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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行了不久,已经到了地方,他先下车,在车下将我扶了下来。我抬头看上去,是一家商号的门口,他将我带进去,来了一个身材健硕魁梧,面色黝黑的家伙,声音如洪钟道:“好小子!这就是你媳妇?”
    “燕娘!这是我陆大哥!”
    “陆大哥!”我屈膝行了福礼。
    “快将你说的好东西拿出来!”常远说道。
    “跟我来!”那位陆大哥说道。我们跟着他一起往里,再往里,搞得十分神秘,我怀疑是不是进了话本里那种以商号作为掩护的杀手组织?
    经过了四重门,才到了里面,他招待我俩坐下,拍手让人拿东西过来。
    只见那些侍女陆续拿着一个一个盘子进来,那些盘子放在桌上,我上前看去,这一盘如凝结桃胶却有着异香的是乳香,这一盘个个圆润如黄豆大小的珍珠,这一盘是蓝色,红色的块状物是宝石?这一盘是象牙,这一盘犀角,还有这个是羊毛毯?这个时候有个侍女端进来一盘,我失声叫道:“辣椒!”
    原产地在美洲的辣椒,我来这里还没做过辣味的菜。那人问我:“弟妹果然认得这个东西?快去再拿出来!”接下去,我见到了菜中的百搭土豆,还有一个是玉米,最后一样自然是红薯。此刻无声胜有声。我突然可以预见,我的美味将更上一层楼,这是天大的惊喜啊!
    原来这个陆大哥是个走私人员,从海外走私珠宝和香料,而常远是他的主顾之一。这次是他刚刚回来,一回来就叫老主顾们过来挑东西。
    我要了香料,地毯和原生态宝石,还有就是这可以改变天下的食物几件套。回到家,我小里小气地用这异常珍贵的东西炒了一小碟子酸辣土豆丝,没两筷子就吃完。余下的我全数要留作种子,哪里舍得再吃,况且这几样东西是可以改变整个国家的格局的东西,让我如何能不珍而重之?
    夜里听雨将孩子给我们送了进来,帮我们掩上了房门,我坐妆台前用手巾擦着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在烦闷地捏着脸颊,那一手的肉,可怎么办呦!
    常远也从净房出来,他接过我的手巾帮我绞干头发。问我:“怎么了?”
    我将他的袍子挑开,划拉他腹上的块块分明的肌肉,悲催地说:“男人就是好命,我这生个孩子,肚子松了,脸也圆了。你呢,浑身上下还是那样让人垂涎欲滴,这还让不让人过了?”人鱼线啊,人鱼线,着实让我流连忘返!
    他被我的愁绪所打动,将我捞起来道:“反正我不嫌弃便是,再说了,今日我要拿着蜡烛,仔细瞧瞧你说的可是实情?”蜡烛?难道还要它的小伙伴皮鞭不成?
    我被他抱在手里,他对我说道:“你瞧,并不重吗?”他那举重若轻状,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切!打死一头猛虎,能背身上拖出来的人,要是抱不起我了,估计我已经成了一座肉山了。”对于他的话,我驳斥,拍了拍他的脸道:“别去床上,儿子睡着,别闹着他!”。
    他转了方向瞄准了贵妃榻,将我放下,夏末秋初,一袭轻薄罗衣怎经得起他两下撕扯,我这节俭的性子看不过去,拧了他肩膀的肉,骂道:“好好地,扯烂我的衣衫作甚?”
    他上了榻在我上面道:“甚是碍事,半山风景看得太久,快忘却那山顶尖儿上的美妙。是以迫不及待了些!”
    我郁闷,即便是半山风景,也多是他一人欣赏,自从怀孕,小心谨慎之下,自然是以孩子为重,生下之后,也是想要修养妥帖,未曾真正登顶,如今被他一说,到好似我亏了他似得,我心内正不平,他已经点评说道:“我瞧着都好,这脸色如三春杏花,粉嫩可人,这肚子松软了些,摸着正趁手!”
    去他的正趁手!
    若非儿子的哭声唤醒了我俩,恐怕我俩还得逗留山顶许久,这一次着实酣畅淋漓。
    第53章
    秋高气爽, 银桂飘香, 城南的早市, 因着运河码头的缘故, 热闹异常。我挎着篮子与听雨一起逛着街市。
    “臭豆腐、酱豆腐、腌黄瓜呦!”
    “磨剪刀磨菜刀哦!”
