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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有同情有可怜,但他们到闫为清为止,已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那些人又有谁去同情可怜呢?”
    顾家的大人虽然缺德,但一家烧死的人里可是还有孩子呢,虽然他们是跟着爹娘爷奶享受到了从顾天水那里讹诈来的钱财,可也罪不至死吧。还有那无赖,只因为目击就被击杀。又有当时冯铮问他们是否杀过其他人,顾天水的沉默已经能说明他们并不是头一回给那位恩人办事了。
    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半点不值得同情了。
    “别总把我想得那么高高在上。”冯铮有点不高兴了,“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半点不沾泥尘的天仙儿?”
    “呵呵。”卢斯傻笑,确实是他有时候把自家正气小哥哥想得太高大上了,“就那么一时相差了,夫君赎罪。”
    一声夫君,叫得冯铮耳朵发红,被卢斯搂着腰一阵腻歪,总算是重新高兴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分头行动。冯铮去找了擅于刑讯的人手,“伺候”顾天水和马英去了,冯铮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虚伪,人是他找去的,可是他不敢看。安排好了人,他就去了开阳府,寻找十多年前附近的灭门案。
    而卢斯去了仵作的家里,昨天仵作一家就被控制起来了,卢斯曾经想过要不要立刻赶到他家,他们会不会在得知仵作的死讯之后消除证据,但最后,卢斯选择了给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
    仵作的五个孩子都成家了,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三都子承父业,做了仵作,不过不是大理寺的,只是在周边的小县里的县衙里挂了号。只有二儿子,在刑部公干。两个女儿嫁的也都是吃这碗饭的人家。
    昨天仵作一出事,三个儿子就都被请回家了,出嫁的大姑娘带着丈夫回了娘家,跟着一起被拘了起来,二姑娘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卢斯走进仵作家的小院时,这里头静悄悄的,就仿佛空无一人一般。突然,有孩子的哭声响起,可只哭了两声,孩子就让人捂住了嘴。
    “见过大人。”一个老妇人带领着一家子人出来对卢斯见礼……
    第146章
    仵作姓蔡,做仵作是家传的手艺, 有三儿两女, 有老母, 有发妻。在开阳,还有一座不算大的院子, 儿女也都已经成家立业,虽然干的是贱役,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这一家和美。
    “老太太,您儿子做的事情,您一点都不知道吗?”出来的既然是老人家, 卢斯就只能耐着性子跟人家见礼,然后进到厅堂里,坐下喝茶。
    还不害怕茶里有毒?古代真没那么那么无味无嗅的毒药, 最有名的砒霜因为不纯的关系, 所以是红色的。另外一个超级有名的鹤顶红, 跟砒霜其实就是一个东西。
    “老妇人我知道。”老太太放下了茶,“可那是我儿子,之前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对我们家也没害处, 不做才是要全家一块死, 我又能怎么办呢?”
    老太太死了儿子,心情可想而知,而卢斯,算得上是凶手。所以, 卢斯也不怪她这个调调:“老老太太,您这些话,只能说是说对了一半。确实,蔡家在开阳里头,那就是针尖大小的人家。”他抬起手,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要是人家当初找上来的时候,蔡仵作硬撑着充好汉,那现在也就轮不到老妇人我跟大人您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但也不能因此把害别人姓名这样的事情当成理所应当,一次两次是迫不得已,但蔡仵作是公门中人,总能知道哪位大人可信吧?可这不知道多长时间下来,蔡仵作都没露出过破绽来,这分明是已经从迫不得已,变成了同流合污,越陷越深了。”
    老太太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发了一会呆。
    卢斯又道:“而且现在了,本官是不会要了您这一家人的性命,但是您那三个孙子的前程是别想要了。”
    “你威胁我?”
