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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农场负责食堂的大姐立即说道,“丁师傅需要买什么东西你快说,我立即让人去买!”
    丁师傅不亏是做过婚嫁酒席的人,手脚相当麻利了,一个锅里煮着五香花生米,另一个旺灶上先将收拾好的兔子肉下油锅炸了七八分熟,然后加上佐料放入砂锅里炖了十来分钟。
    焖兔肉,花生米,还有一盘子面点师傅做的鸡蛋饼很快就被送过去了。
    徐局长尝了一口兔肉,味道鲜美肉质酥烂,十分满意的说道,“这道菜做的不错!”
    又隔了半个小时,程秘书正要去催菜,一大盘子清蒸鱼上来了,然后是炒虾仁,炖豆腐,红烧肉,地瓜丸子,萝卜丝丸子,最后每人上了一碗水果羹,当然了,这个季节没什么时令水果,用的就是苹果和白糖。
    这一顿饭徐局长吃得很是满意,不过,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他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道,“李场长,你现在就跟我汇报一下农场的情况吧,记住,必须实话实说,弄虚作假要不得!”
    李场长其实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先从农场的基础建设说起,再详细介绍了每一批劳改犯的特点,最后把话题的重点落到了如何提高犯人的思想觉悟上面。这个报告不长也不短,还算有理有据,主次分明,最后抓得重点也很对。
    徐局长这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简单的午休之后,徐局长让程秘书要走了一份农场犯人的花名单就返回平城了。
    不过他依然没有见陈友松,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平城大学的工作组。
    在农场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徐局长一走进平城大学,看到校园里来来往往拿着书本上课的学生,他立马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甚至在一瞬间出现了卢志伟说过的那个词:形式主义!
    但他仔细一琢磨,或许说形式主义也不够精准。
    比较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平城大学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这就很不对头了!
    王文广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农场的生活和劳动强度,每天傍晚从食堂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完个人卫生后,他不像以前那样立即躺到床上去了,而是开始认真思考以后的路。
    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他们这些被劳动改造的人到底要呆在农场多长时间才能被放出去,虽然妻子赵珍珍曾经私下里跟他说过,现在是上头有人要闹乱子趁机整人,总有一天会拨乱反正的。
    王文广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如果这个时间很长的话,那怎么办?最近几个月外头的局势他不太清楚了,但之前各地的运动可是轰轰烈烈,发展的势头特别快!照这么看,一年肯定不可能结束,三四年也未必可以。
    要是窝在这农场五六年,他整个人都得废了吧!
    王文广想想就觉得有点可怕,如果可能,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顺利走出农场的大门呢?
    想来想去,农场的条件很有限,除了改良土质比较切实可行之外,还真想不到别的项目。
    以前他担任平城大学化学系主任的时候,手上负责的项目要么有军工背景,要么是省级甚至国家级的大项目,但他们系里的项目其实很多,改良土质的项目也有人做,他记得有个年轻的副教授就专门研究过这个,还发表了好几篇的论文。
    王文广自己其实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他认为如果有些土质能够得到改善,比如西北大沙漠,比如盐碱地,那意义是相当重大的。
    但项目具体的实施他是没有亲自参与的。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即便前期没钱没人,但他调查一下情况,写一个可行性报告和申请书完全没有问题的,至于上头能不能批准,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有了想法儿和奔头儿之后,王文广比之前精神多了,白天干活儿积极,晚上睡眠也很好,和他一个组的梁校长还以为是赵珍珍经常来看他的原因,很是羡慕。
    这一天下了工,梁校长过来找他聊天顺便蹭丸子吃。
    说起来梁校长也是有点可怜,他和吴主任曾经那么恩爱的夫妻。他来到农场后给妻子孩子写了一封信,在信上除了报平安,还提到为了免受牵连,就不要来农场来看他了,农场的条件很好,吃得饱穿得暖,一切都不用担心。
    梁校长刚来的时候农场的确吃得很好,而且监管人员也没有这么凶,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他一开始下地劳动不行,不但没被训斥,有个小年轻还帮着他干活儿呢,不过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维持了没多久就急转直下了,刚过来的冬天,梁校长也吃了不少苦,生活上的艰苦尚可以忍受,让他没想到的是,妻子收到他的信,真的没有回信,也没有带着孩子来探视。
    知妻莫若夫,吴主任自来心思缜密,她本身又是教授物理学的,做事习惯了严谨和实际,作为一个女人,她从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既然丈夫说了不必去看他,而且现在的局势的确很紧张,除了顾忌到孩子,她也不想给娘家惹来任何麻烦。
    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但不可否认的是,梁校长为此心情很不好,特别是不比较还好,王文广的小娇妻赵珍珍来得最勤了,而且每次来都带着一大包好吃的,他们这些人不光是他,很多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赵珍珍带来的蒸咸肉王文广是舍不得与人分享的,而且数量少她自己很快就能吃光了,但炸丸子这一类的食物,因为数量多,分一几个倒是还可以。
    王文广拿了两个粗瓷碗,往碗里倒了滚烫的热水,再泡进去三个炸丸子,和梁校长一个人一碗。
    梁校长很快连汤带水的吃完,说道,“文广啊,等咱们出去以后,我一定天天请你吃螃蟹,母的,个个里面都是黄儿!”