    “补席喽!”
    各色叫卖不绝于耳。我在市井之中长大,这声音于我有特殊的亲切之感。
    眼前的莲藕, 藕节短胖, 用来做桂花糖藕刚刚好。我问那小伙儿:“小哥,这藕怎么买!”
    眼前的红脸膛小伙低下头似乎不好意思, 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三文一斤!”
    我挑了四五节,突然手边出现了一只消瘦如鸡爪子的手,拿了我已经挑好在一边的藕, 还拿起了小伙搁桌上小刀, 切了一段,只取那段矮胖的。递给那个小伙子说:“来给我称!”
    “大娘,您不能这么切!”小伙子一脸心疼阻止这大娘, “您剩下的这一段我卖给谁去?”
    “可我只要这么一段!”这老大娘显然不是好相与的:“你是论斤卖的, 不能挑了?有你这么卖的吗?”
    小伙明明很委屈, 不过看上去人很是老实, 他拿起称称给了她, 我摇了摇头, 原本挑了几节,又递给他两节道:“称一下!”
    “好!”那小伙一瞧有好几节, 原本耷拉的脸,一下子高兴起来, 六斤多一点儿我付了他二十文,他拿起一截,放我篮子里道:“大姐,多送您一节”。我与他道谢,提起篮子往前,听雨要帮我提篮子,我说:“算了吧!我力气大,等会儿再帮我拿些旁的。”等提着走了一段,才发现六七斤的藕,分量不轻,不禁慨叹,我这脑子常年不在线,一上来就买重物,还打不打算逛了?
    我又接着往前瞧去,一个大爷拿出来一筐子鸡鸭蛋,问了下价钱,那大爷逼着我买,拿出自己沉甸甸的篮子,告诉他我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放他的鸭蛋了。今日出来主要是了解价格,已经被我搞成了进货。
    看见粮铺的招牌,我问听雨:“家里还有糯米吗?”
    “不记得了!”听她这个回答,我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家中厨房我比她熟。糯米好似前几日已经没多少了。万一买了藕没有糯米岂不是尴尬,还是买上一点吧!我走进粮油铺面里,里面客人不多,我看着开着口子的麻袋里,是各色的米粮和豆子,我一个一个袋子看去,顺便抓上一把辨别手感。
    我看着眼前的一袋米,米粒清亮,有油性,抓了一把闻了一下,一股新稻米的清香,抬头问伙计:“这新米多少钱一斗?”
    “七十文一斗!”那伙计回我,我差一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还是这个价。
    “这陈米呢?”
    “也是七十文一斗。”
    “每年新米一出来陈米就便宜了。今年怎么的,价格就一样了?”我抬头问那店伙计,心里不是纳罕陈米贵,而是这新米价格便宜得离谱。
    “今年大熟,新米不贵,陈米涨性好,倒也没便宜。”那伙计说。
    我听他这么说,又问了豆子和面粉的价格,豆子价格也比我生孩子前便宜了不少。这个时代没有粮食全球化,主产区就是江南一带,所以荒年和熟年价格差异巨大,遇到战乱和饥荒可能是现在十几倍都不止。就两年前漠北战乱,加上江南欠收,当时一斗米就卖到两百文,去年也在一百三十文以上,今年这个价格跌了一半,是十几年来最便宜的价格。
    买了一斤新糯米,扔进了篮子,继续逛。对于米粮价格我生了心,又问了几家粮铺,得到的结论都是如此。现在西风才起,要是等江南大批量的新米到来,岂不是粮价会更低?酿酒靠的就是粮食,今年既然是这个形势,需要跟春梅姐一起商量策略,大熟之年的粮食质量高,酿出的酒品也好。
    “凭啥子,他买就是五文钱,我就要七文钱,你欺负我外乡人,不领世面吗?我告诉你,天子脚下,我儿子还是当官的哩。你信不信我报官,让官差来抓你!”我听见一个大嗓门在那里叫唤,侧过头去一看,是方才那个瘦个子大娘,插着腰跟买菜的大叔吵了起来。
    “我的妈呀!吓死了!天子脚下,你知道有多少官吗?这一条街上住着多少官?大官家的女眷会像你这样,买个菜,一叶子一叶子地挑?您知道大官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吗?你这样的老太太,起码有十来个年轻丫头来服侍,吐一口痰的痰盂都是金子做的。”那摊主不似前面的卖藕小哥那样好讲话,“诺,就跟那两个小娘子那样的年轻娘子,伺候在您身边,叫你一声老夫人。你爱吃怎么嫩的都随你吃!你现在给钱!”
