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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自从回来后,可能是离开太久,姜良比以前更加胆小,也更加畏惧公主。他不敢靠近公主,更无法想像姜礼居然去“质问”公主。
    姜礼:“你想太多了。那是公主,她什么时候嫌弃过我们?”那他也怕。
    不过姜礼回来说公主不会亏待羊崽后,他心中的大石就放下了。之前的惶恐不安都不翼而飞了。
    姜礼也很惊讶,没想到只是公主一句话,姜良就放心了。
    越是接近乐城,跟随车队的商人越多,有很多都是特意赶过来的,他们带来的货车都能把路给堵满。
    姜姬听姜礼说已经能看到乐城了,她支起身问:“阿武回商城了吗?”
    姜礼点头,“阿温已经见到将军了。”
    那他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当龚香他们负气离去,姜礼有些不安,“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好啊。”她抱住冬瓜翻了个身,“直接进莲花台,中途不必停留,这次我带来的人都跟我走。”
    这几年下来,她身边的侍人、侍童、侍女足有四百多人,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这么多人是哪里来的。只能说卫始和蟠儿都很喜欢给她送人。
    她这次回来,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不会再回商城了,既然这样就把人都带上了。
    一个骄傲自满的公主会更让龚香喜欢的。
    龚香怒气冲冲的回了家,把身后跟着他回来的人都给挡在了门外,家人挨个道歉,轻声说:“老爷心情不好,今日就不见客了,还望海涵。”
    追着龚香过来的人连忙拱手:“不要紧,不要紧,还请龚公好好休息,唉,不要跟小女孩计较,她出身乡野,从小不经教化,哪里懂得尊老敬贤的道理?”
    觉得自己说得话已经很好的表达了立场,这些人才满意离去。
    龚香回到屋里,先脱下了厚重的衣裳,泡在有些烫的洗澡水里,出了一身痛汗后爬出来,换上单衣,敞着怀坐在席子上。
    阿悟送来冰凉的西瓜,看他一脸轻松,不由得道:“被人从城外赶回来,你的心情还不坏?”
    龚香痛快吃了两牙瓜,才长出一口气:“是我想得多了。”他连连摇头,笑道:“我以为她禀性深沉,却原来不过是一个有气就要撒出来的小姑娘。”
    阿悟说:“她本来就是小姑娘。你是平时见得和你一般的人太多,所以看谁都像坏人。”
    龚香也不生气,让阿悟也吃。
    阿悟道:“你还是要提防些。公主在城门前给你难堪还是小事,她未必不不会在这桩婚事上再给你找麻烦。”
    龚香笑道:“这我早就防着她了。赵使还没走,她要是不想嫁到魏国去,那就去嫁给赵王好了。是嫁给一个老头子,还是嫁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就看她是不是懂事听话了。”
    阿悟愣了一下,问他:“难道你并不一定要公主嫁到魏国去吗?”
    魏与鲁接壤,可赵与鲁并不接壤啊,所以他一直以为龚香心目中更合适的国家是魏国。
    “赵国也没什么不好。”龚香把瓜子吐掉,叹气:“你要知道,她的身份……如果被人发现,我就要倒霉了。她如果一直在鲁国,那她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可一旦嫁到他国……”
    阿悟说:“那就是你嫁了一个假公主给他国之主。”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行云还用这事威胁我呢。”龚香叹道,这个女婿帮不上什么忙,扯后腿倒是有一手。不过他留他在龚家也是因为他姓蒋,如果蒋家有什么动作,他手中有蒋家子弟之一,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阿悟担忧道:“非要把她嫁出去吗?”既然她的身份这么危险,何不就让她老死商城呢?
    可他问完就知道白问了,他了解龚香,他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一个可以预见的隐患就不去做的,如果它对他有好处的话,那只要让问题不出现就行了。
    在他看来,公主的身份问题是很好解决的。
    公主自己不说。
    其他知情者要么死了,要么不会开口,只要满足这三点,那就没有问题了。
    当公主嫁到魏国后,除非她想死,不然她自己就会保护好这个秘密。
    “公主如果真不想活了,她在辽城早就死了。”龚香笑着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越是聪明的女人,越舍不得去死。”
    阿悟说:“就算是奴隶也不会想死。”
    “对。”龚香说,“但聪明人有个缺点,除非她自己想死,不然别人越想杀她,她就越不想死。就像这个秘密,她可以自己说出去,但如果别人用这个秘密威胁她,她就会先杀掉那个人。”
    这一点,阿悟倒是不能理解,“她都当着你们和大王的面自己说出来了,那别人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龚香笑着说:“差别就在于她自己能做的事,不代表她愿意让别人替她做。”
    阿悟摇头:“你们这些人,都让人不懂。”
    龚香大笑,道:“如果行云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蒋龙当然要来。当他听说龚香没有迎接姜姬而是带着人回来了之后,他就连忙赶过来了。
    “他让你直接进去。”阿悟守在门前说。
    蒋龙听到这句话,镇定了一下,把急色收起来,迈步进去,装作平常的模样说:“爹爹,到底发生了何事?”
    龚香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赤足下榻,逼近蒋龙,好像要打他,“你千方百计的劝我去迎接公主,就是为了让她给我难堪吗?”
    蒋龙忙避开,说:“爹爹,我并不知情啊!”
