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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节

      与众不同的是,这些事全都发现在父母亲人之中,如果不是被人打听出来再宣扬于市,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这个是父亲逼奸女儿,致女惨死。”她在这件事上圈了个圈。
    “这个是父亲鞭子至死。”
    “这个是兄杀弟。”
    “这个是夫杀妻。”
    龚香在下面看着,“成家呢?”
    姜姬:“万幸没造成什么惨事,只要成家交钱赎罪吧。”
    龚香看了公主选出的这四家,还有下面被公主挑出的婆婆逼死儿媳的几桩,下一次就该轮到她们了。
    公主的评判标准是致死人命,而她选中的全是以长欺幼的。
    除了当爹的对其女暗藏祸心那一桩让人不忍目睹之外,剩下的就有些牵强,只怕告出来,也不会受到赞扬。
    兄杀弟的,既然父母没有因此责怪儿子,就不会出面告他,就算被人提起,他们也会替儿子遮掩。
    夫杀妻的,妻家已经又嫁了一个女儿过去,只怕也不会承认此事。
    至于父杀子,婆婆逼儿媳自尽,凶手更是不会承认,周围的人也不会承认。
    所以,公主才要造成舆论后再施展。
    第433章 “应该”
    世家在百姓们的心目中都是非常崇高的, 各种美德加身,虽然时常会发生一两桩世家子弟, 或世家家仆欺男霸女的事, 每个人都能说出来, 但这不妨碍在百姓的心目中,世家“应该”有的面目就是世间美的与德的化身,甚至还可以加上智慧、公理、正义等等。
    就像大王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绑着一样, 世家也有自己的偶像包袱, 而且轻易不能丢掉。
    姜姬还没听说过哪个世家能不要脸,因为这个圈子人人都比着要脸, 所以更没人能当着众人的面扯下脸皮。
    世家在这方面, 很有壮士断腕的气魄。一旦发现家中哪个不肖子弟有辱家声了, 都会迅速的快快处理掉本人, 然后对着外面喊冤。
    当成家的事只是一个个例时,百姓们把成家当笑话看。
    但一天告一人,十天告了十家后, 百姓们已经无法记住, 或者说分辨清楚这十家都姓甚名谁,他们开始把这笔账记在了所有世家的头上。
    因为在百姓眼中,世家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不论什么时候,对女子与幼儿犯下的罪过总是最容易被人铭记。比如说某一地, 某一条街上,死了十个男子和死了十个女子,或死了十个孩子, 这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而一个人被人害了,是路过人害的,还是邻居害的,还是父母害的,这又不同了。
    她选取的这些惨死的人,都是死在最亲的亲人手中的。给百姓们的印象最深刻,对良知道德的冲击是最强烈的。
    而且人人都知道,这些“凶手”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死去的人,都已长埋地下。
    公道不能得到伸张,枉送的性命就像一阵轻风,吹过就算,亲人却都不在意,更添悲愤之感。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因为它就是每个人心中的想法,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应该”是什么样的,这是每个人都不会怀疑的,最简单的念头。
    比如女子嫁人后,自是人人都盼着女子夫妻和睦,妻子当温柔贤淑,丈夫当建功立业,公婆慈爱、公正,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了。
    或许妻子会懒惰,或许丈夫会花心,或许公婆会偏心叔叔或小姑,这些也是家庭中会发生的小矛盾,在人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当祖父的对孝顺的孙媳起了邪念,这就不是大家能接受的事了。
    ——严父慈母,娇儿娇女。
    狼父垂涎爱女,强奸不成后,竟致幼女自尽,这绝不是人们可以接受的“小过错”;
    ——兄友弟恭,同胞之亲,血脉之亲。
    长兄因嫉恨幼弟得父母宠爱,故意将幼弟推落池塘,见死不救;
    ——谁家无女嫁人?
    婆婆厌恶儿媳,趁儿子不在家时故意逼其自尽;等等。
    这都不是世家“应该”做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一下子突然全都现于人前,就像扯掉了世家华美的衣裳,露出了令人作呕的腐皮烂肉。
    市场的繁荣和秋日的悠闲也替这些流言找到了生存的土壤。如果是春天,一年之始,人人奔忙;如果是夏天,酷暑难耐,当然也不会有心情在外闲逛或请人到家中做客;冬日天寒,在家抱着怀炉取暖不好吗?
    恰在此时,恰在此刻。
    “如果是发生在我家那一片,早把那老头子给打死了!”一个妇人愤愤道,她挎着菜篮子,站在街角菜摊旁。
    旁边卖豆浆的摊子前全是人,忙得不亦乐乎。
    摊子上的人说:“不必你动手,只要说一声,我们都能冲进去把那死老头揪出来打个半死!”
    一个留着长须,年约五旬的人摆着架子长叹,“唉……”
    妇人道:“唉,我们这边也出不了这种事。你们想,小媳妇端茶给公爷喝,公爷敢伸伸爪子,她一嗓子喊出去,那边做饭的婆婆,外面干活的丈夫不都听到冲进来了?隔壁街上还都是人呢!”
    “可不就是?”
    “我春天摘过花卖,曾经被叫到刘家去,从小门进去,好家伙,我挑着花走了快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走到他们家的烧饭的地方。”一个小个头的男人说,“那房子是真大!”
    旁边一人笑话道:“你以为是你家那条街啊?你在家里喊一声——”这人清清喉咙,“卖香云的!来块香云!!”然后再说,“那街上卖香云的就被你喊进来了?”