    “这可不是威胁。”卢斯笑了,“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现在蔡仵作已经一身黑了。”卢斯双手相对,朝袖口里一戳,看着老太太,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年纪大了,给你点面子,但是别不知足。
    老太太咬了咬嘴唇:“老妇人虽然知道我儿略有些不对,但……你们去问大郎吧。”
    这大郎指的就是蔡仵作的长子了。
    “大人!还请……还请给我家一条生路。”
    “只要你们没有真的插手,那等到事后,我都会尽量把你们一家送到其他州郡去。”这些人也算是污点证人了,如果没能把大boss扳倒,他们都得没命。甚至,就算是上头的人倒了,也少不了漏网之鱼。卢斯这种位高权重的当然不怕,他们这些小人物就要承受复仇之怒了。
    “多谢大人。”老太太总算是露出一点求人的真正态度来了,拜佛一样拍拍胸口,站起来朝着卢斯行了个礼。
    别看老太太废话多,可卢斯还就得跟他废话,毕竟她并非是犯人,又是老人。这年代敬老都快魔怔了,卢斯要是越过她直接去审问她的孙子孙女,老太太闹出点什么事情来,那对于现在让无数眼睛盯着的卢斯来说,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现在算是各取所需了,挺好。
    蔡仵作的大儿子跟蔡仵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抠出来似的,就是能看出来年纪的明显差距。
    见到卢斯,这位蔡家大郎不等卢斯多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蔡仵作跟幕后之人勾搭上,因为蔡仵作三十多岁的时候,曾经一边当仵作,一边当铃医。
    铃医又称走方郎中,举着个包治百病的旗幡,摇着铃铛四处给人看病,偶尔还画画黄符,给人驱邪,算命,要不然代写信件什么的也没问题。总之是个业务很杂,又很辛苦的工作。
    蔡仵作不小心治死了人,据蔡家打狼说根本不是他爹治死的,那老人家摘野菜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摔断了骨头,年纪大了扛不住很正常。蔡仵作治的时候,也说尽人事听天命,只能让老人家走得送快一点,治不好的。当时那些儿女也说得好好的,可等老人一咽气,就把说过的话当放屁了。
    碰到古代医闹的蔡仵作被告进了衙门,可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而且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去当过铃医,他们家也缓慢的但确实一点一滴的富庶起来。
    “你可知道你爹受谁的致使吗?”
    “我曾经偷偷跟在我爹身后过,结果见他进了人和赌坊。”
    “赌坊?”卢斯惊讶,转而一想,也对,他一个仵作身份太低,要是贸贸然就进了哪家达官贵人的宅院,太过惹眼。赌坊这种地方,看似下三滥,也跟达官贵人没联系,实际靠山一个比一个可怕,“除此之外呢?你知道你爹都隐瞒过谁的案情吗?”
    “启禀大人,我父亲……藏有一本尸格……”
    “藏?”这是留了一手啊,“你想要什么?”
    “只想,保我家人平安。”
    “这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家的老太太。你交出这本尸格,可以得到另外一个补偿。”
    蔡家大郎摇摇头:“足够了。多谢大人!”他跪下,给卢斯磕了三个头,“尸格藏在房梁上,还请大人允准。”
    “去取来吧。”这位大郎到比那位老太太知道进退,他这个知足的选择,让卢斯子安安排他们一家的时候会更用心一些。
    大郎把桌子挪过来,有把椅子放到桌子上,这才踩着椅子,摸上了放量的暗角,摸出了两本用线装的册子,他跳下桌子,双手奉上。
    卢斯将册子接过来,道:“给你们两个选择,继续住在这里,由无常司看守,或者住到无常司去。”
    大郎思索片刻:“麻烦大人了,还请大人将小人的家人都安排到无常司去。”
    他当然明白,看守就是保护。可在这地方再怎么被保护,也都不保险。不如住到无常司去,同样身为公家人,他也知道无常司是有自己的营房的。
    “好。”卢斯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将秦归叫来,安排好了蔡家,卢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理寺。他本来是想找大理寺少卿的,毕竟邓艾那位老人家昨天可是吓得当场昏迷了。谁知道,他前脚到,后脚邓艾就来了,张口便道:“卢贤侄可是已经有了眉目了?”
    不要上来就仗着年纪大,占人便宜好不好?
    虽然肚子里吐槽,可卢斯还是只能恭敬的把从蔡大郎那得到的情报告诉给邓艾,同时,卢斯小心的观察着邓艾的反应,因为这也算是一种试探了。
    “真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埋得如此之深。”邓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有些发灰了。毕竟老头一直以为自己公正严明,明察秋毫,谁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利用大理寺的人员,堂而皇之的算计人命。
    “邓大人,还请……”站在卢斯德角度,他分不太清楚邓艾变脸的原因,只能做着样子劝说。
    邓艾打断了卢斯的劝说:“贤侄,你此次前来,是为了与大理寺的档案,核对尸格上的案件吧?”