    “你说你不知道她会做什么?难道不是你们商量出来的?”龚香一副气坏了的样子,“她竟然对我说,她有恙,不能下车!”
    这个,蒋龙是真不知道。
    他转了下眼珠子,想起姜姬说“今日你求他,他日他求你”这样的话。
    难道姜姬是为了替他报仇?故意给龚香难堪?
    “爹爹,我确实不知!”蒋龙只能这么说,他再三发誓,不知道公主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爹爹,若许公主是真的不舒服呢?这种天气赶路,好人也容易生病,何况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蒋龙说,“不如我进宫看望公主吧。”
    “公主进宫了?”龚香惊讶道。
    “是啊,公主已经回莲花台了。”蒋龙说,不然,他怎么知道龚香没去迎接公主呢?
    因为姜姬通知他了啊。
    龚香坐下来,一脸沉思。他以为姜姬会住在摘星宫。她把大王最大的秘密揭穿了,难道还敢和大王住在一起吗?对她来说,住在摘星宫更好,不但更安全,也更自由,何况摘星宫就是她的行宫,她住在那里并不失礼。
    他看向蒋龙,突然说:“你要去见公主就替我问一问她,看她是想嫁到哪里去?”
    蒋龙不解,“此话何意?”不是说定是魏国了吗?
    “或许公主更想嫁到赵国去呢?”龚香慢条斯理的说,“公主身世有瑕,离鲁国远一点,说不定更好。”
    蒋龙听到这话就眉心一跳,姜姬的身世真是他们所有人的心病。
    龚香此时提起……莫非是为了威胁公主?
    龚香看着蒋龙野心昭然的脸,似乎是在故意对他说:“公主如果想当王后,最好还是不要再故意惹出事端来。”
    蒋龙神色复杂的走了,阿悟走进来,有一丝了悟,“你想让公主杀了蒋龙?”
    “如果行云对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我相信,公主不会再容他活着。”龚香说,“只是不知他会在什么时候说。是在送公主去魏国的路上,还是……”还是迫不及待的,现在就对公主提起呢?
    蒋龙深夜来到了摘星楼。
    这座已经死寂多年的高楼,重新在黑夜中绽放光华。
    楼里人影重重,无数的侍从、侍女、侍童跑来跑去,装饰着这座空寂的高楼,他们要扫尘、挂上新的帐幔、换上新的窗纱、摆上鲜花,让公主像回到家一样。
    蒋龙很顺利的见到了刚刚沐浴过后的姜姬,她正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架铜镜,身后有两个侍女在替她擦干头发,那只到腰间的长发让他看到时心头一热。
    他还记得那被放在盒上送给他的半截长发。
    “你来了。”姜姬抱着一只冬瓜,看到他时懒洋洋的。
    他走过去挥退侍女,亲自用麻布替她擦干头发。
    “龚公有话。”他说,一面从镜中观察她的神色。
    “嗯……”她慢吞吞的侧过颈子,镜中露出漂亮的、他曾流连忘凡的纤细脖颈,几缕湿发粘在上头,滴滴水珠滑到衣领深处。
    他想凑近,她却递给他一盒香膏。
    他被这么一阻,绮丝却像被拉长了一般,添了几分焦灼。
    可他并不想表现得太急色,两人之间,本该是他显得更气定神闲。
    他接过香膏,打开,透红的膏体温润油腻,有着馥郁的浓香。他用手指挖了一块,放在手心温热,涂在她的长发上。
    在他们相伴的日夜里,他常常这样做。
    他的手指穿过长发,把它们握在手心,缓缓滑过,让融化的香膏沾在还带湿意的发丝上。
    发丝变得香气扑鼻,柔滑似水,像时刻要从他手心溜走。
    他凑到她颈间,听到她问:“龚公说什么?”
    她侧过头,香唇靠在他唇上轻轻抿了下,把他吓得连忙让开,嘴唇都疼起来了。
    上回那一口,她咬掉了他一块肉,让他疼了十几天。
    他暗暗瞪了她一眼,换来她得意的一笑。
    “他说,看你是想嫁到赵国还是魏国。”
    “他威胁我?”她稀奇的说,“现在还能改吗?”
    “现在只是他口头答应下来了。”他提醒道,“大王可还没答应呢。国书未下,一定都还没有定论。”
    “哦……”姜姬懒懒的翻了个白眼,“我都忘了还有个大王呢。”
    “别胡说。”蒋龙满不在乎的说,“我们都知道这事他说了算,国书也是他想发就能发的。不过……如果他想在最后让你嫁给赵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能用王玺吗?”她小声问他。
    蒋龙听到王玺,呼吸都变粗重了,他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女人,摇头:“不能。”
    “真是的,看来暂时还要听他的。”姜姬瞬间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蒋龙的心中涌起愤怒和不甘!他握紧拳头,“早晚的事。”
    “对。”姜姬冲他笑,“你什么时候拿到王玺,就把他送进宫来吧。”
    蒋龙的呼吸再次不稳起来,他向姜姬伸出手,却被她打了回来,“出去。”
    这个女人冰冷的说,“下回你来时,我想听到好消息。”
    忽上忽下,忽近忽远。
    他明知道这是这个女人的阴谋,是她的花招,可他还是不免要中招。
    在他回乐城后,见到龚香,他还有几分犹豫,几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