    我好好地往前走,这不是躺枪吗?那大娘大吼一声道:“我家儿子是状元郎,是在翰林院的侍讲!我不买了行不?”状元郎,侍讲?我突然愣了一下,状元郎三年一届,从修撰到侍讲的是已经熬了几年资质的,老太太这个年纪?我脑子里冒出了春梅姐的夫君,李侍讲。
    “管你是探花还是状元,今天我就要让大家评评理,是不是这个老虔婆不讲道理?好好的菜被她摘成这样。你要走得付钱,我这菜没法子卖了。”那摊主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一把拖住了那大娘,不让她走。
    “在陶庄可没人敢这么对我,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报官!”陶庄,春梅姐确实说过他们老家叫陶庄。我更加确信,这大娘极有可能是春梅姐的家姑。不过她的所作所为,也是让我开了眼界,这样的婆婆,也是额头碰上天花板,撞了大运才摊上的。
    “行啊!你要报官,我跟你一起去官老爷那里评评理!今儿我就不做这生意了,也要跟你这个老虔婆来扯扯清楚!”那摊主气势汹汹地说道,还拉着她的手臂。
    那大娘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嚎哭道:“天杀的,欺负我个外乡人啊!”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阿牛,去叫巡城差哥过来,咱今天就跟这老虔婆奉陪到底了,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状元郎,会有这样的娘!”那摊主高声说道,一个强状如牛,人如其名的小伙子,飞奔出来。
    搞得一堆的人围了过去,将我的视线全然挡住,我却也听得里面闹腾地厉害,那个大娘在家里可能摔横惯了,但是到了这里谁会让她?京城里随便找一个人,都跟官员七转八弯的关系。
    “奶奶,您说那大娘,不会是李夫人的婆母吧?”听雨也是这么想。
    “去瞧瞧!要真是春梅姐的婆婆,这样扯来扯去,坏了姐夫的名声,毕竟翰林清贵。”我说道,“你且去如此……”我在她耳边说道。
    听雨过去拨开了人群,只听她在那里对着那大娘道:“刘婆子,你闹什么闹?跟着老夫人进京,在老夫人面前冒功说要过来买菜,这菜买在哪里呢?还不跟我回去?”
    “哎,你谁啊?”
    “怎么回事呢?这是我们家老夫人的贴身婆子,要跟着我们出来买菜,我们不愿带她一个乡下人,她就自顾自地过来买了。”听雨略有嫌弃的话语,演戏地极像。
    “原来是你家的婆子啊,她方才还冒充你家老夫人,你瞧瞧她将我家的菜挑成这样,怎么算?”那摊主说道。
    “称一下,几文钱一斤?”
    “我不是婆子,我是状元郎的娘!我不认识这个女人。”那大娘吼道。
    “别以为给咱们爷吃了两口奶,就不当自己是下人!”听雨喝止她,并且与那摊主称完了菜,拿了菜,“还不快走!”
    听雨手里拿着一捆菜,强拉着那大娘,那大娘自然不从,嘴里骂着脏话道:“哪里来的小蹄子?将我当成下人,你不怕天打五雷轰?”听雨的手劲不小,急步拉着往我这里走,我寒着脸不说话,带着他们往市集外头走去,那大娘还在骂骂咧咧,到了市集口子上,听雨将那捆菜塞给那大娘手里,我对她说道:“今日我只当你是李侍讲的娘,权且帮你解了这个围。你可知方才要是被五城御史给抓了,进了牢里,有可能害你家李大人丢官?”
    “我不怕,难道京城就不讲理了?难道我这样就要坐牢?”这个逻辑?她还觉得她有道理,要心里有个希冀,希望她不是春梅姐的婆婆。但愿今天我是帮错人了
    “那行,你自回去跟那摊主讲理去!”听雨说道,将那捆菜塞给了她。只见她也不说一句,将那菜抱在了手里。拎着刚才那一截藕,转身离开。
    我拐道儿去了春梅姐的家,刚踏进她家的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娃在小院子里乱窜,后面跟着一个穿着一件紫色褙子的一个年轻妇人,那头上刚巧是我前两日送给春梅姐的,一支蓝宝簪子,特别的切面,是我设计了让首饰铺子加工的。
    “李夫人在吗?”我问道。
    “大嫂!大嫂!有人找!”这个妇人立马就吼着道,如此看来方才见到的那位大娘还真是春梅姐的婆母。
    春梅姐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我道:“怎么过来了?”
