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节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把姜旦难为住了。他有时能灵机一动——但大多都是在对着姜姬时。但对着羊峰和年惜金说好听话,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多事,这要怎么说好听啊?
姜智与姜仁都不能帮他,就看他为了公主出的这道题抓耳挠腮。
姜扬想帮忙,他知道怎么说!
但姜礼和姜良都阻止了他。
“我不能去帮大王吗?”姜扬不知道是不是他又越过界限了,他向姜礼和姜良请教。上回的事是他做错了,他已经知道了,他想弥补,想变得好一点,所以才想去帮大王。
姜礼说:“太子,大王吩咐你的时候,你可以去帮他,但也要分清什么事能帮,什么事不能帮。你不能帮他完成作业。”特别是公主给大王的作业。
公主正在教导大王。
上一次挨打并没有给姜礼和姜良带来什么伤害,但他们都警觉自己做错了。太子不是大王。太子之所以会成为太子,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合适,因为公主此时需要一个太子来稳定局势。
不是因为公主喜欢姜扬,不是因为公主要栽培他,看重他。
公主会教大王怎么做大王,却不会教太子怎么做太子。
他们以前以为大王这个大王只是个摆设,他们错了。
太子才是摆设。
姜礼与姜良只后悔他们怎么没早点明白过来?
希望还不晚。
第323章 观澜听风雨
龚獠伤了鼻子,暂时没办法出现在人前。他现在怀疑这是龚香的阴谋了……
因为他没办法出现啊, 大王也不出来啊, 公主……跳过她。总之,现在能做主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处于失踪状态。
时间短还好说, 时间一长, 乐城的人难免就要嘀咕了。
城外确实是合陵的兵, 这个是没有疑问的,人家也扯了很大的招牌:勤王护驾, 目标直指樊城……外冒出来的流民。当然,人人都知道,他们是拿流民当借口, 光明正大的在乐城附近驻军。
但……这九十九步都走了,龚家怎么不出来个人接收胜利果实啊?
大王装死,这个大家都是能体谅的, 毕竟现在大王显然是输了,一个输家,又是大王,除了龟缩在莲花台等胜利者走进去宣布胜负, 别的他也做不了。
龚大夫装死就没道理了!
你怎么可以装死呢?你知不知道旁观的人等得很心焦啊!大家都以为你赢定了, 都已经调整好心态了准备跪了,你你你连门都不出,上门求见也不见人,你到底几个意思?
龚獠也很心焦啊,可他现在这张脸不能见人啊!每当他对着镜子看鼻子旁那一条深红色的、还在渗血的肉虫时都疼的心肝直颤……天热, 汗水一渗到伤口里就是蛰心的疼!特别是他一说话,一笑,一哭……不管做什么表情,只要脸皮一动,不知哪根筋不对,伤口就又又又裂开一个鲜红的口子……又要再养五六天!
他不能吃饭,嚼饭会痛到裂;于是他喝汤——张嘴也会裂;于是取中空的芦苇当吸管,总算可以吃东西了!
他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可以出门见人了!伤在脸上,又明显是刀剑伤,再加上目前乐城的传言,他只要敢出现在人前,他就会立刻成为杀害姜氏的真凶!而且这个帽子一旦扣上就永远也别想摘下来!
这么说吧,当年朝午王时,田、蒋、赵三家斗得你死我活也没有真刀真枪的碰朝午王一根指头,那还是朝午王得位不正的前提下。
如果他带着刀伤出现,那龚氏就会立刻超过田、蒋、赵成为鲁国第一大奸臣,第一大恶人,第一……
也算前无来者了。
如此名传千古,他是不愿意的。
于是他也只好龟缩了。在他没有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来解释脸上的这道伤前,他……暂时不打算见人。
可眼见事态开始向另一个不太美好的方向滑去,他就天天催黑叔:“黑叔,让我爹来吧!”黑叔是他爹忠实的传声筒,摇头说:“你爹的意思是,等你成功后,你再以大王的名义请他到乐城来。”
很简单嘛,龚屌是要脸的,就算一切顺利他们龚家当定欺压大王的权臣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名正言顺。
到时大王对大家说“我们都是小辈,做事不成熟,见识短浅,急需一位长辈从旁辅佐才能安心”。这个人选是谁呢?正好八姓上一辈都死光了,冯家白板一个略过,就剩下他龚屌了,舍他其谁?
大王派人去请,他辞,大王再请,他再辞,如是几番后,他勉为其难的舍下合陵的基业,再到乐城来,方水到渠成。
“这老东西!”龚獠忍不住犯上了。他终于察觉到他爹的险恶心思!反正就是他这个儿子把恶事都办完了,他这个爹再清清白白的出现接收一切。
这是亲爹啊,他怎么能怎么办?认了吧。
黑叔就当没听见。
龚獠继续龟缩,一边在心里感叹公主果然是死了,看,到现在莲花台连个屁都不敢放,果然没了公主,大王和太子都不足为惧啊!
既然公主死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等两天也没什么嘛。
他安心龟缩,城外的合陵兵却被打了。
打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以刘氏兄弟为首的士子村的诸位士子和士子的爹、爷爷、叔叔、儿子、娘、奶奶婶婶婆婆太太。
八万合陵兵里,仅有两万是正兵,余下六万都是军奴。如今自觉改天换地的日子来到了,行为上难免有些放纵。
龚獠给他们的命令是围着乐城,但不能打。可再说不打,抢关卡不能不动手吧?赶流民游兵不能不动手吧?打上瘾了以后,哪能分清哪些是普通百姓,哪些是流民游兵呢?
何况流民村就在士子村附近!
