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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它若是被花草生灵所吸收, 便是草长花开。它若离去,便是枯败衰落。”
    “对啊, 一滴水便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枯荣’的始源。”
    路小蝉呼出一口气来,他发现自从吃下了那片槐树叶,这个世界就变了。
    他听见了各种声音。
    水脉在这棵万年老槐树中循环往返,对面的昆吾一呼一吸之间淡入雾的水汽飘摇, 就连他的肌肤都能感受到原本抓不到摸不透的水气。
    “很有意思吧?”昆吾笑道。
    “嗯……我听到的好像比之前要更多了!”
    “那么你可觉得吵闹?”昆吾又问。
    “不觉得。这些声音轻灵,就像乐曲一般。”
    “你心思纯净,听见的水声自然清灵。”昆吾站起身来,“时辰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体会。”
    “我能听见这些声音,是我已经‘入势’了吗?”
    “入势之境哪里有那么简单?我不过是给你开了扇门,你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了。”
    昆吾带着路小蝉,走出了门。
    兜兜转转的,终于将他送回到了舒无隙那里。
    昆吾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舒无隙的面前正在焚香。
    烟雾袅绕,幻化成一本一本书经典籍的样子,一会儿消散,一会儿又凝聚。
    “你竟然真的在研究我们太凌阁的医经?”昆吾觉得很有意思。
    “我会找到治好小蝉眼睛的方法。”舒无隙回答。
    昆吾冷冷地勾起了唇角:“那你慢慢找。”
    舒无隙抬起眼来,视线落在了昆吾身后的路小蝉身上。
    他收紧了锁仙绫,路小蝉感觉有一股力量拽着自己,把他拉到了舒无隙的身边。
    昆吾低下身来,靠近舒无隙,用只有舒无隙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好,如果你真能治好他的眼睛,我就相信你不会伤害他,让你带他走,绝不阻挠!”
    舒无隙原本冷漠的眼眸浮起一丝流光,看进昆吾的眼睛里:“一言为定。”
    路小蝉凑了过来:“你们背着我,都在说些什么呢?”
    “说你的坏话。”昆吾摁了一把路小蝉的脑袋。
    一摁不得了,路小蝉以前干柴一样的头发,竟然变得滑溜溜的,昆吾没忍住又搓了搓。
    谁知道一到灵气化作锋利的刃,横切而来,还好昆吾手收的快,不然就见血了!
    “谁让你摸他?”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路小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昆吾故意摁着他的脑袋欺负他。
    “老乞丐!你怎么又欺负我!”
    昆吾无奈地摊了摊手:“你有靠山!你最大!”
    路小蝉一听,心里竟然有点小得意!哎呀,哎呀,从此以后老乞丐都不能欺负他了啊!
    昆吾走到了门边,又转过头来:“要不然,小蝉还是跟我走吧,还有其他的静室。”
    “不用。”舒无隙直接替路小蝉回答了。
    “你……”昆吾摇了摇头。
    这样朝夕相处,路小蝉又近在眼前,和当初小师弟在无意境天与泱苍朝夕相对又有什么区别?
    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昆吾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路小蝉:“小蝉,这个你收下,每晚服用一粒。”
    “这是什么?”路小蝉打开瓶口,嗅了嗅,然后眉毛立刻蹙起,“这个不是‘千寻’的味道吗!”
    昆吾愣了愣:“你果然是狗鼻子啊!这都能闻出来!”
    “你给我吃这个干什么!这是清邪火的!我又没有那种邪火!不吃!”
    路小蝉把小瓶子扔了回去,谁知道昆吾又给扔了回来。
    “你这小崽子真是不识好歹!你若是不吃,小心……”
    这时候舒无隙却开口了:“给我吧。”
    昆吾摇了摇手:“你吃不吃,要出事儿都会出事儿!我这是给小蝉保命的!”
    “保什么命?”路小蝉更好奇了,“难道我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我会给他吃。”舒无隙的手掌向上,昆吾赶紧将那个小瓶子放在了舒无隙的手心里。
    昆吾一走,舒无隙就对路小蝉说:“手。”
    路小蝉伸出手来,感觉舒无隙倒了一小粒药丸给它。
    “吃了。”
    路小蝉觉得这药丢人,只有什么采花大盗或者满心色念之辈才需要清邪火吧,他吃这玩意儿干什么?