    摊子上的人都笑起来。
    那人说:“所以啊,她就是喊,别人也听不见,也救不了她啊。”
    那长须人叹道:“真喊来了人,是救她还是杀她就更不知道了。”
    妇人听得红了眼眶,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真是……”摇摇头,走了。
    街角的一间屋内,一个妇人正领着女儿玩,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穿着黑色的衣服,扎着红腰带,头上戴着红花,脚上穿着红鞋,围着妇人的裙子转圈,蒙着自己的眼睛说:“娘,你看得见我吗?”
    妇人笑着拉下她的手,“你蒙着自己的眼睛,是你看不见娘,不是娘看不见你。怎么还记不住?真是个小傻瓜!”
    邻居的一个妇人看到小女孩就悄悄过来对妇人说了街上的闲话,叮嘱妇人:“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这恶人都披着人皮呢,你可要看好你家娇娇啊,就是……就是家里人,也不能放心。”
    妇人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恶狠狠道:“谁敢碰我娇娇一根手指头,我就掐死他!!”
    还有一家,娘家妈正堵在婆家门口,说要接女儿回去住两日。
    婆婆百般辩解:“你就放心吧!哎哟!我又不是那有病的老婆子!一双眼睛只会盯着儿子!我男人还在呢!每天都跟我一块睡!你就放心把女儿放我家里吧!”
    娘家妈半点不让:“大板又不在家,他不是去学艺了吗?半年才回来呢,我养的我知道,天生懒!不干活!我把她接回去再好好教教她……不然,她的那份粮食给你们留下,我只把人带回去就行!”
    婆婆硬是没拦住岳母把媳妇领走,气得在家门口大骂:“那没男人想儿子的老婆子!!做的恶事早晚天打雷劈啊!!”
    街口的一个男孩子抱着头哭得满脸鼻涕泪,旁边的小伙伴安慰他:“别哭了,不怪你爹打你,还不是听说有一家就是当哥的把弟弟给害了吗?”
    男孩子哭道:“我就打了他一下!我爹差点没拿棍子把我打死!”
    正哭着,他娘急得脸色都变了找过来,把他搂到怀里上下摸,“有事没事?没被你爹打坏吧?”
    小伙伴愣了,看男孩不哭了,有娘安慰也不难受了,笑道:“对了,还有个爹把儿子打死的呢,这下你放心了,你不会挨打了。”
    男孩被娘领了回去,娘教了他一路:“你不能打弟弟……你爹也不能打你!他打你,我打他!下回你爹再打,你就喊,跑!跑来找娘,娘护着你。”
    莲花台上,姜旦正在拟名单。近来有三场宫宴要开,一场金秋节,一场神女秋祭,一场就是新年大宴了。
    其中除了神女秋祭是他姐姐来主持之外,剩下两场都是他的活。
    他就需要把想请的和该请的请来。
    他先把段青丝和那些陪他打球打得很开心的人给记上,还有田博士和席博士,丁家兄弟,龚大夫和龚叔叔,还有殿上的人……
    他想了想,叫姜智:“去姐姐和大哥那里看一看,有没有要加进来的人。”
    现在就算没有姜智的提点,他也会自己思考了。
    这是姜智回来后最惊喜的事了。他也发现了,大王是很聪明的,虽然读书不行,但大王非常有智慧,公主说这叫生存的智慧。
    姜智恭敬道:“是。”
    他去了一趟摘星楼,回来后就交给大王一份名单:“公主说,这几个姓氏名声有暇,就别叫他们了。”
    姜智就对照了一下上殿的名单,两千多人中,减去几十个人其实并不怎么显眼。
    但对这几十个人来说,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些人马上联想起最近有人状告自家的事,但大多人都跟这些事毫无关系,有的是隔房长辈,有的则根本听都没听过,仅有两人是自家长辈跟传言有涉,闭口不言了。
    剩下的都自认光明磊落,大王不该因为一二没有确定的事就夺了他们上殿之功。
    是的,他们都担心这次夺名可能日后都不能再上殿了!
    人多胆壮,于是一群人在一起起草了一篇文章,递到殿前,既是质问,也是不平而鸣。
    姜旦大半都看懂了,就是不服嘛。
    姜智接过来看,发现现在殿上的人写文章都很照顾大王了,写得字句都很浅显,通俗易懂。
    “大王,此文如何处置?”他问。
    姜旦:“不能不管吗?放着吧。”
    这是他学的一个绝招。
    姜智说:“不如去见一见公主再做定夺?”
    姜旦听了就放下笔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他不想写字了嘤嘤嘤……
    两人来到摘星楼,刚好姜姬正在喂孔雀,这些孔雀虽然没有妻子儿女,但被人养得越来越肥了,听说还曾有两只孔雀意图追求野雁,最后好像也没成功的样子。
    姜旦见到孔雀还有点毛毛的,走过去看到姐姐正在喂孔雀吃蛇,还是活蛇!四只孔雀争抢,最后那条蛇被扯成了几段,他还看到蛇被扯得身条变细,皮肉断开的样子,吓得一哆嗦。
    姜姬想到要培养他来着,“你也试试吧。”
    姜旦小心翼翼的过去,看到一篓蛇,硬是不敢碰,偏偏孔雀看到他站在篓前,就把头伸过来了,眼睛盯着他,等吃。
    “孔雀是很懂事的。”姜姬笑着说。
    姜旦最后闭着眼睛捡出一条远远抛出去,几只孔雀扇着翅膀就飞过去扑,最后竟然飞到梁上去吃了。
    听说姜旦的来意后,她笑着说:“既然他们不服,就辩一辩好了。就在殿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辩个是非曲直,清楚明白。”
    姜旦刚要答应,她“灵机一动”,“对了,我听说百姓们也很关心此事,不如就当着百姓的面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