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三个姨娘轮着来,有人负责看着药壶,有人负责近身伺候。杜姨娘和文姨娘还好,无怨无悔,夫人让做什么就做,从不多话,更不偷懒。
但清姨娘不同,轮到负责煮药之类还好,给老太太端屎端尿,还不如杀了她。
可姨娘身份摆在那里,完全逃脱又不行,便想了个装病的法子。
只焦氏如今也不是软柿子,让几个丫头在老太太睡中,装作无意中抱怨,说起清姨娘种种不好。
老太太虽然躺着,其实脑子清醒,自然听个清清楚楚。
于是,吴氏便专门让人责罚清姨娘,扣了她月钱不说,还指定只让她端屎端尿。
这可苦死清姨娘,却只能忍着。对着琳琅抱怨几句,琳琅也只劝她。
琳琅如今最怕吴氏死,若是祖母死,孙女可是要守一年孝。她还想今年就出嫁,这节骨眼万不能出错。
于是,琳琅只好和清姨娘掰扯一番厉害,劝她尽心尽力伺候。
杜姨娘和文姨娘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都能忍受那种肮脏气味,但有人替终究是好事。
琉璃来明珠这里玩,顺便抱怨几句,“二姐,你可不知道,我姨娘这几日都瘦了好几年,白天晚上不让人睡觉。都说病人虚弱,可祖母真不一般。”
明珠笑:“要不,找个借口帮帮你姨娘,让她不用晚上侍疾?”
琉璃摆手,“劝不住,我姨娘性子死。说自己是姨娘,干这些应当应分。说真的,女人打死都不能当妾,日子太惨。好在这些日子祖母逮着清姨娘欺负,我娘她们日子好过多了。二姐,求你个事呗,借你一两燕窝,等下个月还你。行不?”
“给三小姐包上一包上好宫燕。”明珠吩咐小冬,“借什么借,我这里不缺这个,外祖母给了好些。我年纪小,很少用到。”
琉璃不同意,“不能这么说,姐姐这里多,不等于不用还那。我近期绣花手艺大涨,这阵子正在绣一副插屏,等卖了就能拿到银子。再者,我还让丫头出去打听了,好些店铺也收花水,我想拿去卖了。只是,人家怕来历不明,估计悬。”
明珠笑,“这主意不错,你尽管做,我正好有个铺子就是卖胭脂水粉,让你寄卖,二八分成,如何?你若愿意,卖几个方子也好。”
琉璃抱着明珠胳膊,“有姐姐就是好。方子还用卖,送你几个就是,现在我就抄下来。我就是一时兴起,又不指望这个做买卖。”
“钱没几个,就穷大方,可不能这样。这样吧,你出方子,我找人批量制作,咱们五五分成。”她就当是给琉璃点好处了。
这阵子,杜姨娘没少出力,不能亏了她。且,琉璃本性不错,值得一帮。
萧相那里,直到日落才出宫。无他,对是否平叛起了争议。
萧相是主战一派,他的荣华富贵皆来自皇上,若是皇上下台,他也完了。
但他只是右相,上面还有左相压着,且一众权贵和武将也不明确表态,真是急死人。
萧相想求助大舅哥,但大舅哥一上朝就跟睡着一样,压根就谁都不理。
后来说得急了,左相便激他,你想去你去,我们后方支持。
众人点头,就是,在后面瞎哔哔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上。
萧相一众主战派被挤兑得汗流浃背。他当然没那个本事,打仗铁定是送命的下场。
好不容易出了宫,又收到母亲再次晕倒消息。萧相忍不住就是皱眉,这个时候,老娘还添什么乱子。
等到了第二日,萧相称病未去上朝,倒是来明珠这里。
他想着,能不能从明珠这里狂几件好东西,去左相几人那里疏通一二,免去上战场这一可怕任务。
谁知,这二女儿油盐不进,就是装作没听懂。萧相只得将自己处境细细说来。
到了最后,明珠忍不住皱眉,恍然大悟道:“天,父亲可是文职,怎能做这种事情。而且,祖母如今大病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父亲临时回来,岂不是又不孝又不忠,这万万不可。”
祖母大病,祖母去了……萧相脑子就是一道亮光闪过。
第31章 相怜
萧相这几日做足了孝子,亲自请了光明寺的高僧来为母亲诵经。
只不过诵经七日,并未有任何好转,只好又去凌霄观求助。
和尚道士轮番来,也没见吴氏有任何好转迹象。