    但是舒无隙开口,路小蝉只能照办,不然又要被抽手板心了。
    到了夜晚,路小蝉睡在舒无隙的榻上,而舒无隙就坐在路小蝉的身边,既不说话,也一动不动,让路小蝉听不见任何声音。
    “无隙哥哥,如果我好好修炼,再吃一些丹药,是不是就能看见了?”
    路小蝉裹在被子里,侧着身,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他没有一点睡意,就算看不见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舒无隙的方向。
    “你好好修炼,我才能带你走。”
    路小蝉闭上眼睛,这间静室听不见任何水的声音,除了舒无隙清浅的呼吸。
    “无隙哥哥。”
    “怎么了?”
    “今天,昆吾给我吃了一片槐树叶子,然后我就听到了水在那棵老槐树里的声音,在叶子里的声音,在花儿里面的声音。昆吾说,这就是一滴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枯荣’。”
    这么安静,路小蝉就想跟舒无隙说话,只要舒无隙开口回答他,他就能听见舒无隙身体里的水声,他血脉的流动缓慢而从容,却又像是酝酿着无尽的执着,追求着万死也难以达到的彼岸。
    “你不喜欢听这些道理。”
    舒无隙轻声道。
    路小蝉笑了:“可是细细揣摩,也很有意思。就好像在这个静室里,没有流水,没有一株花草,没有云雾水汽的声音,可我还是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是怎样的?”舒无隙问。
    “你的身上,也有花开与枯荣。”
    “好听吗?”
    “好听。”路小蝉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舒无隙体内那些细微末节的声音。
    舒无隙的血液流过他的修长的手指,流向他的指尖,就像清透的茶水入杯。
    流过他的手腕,就像冬日里一次无人欣赏的花开。
    流入他的心脏,忽然化作了气势磅礴的日出,覆盖山川河流。
    流过他的唇,忽然变成了缱绻的细雨,悄无声息的坠落,却忽而不甘心地翻涌成狂风骤雨。
    这些都是路小蝉从舒无隙的身上听到的,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路小蝉没有一丝睡意,只是看着舒无隙,想象着他的样子,“你就是我的一花一世界……”
    “若是从前,你也不害怕我,该有多好……”
    舒无隙的声音很轻,却也干哑,原本淡漠的眼睛里染上了深沉的雨夜,浓墨一般想要挣脱束缚。
    “要是能快点看见就好了。”路小蝉砸了砸嘴,他准备好好睡一觉,做个大大的美梦。
    在梦里,说不定就能看清楚舒无隙的脸了。
    “嗯,你从前爱看花开花落、青山夜雨……”
    “那些看不见都不打紧。可我想看见你。”路小蝉轻轻拽了拽锁仙绫。
    舒无隙愣在那里。
    “无隙哥哥?你睡着了吗?”路小蝉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
    “我在呢。”
    “哦。”
    就在路小蝉快要睡着的时候,舒无隙又问:“你真的想看见我么?”
    “想……如果能看见你,折寿十年都没关系……”
    舒无隙扣着路小蝉被子边缘的手指一紧。
    没过多久,就听见路小蝉拉长的呼吸声,他睡着了过去。
    舒无隙缓慢地低下头来,小心地避开了一缕落在枕边的发丝。
    “我不要你折寿……你若想看见,我必让你看见。”
    子夜已过,舒无隙端坐在桌案前,面前仍旧焚着清烟,太凌阁的医道藏经一页一页在烟雾中散开又聚拢,最后停留在一页残卷之前。
    舒无隙伸出手指,闭上眼睛,将灵气灌注其中,残卷缓慢地被修复了起来。
    而此时的路小蝉心魂漫游出了身体,又回到了梦里那个清净无人的地方,而他又变成了那个满身瓶瓶罐罐的小少年。
    小少年的面前挂着一幅空白的画卷——真是能映照出欲念的法器“镜花水月”。
    他盘腿坐在画卷前,一把拽住了正要从他身后走过的素衣男子。
    “你不想看看,我心里面的欲念都有什么?”
    小少年眯着眼睛笑着,另一只手摘下了腰间的药壶晃了晃。
    他本来以为男子会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拂袖而去,但这一次不同,他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衣衫,端坐在了小少年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