    “找你有些事儿要商量!”我与她说道。
    她拉着我进了她的卧房,关上门说道:“我公婆带着小叔子一家过来了!书房和厅堂都住了人,也就我这房间清净些。”
    “我方才遇见你婆母了!”我将刚才的事情说给她听,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言难尽,长话短说与你听。”听了她的叙述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是个难办的事情,我只能嘱咐她尽快尽可能多地购进粮食,准备自己的酒坊不仅仅是调酒功能,并且给那些供原浆的酒坊下订单,增加原浆的供应,还有趁着这个时候粮食便宜,屯一些明年价格上去了抛出去也是一种获利方式。
    “省得!”她说道。
    “你要是最近应付不过来,我可以帮衬!”我与她说,既然她家里来了这些人,恐怕最近挺麻烦的。
    “你还有吃奶娃呢!就别多操心了,这些事儿我还能对付!”她安慰我,拍了拍我的手。
    我离开她家的时候,她那个婆婆刚好从巷子口走进来,与我交错而过,我看她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回到家中我将一节一节藕,切开,里面的孔中塞了泡了半个时辰水的糯米,再用签子将它封了口。放在锅中用糖水煮,院子里一棵个桂花开得正旺,我让听雨在地上摊了被单,用竹杆子敲打桂花树,那如粟的桂花纷纷落下,进去熬了桂花糖备用。常远回来的时候,我正切了糖藕码在盘子里,给小九儿吃。他也不洗手,直接拈了一块塞嘴里,被我横了一眼让他去洗手。
    “你可知道,我今天市集上遇见谁了?”我问他。
    “这如何猜得到?”他洗完手,接过我递给他的饭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道。
    我皱着眉头告诉他今天遇见春梅姐的婆婆的事儿,另外还有在李家看到春梅姐的妯娌,看起来也是一家让人一言难尽的人家。不禁与他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家老哥这个母亲实在太会闹腾,我只记得后来你这春梅姐,身体不好,不过四十就早逝,也是因为她太能折腾。”他边吃边与我说。
    “什么?春梅姐居然这般短命?你别吓我!”我大惊。
    “老哥哥一直愧对这个结发之妻,哪怕后来位极人臣,也从未想过续弦。”
    “我不是说他续弦不续弦,阿姐居然如此早逝这也太……”我一下子伤感起来。
    “毕竟那事情只是存在于我记忆中,你也别当回事儿,这辈子改了多少?”他安慰我,不过我还是听得进去他的劝,毕竟他说的没错,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
    第54章
    为了常兄记忆中的春梅姐的命运, 我唏嘘了一下子。我想到今日看到的粮价事情, 对他说道:“今日逛粮铺, 那新米和陈米的价格让我吓了一跳。素来江南的粮价低于京中的米粮三成以上。我记得没有上京前, 最便宜的年份,姑苏的米价, 也要八十文一斗, 今年还没有到米粮大量进京的时候,京里的粮价已经到了七十文一斗。这个价格便宜的离谱啊!”
    “是吗?粮食大丰收是好事啊!”他跟我说。
    我摇头, 吃了五分饱,放下了碗筷说道:“你知道什么啊?这个价格的粮食,刨去粮食北上的水路运输的本钱, 那产地的粮食价格是多少?粮价太便宜, 让种田的佃农在丰收之年,没有了好的收入,会打击他们种粮的积极性, 明年就不会种粮了, 那么明年的粮食势必会涨价, 会造成人为的饥荒。”
    纵观历史长河, 在红薯和土豆没有被普遍种植之前, 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养活过超过的一亿的人口。在底层生活的百姓一直处于饥荒之中, 而我们的母亲河一旦泛滥,改道就会出现全国性的□□。
    通常在两个省出现的问题, 因为流民逃荒,为了生存, 开始抢劫之后,导致了其他地方的农民也开始不愿意种粮,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可是不种粮食种什么呢?”常远问我,这倒是问倒我了,是啊,这里不是我记忆中的前世,经济作物繁多,什么不能种?瓜果这些东西种了也要有消费人群的。
    我还在纳闷,也许是我多虑了,这个时代种粮食是无从选择的答案,所以不会有我的担心的问题。常远却如茅塞顿开的样子道:“可以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