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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陈夫人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接着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她,身子晃了晃险些要昏过去,被陈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陈夫人惊慌的看了眼前面,发现老太太等人没有发现这里的异状,她用力抓着陈锦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陈锦没有回应,只静静的看着她。
    陈夫人愣愣的站了片刻,然后看了眼站在老太太身侧的陈茵,不知想起了什么,藏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滚了下来。
    陈锦俯身过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娘莫哭,当心被人发现异样。”
    陈夫人忙擦净眼泪,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姐回来看我那次。”
    陈夫人又是一惊,“你为何一直没告诉我?”
    陈镜看着她,笑了一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现在,怕是瞒不住了。”说罢看了陈淑一眼,回头时,见陈夫人也正看着陈淑,陈夫人不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夫人嘴唇翕动两下,终于没有说话。
    此时,那叫蜻蜓的丫头正说到紫月去陈锦处求药膏,蜻蜓比小竹年长一些,话说得也更清楚,“三姑娘因说那药膏是二姑娘房里出来的,怕有毒,便要拿奴婢去试药。奴婢起先不肯,后来三姑娘说这样不行,命人将奴婢绑了,堵住嘴巴,拿刀在奴婢脸上划……”那种感觉即使已经过了许久,再想起仍是惊心动魄,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身上做手脚却无能为力要来得更加绝望。
    蜻蜓的声音落下许久,院子里都没有声音。
    陈淑早已卸下了方才的张牙舞爪,乖顺的俯跪在地上。
    “奴婢脸受了伤之后,夫人命紫月给奴婢上药,因奴婢实在伤得太重,夫人怕奴婢死在自己房里,便让人将我扔到了佛寺后面的野地里,所幸奴婢命大,为人所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蜻蜓说着,眼泪无声的顺着她脸上蜿蜒曲折的伤痕滑下来,她的眼睛却睁得极大,似在冷眼瞧着这世间的一切荒唐与不公,接着她重新俯趴在地上,额头触地,掷地有声,“奴婢天生命贱,奴婢认命,但奴婢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奴婢的阿爹阿娘也是会伤心的,恳请老太太替奴婢作主。”
    老太太按了按眉心,让红珠去把两个丫头扶起来。
    接着,她开口问道:“莫氏,蜻蜓说的可是真的?”
    莫氏闻言赶紧跪下,连声喊冤,“回母亲的话,蜻蜓确是媳妇儿房中的,但她的脸媳妇儿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上山后便偷懒怠工,成日里不着院儿,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媳妇儿已经有几日没见着她了。”
    蜻蜓仍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莫氏,好似在看她何时才会编不下去,停止说谎话。
    陈珂也看着自己的母亲,看她丑态百出,看她谎话连篇,那股心痛的劲头过去了,便只剩下麻木和失望。他安静的看着廊下那个跪地痛哭的女人,她的眼泪跟她的话一样,都是假的。
    他才发现,她一直没有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她已在她认为对的那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黑。
    老太太听了莫氏的话后,脸上神情不变,眼神却已至冰点。
    她看了一眼庭院中跪着的陈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自己疼爱的孙女仍是那副不知悔改的表情,老太太沉重的闭了闭眼睛,“收拾一下,马上下山回府。”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露声色的人
    下山回府,便是要关门清理的意思了。
    莫氏听出老太太那话里的绝决,吓得半边身子都瘫了,只一味的流眼泪。
    庭院中跪着的陈淑突然动了下身子,她今日除了说那几句话时嚣张些,其他时候都没有插言,这时候一动,所有人都看着她。
    只见她先是扭了扭手腕,接着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在膝盖上揉弄两下,把裙上沾的灰尘扑掉,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首座的老太太,笑道:“祖母,孙女今日虽是被冤的,但您既说要查,那孙女自是会配合到底的,只是,是不是咱们府里只要手上沾了人命的都得受罚?”
    老太太道:“那是自然。”
    陈茵身子一抖。
    陈淑抬手指住陈茵,厉声道:“那大姐杀了自己的夫婿,要如何算?”
    陈茵差点软倒在地,被身后的陈锦一手撑住。
    老太太看向陈茵,莫氏看向陈茵,所有人都看着陈茵。陈茵双腿发软,脑子一片空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眼底寒光凛冽,却是没有说话。她在等陈茵说话,等她解释陈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陈锦一手撑在陈茵身后,轻声道:“大姐,此事已是瞒不住,这时候该哭。”
    陈茵会意过来,“咚”一声跪下,想到前事,眼泪漱漱的往下掉,还未治罪,便已是一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的姿态了。
    陈茵这一跪便是承认陈淑的话了。
    一门里出了两个这样的不肖女,老太太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想她飙爽一世,临到头来竟还要面对这些肟糟之事,顿觉无趣至极。
    莫氏偷瞟老太太的神色,本想落井下石几句,想起陈淑,一时也没有说话。
    陈夫人捏了拳头,暗暗吸一口气,扬声道:“来人!将这不肖女乱棍打死!”
    女儿是她生的,从前在府里做小姐时便是连杀只鸡都不敢,更遑论杀人。陈夫人坚信陈淑这样做一定有其缘由,只是大势当前,根本就不允许她去细细盘问,细细终究那些前因后果。陈锦说得对,这个时候该哭,该卖惨,老太太若是心软了,陈茵便没事了。
    她想起陈锦说这话时的神色,冰冷得如同北越苦寒之地的岩石,经年累月,仍由风吹雨打后塑成的刀枪不入。
    陈珂站着没动,他看着老太太,又看看陈锦,他没有在她们脸上看到任何别的神情,只是一片冰冷。陈珂心中一动,老太太是见惯了岁月的人,又有陈淑在前,这时候淡定是应该的,只是陈锦……陈珂笑笑,她也惯常是那种不露声色的人啊。
    护院自门外进来了好几个,手里均提着手掌厚的长棍,一棍子下去,若是力气重的,骨头会当场断掉。陈夫人站在老太太身侧,端庄贤淑,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淑,声音凉得如半夜三更的井水,“陈茵,你既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便不再是我陈家的女儿,今日纵是你命大活了下来,也再不能入我陈府的门。”
    陈茵只一味低着头哭泣,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老太太低头看她一眼,“想起你未出嫁时,是那样一个水灵善良的女孩儿,怎的也这样歹毒?”
    陈茵哭着摇头,声音哽咽:“孙女自知有错,今日被打死也是死有余辜,只是白白糟蹋了祖母的一番疼爱,只求祖母莫要为陈茵的事伤神伤心,陈茵也能走得痛快些。”
    老太太叹了口气,恹恹的捏了捏眉心。
    陈夫人看了老太太一眼,一咬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不肖女拉走!”
    “阿娘……”陈茵仰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女儿不孝,做出这等有失门楣之事,女儿自知罪孽深重,只望阿娘以后都好好的,莫要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