流民村的人要去士子村干活,还负责修建这附近的道路,运个砖石木料粮食什么的。
合陵兵就把流民村的人给抓了。
他们属于没人管的。
抓上瘾之后,顺着路把士子村的人也给抓了。
马蜂窝就这么被捅了。
龚氏这么乱来,士子村的士子中不乏想冲进合陵兵中间大骂一通的有志之士,不过大半的人都比较理智(没胆),他们会在士子村的同伴中间慷慨激昂!出了村子照旧把脖子一缩。
不过人多力量大(?),出于一种错觉,当身边的人有很多的时候,人总会把自己代入到群体中,群体越大,自己就像膨胀一样变得一样大。危险感像是被稀释了,好像做同一件事所冒的风险,一个人时和一堆人时,分配到自己身上的就少了。
当合陵兵连士子村都敢染指之后,他们像被碰到衣角的处女一样蹦起来,带着所有能找到的人跑到合陵兵的军营前叫骂,轮番的,从早骂到晚。
合陵兵分了两个营,挨在一块。被他们骂的这个营,也龟缩了,闭营不出。
毕竟是士子啊,还不止是乐城一城的士子,听说这些人哪儿的都有,碰了他们那这名声可臭到全鲁国去了,听说还有外国的呢……
营中将军想出来赔个礼道个歉,又怕被人当面揭穿龚氏的短,比如无王令围乐城啊,无王令让兵出合陵啊,无王令……好吧,龚氏的短比较多,一时揭不完,真被问到脸上,他丢脸是小,龚氏的脸丢了就完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闭营不出。
另一个营见势不好,趁一天夜里偷偷拔营溜了!行动果决,迅速直接,龚獠得知后大骂:“怎么这个就知道跑,那个不知道?你不会也跑?换个地方扎营不就行了?非要站在那里让人骂才舒服吗?”
骂完捂住脸倒抽一口冷气,尼玛又裂了!
龚獠颤声唤道:“叫五娘来……叫五娘来给我裹伤……”
那个替他裹伤的,手最轻的侍女,已经成了他最宠爱的小妾。
挨骂的营听到主家的指示,也趁着一天深夜,拔营溜之大吉,为防被人追击(被骂出心病了),此营将军索性将这一营的士兵拆成三个队伍,分头溜走,这样如果真不幸又被抓到了,那好歹有两个营的人逃出去了不是吗?多么机智!
龚獠听说后觉得虽然有点没面子,这个将军也有点胆小,临阵靠不住,但事情解决了就行。
但很快他就接到了分出去的其中一队遭到了洗劫,六千多人,无一活命。
龚獠急忙命人去寻,只寻回来漫山遍野的尸首。明显的,这一群人是被人包围后,不受降,不要俘,一个个杀掉的。
这是怎么回事?
乐城附近几时有了这么一股人他却不知道?!
“是姜武回来了吗?”龚獠瞪圆双目跳起来,“他在哪儿?他的人在哪儿?”
没人知道。
甚至没人知道是不是姜武。
但偷袭的这一队士兵藏在哪里却很好猜,就是城外的流民村。
早在龚獠与龚香密约前,流民村已经超过十万人了。但他们都散落在附近的野村中,衣食都靠施舍,手无寸铁,这样的一群人,龚獠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合陵兵来了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还进去抓军奴呢,也没遇见反抗。
但现在龚獠发现问题很严重了。因为合陵兵进流民村抓过人,流民村的人就一轰而散的全跑了,现在流民村的人和樊城附近冒出来的流民、游兵汇集到了一起!
他分不出哪些是乐城原本的流民,哪些是外来的。
他也没办法找到这里面藏的敌人了。
万般无奈之下,龚獠只好命人围剿流民,可现在乐城外的流民粗略估计也差不多近二十万人,在这里找哪些是姜武的兵,无疑是大海捞针。
偏偏姜武的兵和别人的兵还不一样!他的兵跟流民没有分别!都是不梳头不洗澡不骑马不好好穿衣服的!
龚獠命人追剿,没找到正主,倒是每天都能听到有队伍又被围杀了。没办法,他下令围剿流民,流民又不会全都聚成一堆给他杀,流民都是这边几百人,那边几十人的一小撮一小撮躲着,合陵兵也不可能每回都是一两万人一起出动去追几百人,势必要分兵,于是……
但被杀的次数多了也未必没有好处。
情报也多了。
“你说真的?”龚獠问眼前的探马。
探马的什长肯定的说:“绝对没错,那一队人往樊城去了。”
“原来是樊城的人!”龚獠紧紧握住拳头,面无表情。
姜武坐在地上,周围的人或躺或坐或歪着,都在地上歇息。
屠豚就坐在姜武身边,有些害怕……因为他把公主给将军的话一说,将军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最近将军已经换了六个矛头了,前五个都把矛尖留在尸体上的,有戳到骨头缝里拔不出来的,也有杀的人太多,矛尖扎断的。
看着将军新换上的闪亮的矛尖,屠豚不禁有点冒冷汗,他喃喃道:“……公主是关心将军,不想让您有危险,公主说您只需要隐在暗处,等樊城的兵马尽出,与合陵兵分个胜负后,您再带人去把他们打一顿就行了。”
姜武扫过去一眼,屠豚抖了一下,又蹦出来一句:“……公主真是关心您的……”
那她呢?
就以为他不会担心她吗?
她独自在城中,身边还有姜旦和姜扬,她要保护三个人,要与他们周旋,他就不担心吗?
他听说她中毒了……也听说她又有了亲的情人……
他只想快点回去保护她!
……
她却让他不要回去。
摘星楼中,顾釜听说了合陵兵围城的事,还听说合陵兵与士子村的人发生了冲突,不得不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