明珠心道,萧相为了让众人知吴氏病重,也是真拼了,拼着得罪佛道两家都不怕。
府内乌烟瘴气,明珠便提出要去给母亲上香。
萧相劝阻一番,“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为父怎放心你出京,等到年底,为父陪你一起去。”
明珠叹气,“实在是太过想念母亲,忍不到那个时候。可能祖母念叨太多,我这几日总是梦见母亲,,不去看看不心安那。而且,不过就是京西凤凰岭,又有三舅陪着,哪里会有事。”
萧相听明珠如此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府里谁不知道母亲对明氏不满,嘴里没一句好话。
他不免埋怨母亲,为何总是拖自己后腿。若不是当年母亲糊涂害了明氏,如今大舅哥怎会不帮助自己。
“也罢,多带些人,快去快回,莫在外过夜。”萧相嘱咐。
他当年何等风光,谁不跟着他后面拍一拍。就算左相,也不敢怎样。可如今,众人知道定国公府并不相帮,态度便多少有些变化。
只可惜,人生自古没有回头路。只不过,这些日子受了太多挤兑,尝遍了人生艰难,他终究恨上了母亲。
第二日,明珠便带着几十个护卫,由三舅舅亲自护送去了凤凰岭。那里,有明家墓地。
当年,明氏死后,萧相是打算让人扶灵送棺材回老家,葬在萧家墓地里。
只定国公府坚决不让,李氏更是咄咄逼人。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怎能让她和这种男人同穴。
生不能合离,死就葬在明家。李氏坚决让女儿葬在自己墓穴,以后再续母女情分。若不是看孩子面,他们明家能将萧家团灭。
一路上,明珠并不难过,经历两世,她早已看开生死。自己都能重生,母亲也一定能投胎到好人家,过上幸福日子。
明安年纪还小,且总觉得母亲死有自己一份罪,便很是难受。
明珠将他揽在怀里,“傻弟弟,母亲最疼谁,可不就是咱们两个。你若是日日伤心,母亲岂不是挂念得不行。只要咱们过好了,母亲在天上也能放心。”
“我知道,所以我很用功很努力,就想让姐姐以后过上好日子。先生说过我不是顶聪颖之人,但靠着苦学,也会有好前途。”明安很是懂事。
明珠有些心疼,“咱们不缺银子不缺地,你何苦这样受罪。听丫头说,你夜夜读书到很晚。正是长身体时候,这样可怎么能行。只要你平安康健,姐姐就最喜欢。”
明安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平日吃得很好,也很注意锻炼身体,定不会有事。咱们家是文职,又不似外祖母家里还有爵位继承,我可不能偷懒。”
弟弟这辈子,算是成不了纨绔了。可是,明珠不需要他这样拼。只可惜,她家确实不可能有爵位,若不读书做官,下辈子就只算是个土财主。
姐弟两个聊天,出城后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凤凰岭。
这个世道,女子唯有亲人忌日这天才有资格上坟。清明、中元、过年等等,都没有这个资格。
但明家不讲究这个,到了日子,总让明珠跟着烧几炷香,说一些话。是以,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
明珠和明安情绪都还稳定,将带来祭品烧给母亲,又亲自到山上采了一大捧野花,便坐在墓前和母亲聊天。
从如今长什么模样,到发生过什么趣事,二人互相揭短,说说笑笑,一点悲色也没有。母亲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们笑颜,绝不是哭哭啼啼。
后来又说到吴氏病种,描绘得绘声绘色。他们相信,母亲定也恨老太太。
呆了足有一个时辰,日头太烈,才被三舅舅拉倒山腰龙泉寺用些素食。
“难得出来一次,咱们在山上住上一日再回去。”三舅舅做主。
明安皱眉,“舅舅,我和书院就请了一天假。”
三舅舅笑骂,“真是书呆子,这年头,天都要翻了,还读什么书。”
明安不服,“天翻了又如何,新君上位不也要靠科举收揽人才?”
