老达西夫人对德包尔夫人说:“公主才练习了这么短时间,就能弹这么好,以后她跟达西的孩子肯定也有音乐天分。”
德包尔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去看自己的女儿正跟费兹威廉上校说着话,面部的神态没显示出多大的失望, 比那头的宾利小姐强多了。这算种欣慰,好歹没把体面给丢了。
宾利小姐是真受不了,站起来就跑出了客厅。动作有些大,引得客厅里的人都看了过去。赫斯脱太太, 犹豫了下才跟了出去。
黛玉站了起来,请伊丽莎白和乔治安娜来演奏。
伊丽莎白请乔治安娜来演奏,这回推辞倒不全是客气。前面一个如果弹得不差,后面一个至少差不多才不会比下去。伊丽莎白自认钢琴技巧上强于黛玉,可黛玉那份飘逸仙风是比不过的,也没法比的。
乔治安娜老实,也客气,总觉得不好抢客人们的机会,便也推辞。达西明白屋子里小姐们的想法,便说:“乔治安娜,伯爵、赫斯脱先生都等着打牌,先打牌吧。”算把小姐们的困境解脱了出来。
老夫人眨了眨眼,对伯爵夫人说:“看来结了婚的女人不再当众弹唱也是有道理的。”
伯爵夫人知道老夫人说什么,附合着:“幸好我的两个女儿还小。”
“孩子们长长也很快的。”老夫人感叹了句,“这房子也就才几年没有孩子,就让人觉得好久没孩子了。”
“公主的身体可瞧着不太好。”德包尔夫人说了句。
伯爵夫人没有接这个话,未来的侯爵夫人就算生不了孩子,也一样可以享受彭伯里的种种好处。
不知谁喊了句:“下雪了……”
除了几位夫人,年轻的先生和小姐们都跑到窗前去看。外面果然下起了雪,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色。
黛玉也走到窗前看雪景,这还是到英吉利后头一回看到雪景呢,夜色里的雪看着清冷、寂寥,可又特别美。感觉到达西到了身边,黛玉开着玩笑:“勋爵,你们的猎狐怎么办?”
“看来只能明年秋季了。”达西笑了,“到时公主也可以参加,比现在要好。”
“我又不会骑马,参加什么。”
“你连钢琴都学会了。跳舞,有奶奶的扇子,怕也不成问题。”达西笑道,“说到弹琴,我想起件事来,上回你弹琴,雨停了。这回你弹琴,下雪了。公主,这里可是有什么缘故?”
“哪里有什么缘故,不过是凑巧而已。”黛玉笑道,“兴许是因为勋爵站在边上听,老天爷怕我污了勋爵的耳朵,所以才雨停了,下雪了。”
“若是怕污了我的耳朵,这回下雪可以说是洗洗,上回雨停了,又如何说?”
“勋爵,这有何难解的。我弹时下雨,弹后雨停,说明已经洗好了。至于下雪,也是这个道理。”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弹唱前下雨,”达西微低着头,可以看到黛玉头发下露出了的耳垂,还有娇俏鲜嫩的侧颜,换成了汉语,“说明是要让我洗耳恭听。这个话有吧?”
“洗耳恭听这个词自然是有的。这跟我可没关系。”黛玉强辨着,心里却有些急,又有些喜,达西的嘴怎么这么厉害,怕自己不会最后落了下风。可又喜,达西看着木讷,实则内秀,比那些油嘴滑舌却不知所云的人强了多去。
“怎么有关系。公主也说了,有这个词,可见就是应景。再说下雪,是公主的歌声让这污浊世界,一片白茫茫,再不见半点肮脏。”
给达西这么夸,黛玉脸发着热,心里又有所感悟,看着外面的雪景:“勋爵……我去找乔治安娜了。”转身离开了窗户,四下里望着乔治安娜,又找不到。
“我妹妹在那。”达西用眼睛示意。
黛玉更不好意思,只想快点离开达西,这人一定是刚才饮酒饮多了。
赫斯脱太太回到了房间里,说宾利小姐生病了。虽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是客气建议着说请医生来。赫斯脱太太拒绝了,说等明天要是还不好,再说。这事也就没人再提。没一会儿,注意力都在牌桌上了。
原本白色圣诞节,应该都开心些,可好些人过得不容易。
圣诞节的第二天,宾利小姐就想走,但雪太大,给赫斯脱太太劝住了:“珈罗琳,你现在离开彭伯里,会成为笑料的。再说外面雪那么大,路都给封住了。不如等过了新年,我们再走。”
宾利小姐只能接受,这几天便以生病的理由,不下楼去吃饭。
楼下的客厅,也确实不适合宾利小姐待,谈论最多的就是婚礼应该怎么办。圣诞夜,黛玉就想过这个问题,可不好意思跟紫鹃、雪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