    “是。”
    “我这就给你安排人手。”邓艾也想看看,到底在多少案子上,他瞎了眼。
    尸格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二十一年前,死者是个落水的商人,真实的尸格上写着这人身上多有淤痕,尤其脖子后头,说明他是被人强迫的压进水里,这才窒息而亡的。可是书吏们千难万难找出来的档案里,却说这人是饮酒过量溺毙而亡的。
    第二个乃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说是与人争风吃醋,被暴打而亡。真实的尸格上,说他被送来大理寺的时候,至少已经死亡了三天。档案里,却说他当场毙命,随即便送来大理寺。与他殴斗的另外两位举子,在当年就已经被剥夺了功名,永不叙用。这么多年过来,早已经不知道那两人到底如何了。
    第三个,寻常的小商人,突发急病,暴病而亡。其妻不甘心,一路上告到大理寺。尸格砒霜中毒。卷宗,依旧是死于疾病。有记得当年这案件的捕快,说这人的妻子乃是位少有的秀丽佳人。验尸无果,她还吃了板子,后来也就不知所踪了。
    第四个,家有传家宝的农人……
    第五个,某个大世家里表现出色的已故正室夫人之子……
    “邓大人,要不您还是休息去吧。”案子的卷宗越累越高,卢斯就看邓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昨天被吓晕的时候都难看,总觉得这位老爷子就要当场哭出来了一般。
    邓艾摇了摇头:“老夫……得看着……看看到底在老夫手底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邓艾这么说,卢斯也不再劝,继续核对案件。
    过了一会,邓艾突然像是出神一样,道:“我们为官的,不管做的是什么官,稍微一个疏忽,就不知道是多少人命。老夫总以为,自己手底下即便有冤屈,至多也只是一二而已,谁知道,竟然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话没说完,邓艾抬手,捂住淌下的眼泪:“卢大人,老夫过去对你有些误会,现在跟你道个歉。”
    “邓大人,不必……”卢斯赶紧让开老大人的这一礼,这个老头也是个好官,少有的好官。
    “行了,咱们也不多客套了,还是赶紧的,把这些案子尽量审理清楚……”
    有无常过来复命:“大人,属下等去慢了一步,人和赌坊已经是人去楼空,不过在赌场做事的人已经被属下抓到了八人,其中有两人乃是赌坊中的小头目,如今正在审讯当中。”
    卢斯点点头:“人交给你们,审讯也交给你们,等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我。”
    “是!”
    这无常一走,大理寺却越发的热闹了,一些铁案,悬案都被翻了出来,从开阳府本地的,最近的案件开始,一件一件的审理。
    书吏、官员、捕快,即便天黑了,大理寺也依然是灯火通明。
    而冯铮,这个时候正在三河村,这个村子在开阳府渠县治下,村子所在的位置水网密集,因此土地肥沃,多为水田,村中百姓也大多富庶,村里还有两个庄子乃是开阳里大户人家的财产。
    无常的赫赫凶名,早就在开阳周围四里八乡传遍了,村长,族长与族老们被叫去的时候,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看都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乡绅,但他们可是大家族的最上层,将族权牢牢握在手中,又是在这种富余地方,说一点亏心事都没做过,那绝对是做梦。
    冯铮扫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众人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一叹:“诸位老人家快快请坐,本官来此乃是为了多年前的一宗悬案,请各位长者解惑的。”
    众人应着,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诸位可还记得,在三河村曾经有一户顾姓人家,全家都死于祝融之祸?”
    下面的人都是一惊,当年这事在他们这地方可是大案子,村长站起来:“大人,当年这案子不是已经查证乃是同村的赵三黑所为吗?”
    赵三黑就是当年那个跟着顾天水跑出去的无赖,按照顾天水的意思,那无赖是被当年那人给“处理”了,可事后并没有谁找到赵三黑的尸体,三河村顾家惨案发生后,全村上下又只有素行不良的赵三黑失踪,这口黑锅自然是就扣在了他的头上。
    “又有证据,证明当年犯下这案子的另有其人,赵三黑只是无辜碰上,怕是给人当了替罪羊。”
    冯铮话音一落,下面就有数人,即便是他官威在上,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当年顾家除了老四家留了一条根,其他人全都死绝了,可顾家那段时间积攒起来的财产可一点都不少。
    冯铮来之前已经查证过了,老四媳妇并没有改嫁,带着儿子守寡至今,数年前他儿子也已经娶亲生子了。城里的店铺都“卖”给了村人,还拿出了八十两银子买了四亩祭田,交给族里,这可是远超出市价了。这样一看,表面上她是没守住家业,但她要是不这么干,母子俩怕是早就暴毙了。
    可是,如今当年的案子有错,那这顾家的财产,是不是又要有变动了呢?
    有的人想的是自家分润到的好处是否能保证,有的人想的,则是是否还能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家谋求更多的好处。
    冯铮坐在那里,感觉烦躁,因为没有一个人,想着顾家原来这么多年都沉冤未雪……顾家人力,有的人是活该,可有的人是真冤枉啊。
    “本官只是来寻找当年真相的,不过,你们要是之后为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弄出人命来,那本官就要管一管了。”
    冯铮的声音少有的阴沉,议论得拆弹忘了上面还高作一个活无常的众人都哑了火,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在位置上坐正了,只低着头,用眼神互相暗示。村长自然就被各路眼神击中攻击,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大人,这是事情时隔多年,小人等实在是……难想出来疑问了。”
    “本官来的时候,见了你们这村子的布局,各家各户分散得都挺开的。”
    开阳附近,野兽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几百年都没有兵祸,治安相对来说也要好很多,这样一个地方,老百姓没有什么防范意识,所以,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房舍,大多都是挨着自己的土地的,这就使得人们的房舍彼此之间距离很远。
    “是。”
    “那当年火起来的时候,来得及去顾家的应该也只有他们附近的人,把这些人叫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