说得对,这小子能耐了,三舅真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明珠点头笑道:“还是弟弟懂事,舅舅没上过几天书院,他的话不能听。”
这俩熊孩子,三舅舅一人给一个爆炒栗子吃。
说归说,几人都同意留下,谁愿意回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去。
“姐,你这阵子去外祖母那里住吧,我一个人在家撑着就好。”明安劝道。
明珠怎么可能答应,前世弟弟就着了坏人算计,今生她可不能大意。如今,明安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她救过的那些个孤儿。还让银姑好好照应着,唯有这样,才稍稍放心。
她是绝不会离开弟弟,自己一个人躲到外祖母家享福。
这里正在用餐,却听外面有个小和尚来报,说有熟人正好也在此用餐,看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听到是何人,众人忍不住就心思活跃。
三舅舅:他娘的这小子真是神出鬼没的,怎么还不回南边去,赖在京城干嘛。
明安:这小子绝对对我姐有意思,这不又跟屁股后面来了,真想打死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明珠:帅哥哥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拖着三舅舅造反,这可不成。
凌澈进来,就觉得众位脸色都有些奇怪,硬着头皮笑道:“真是巧,今儿来这里给家母采买一些香烛,竟能遇到舅舅和表弟表妹。”
明珠好奇,“为何跑这大老远采买?”你娘不是葬在南边。但这样问好像不太礼貌,明珠便赶紧住口。
凌澈叹气一声,“听说这里香烛最是纯正,且我娘很向往北方,只可惜一辈子都没能离开江宁。等凌家返京,我娘就不在了。”且,继母已经成功上位。父亲哪里还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贤惠妻子,更记不得她想来北方看看的一点小小愿望。
这眼神,这语气,多让人疼爱。凌二郎,遭遇比自己还凄惨,明珠和明安忍不住心软。
明安安慰,“一切都过去了,你只要好好的,你娘就能放心了。”姐姐刚刚安慰过他,是以说来毫不费劲。
凌澈强做笑颜,“说得很是。我娘就我一个孩子,定不想让我难过。真是羡慕你们姐弟,好歹还有个伴。且有外祖家撑腰,有这样好的舅舅,当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安觉得,这位哥哥当真是可怜,自己以前是不是有点过分。
“我们也是亲戚,表哥有事可以找我们,我们定会尽力而为。”明安就是个热心肠。
三舅舅扶额,这傻小子,忒实在了。
凌二郎这货,装什么可怜模样,当别人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似的。这家伙,从南边一路往北往西,身上沾满了鲜血,活脱脱一个煞神。
这会子装可怜小白兔,三舅舅坚决不上当。
虽然,听说这小子孝顺也是真的,修桥铺路,施米舍粥,百姓好像对他还挺追捧。
只可惜,京中无人得知叛军首领是谁,只知这人喜爱戴一琉璃面具。
这小子忒狡猾,到了战场上,阳光一照,琉璃一闪,岂不就影响对手发挥。
凌澈又不是来打动三舅舅的,全当他撵人眼神不存在,继续和明珠明安聊着过往。
听凌澈讲起小时候,父亲母亲让他守孝三年,一口肉汤都不让他喝,就很是可怜。
父孝三年,母孝一年,常常悲戚,不能动荤这倒是真的。但真正疼孩子人家,哪里舍得让五六岁孩子这么干,还一弄就是三年。
小孩子正长身体,只吃素食可怎么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