    王文广笑了笑,说道,“老梁啊,天还没黑就做上梦了?我倒不想吃螃蟹,最想吃一碗打卤面,面条擀得细细的,汤是清汤,用虾仁菜心做的汤头,又清爽又鲜美!”
    梁校长被他说得又饿了,忽然想起妻子吴教授,吴教授不怎么会做饭,但会做手擀面,而且只用鸡蛋和面,煮出的面条特别有韧性,配上香喷喷的肉酱甭提多好吃了!他心里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文广啊,你说,到底上头什么人跟咱们这些知识分子这么过不去啊?”
    王文广下意识到看了一眼屋门,还好是紧闭的,他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讲了,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儿?咱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快从这里走出去!”
    梁校长烦躁的抓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说道,“你还说我做梦,你这这是做梦吧?这么多人都进来了,单独把你放出去?”
    人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是要对比出来的,粱校长虽然日子过得惨了点,但除了感情上有点受伤和吃不太饱之外,没有别的拖累,但吴启元就不一样了。
    本来吴校长就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下地劳动都是干轻一点的活计,那也是很累的了,回来后还要忙着女儿照顾外孙。
    天气暖和了,吴清芳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就必须背着孩子下地干活了,虽然妇女负责的活计很轻,但背着孩子在地里转悠一天也是很累的,吴清芳下了工甚至累得连饭都吃不下,这种情况下,小娃娃要是渴了饿了,就只能吴校长来负责了。
    说起来小娃娃也是可怜,妈妈没有奶,就只能吃饭了,赵珍珍送来的鸡蛋他每天一早一晚吃上一个,用开水烫过后,才长了四颗牙的小娃娃吃得特别香,眼神里还带着一股子动物般的贪婪。
    但一天吃两个鸡蛋肯定是不够的,再饿了就只能吃开水泡馒头了。
    幸而赵珍珍来的比较勤,小娃娃的鸡蛋每天还能供应上,这孩子已经快一岁了,最近小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儿肉。
    梁校长对吴校长表示了同情之后,说道,“文广,你说林老师的情况农场到底会怎么办?”
    吴清芳的丈夫林老师将农场的干部高大发打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人人都以为林老师这下完了,肯定要被判刑坐牢转移到监狱了了,虽然在农场日子也不好过,但农场和真正的监狱还是有区别的。
    然而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据说高大发也早出院了,但林老师却并没有离开农场,他是被单独关在了农场的监押所,据说那里的设施和真正的监狱差不多。
    不过这里是农场,劳动改造是必须的,有人见过林老师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儿,翻土翻得特别起劲儿。
    这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王文广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不会送出去了,要是表现好,说不定会回来?这样也好,吴校长一家的确离不开他!”
    梁校长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真正着手开始写申请报告,王文广需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少,首先他必须对整个农场的土壤问题有一个基础的了解,当然了,这些资料或许能场里有备份,但第一他不见得能借出来,第二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一手资料。
    但农场实在是太大了,他白天要劳动,只能趁着一早一晚来做了,仅仅土壤取样儿这一项,就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优秀的王建民最近有点烦恼,他和弟弟作为转校生,受到了班里同学的热烈欢迎,每个同学对他都十分友好,这让哥俩儿的校园新生活异常的顺利。
    还是因为跳级这个问题引起来的。
    小孩子藏不住秘密,王建国的同桌刘翰林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爱说爱笑爱闹和建国关系很好,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同桌竟然在看三年级的语文课本。
    本来他以为建国趴在桌子上看连环画呢。
    “王建国!你为什么要看三年级的课本啊?”
    王建国其实并不是很想跳级,但哥哥跳级了他不跳,又觉得有些不服气,就偷偷的把家里的课本带来了,打算先看看难度如何再来决定学还是不学。
    他好像被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连忙紧张的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别嚷嚷,我随便看看!”
    刘翰林当然不信,放学后趁着王建民正在做值日,他拉着建国又悄悄地问,“到底为什么呀?”
    王建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跳级!”
    刘翰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说道,“你的意思,等到这学期结束了,我们升到三年级,你要直接去读四年级?”
    王建国点了点头。
    刘翰林却是一脸的不高兴,他有点苦恼的说道,“建国,那你要是跳了级,咱们就不能在一起玩儿了,我爸爸才给我做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手枪,里面能装水,一压开关就能喷出来,可好玩了!”
    王建国立马把跳级的事情抛到脑后了,他好奇地问道,“是吗,水能喷出来多远啊?要不,你明天带过来咱们一起玩儿吧!”
    刘翰林听了有点脸红儿,他刚才撒了谎,他爸爸的确做了手枪,也的确可以喷水,但手枪还没完工呢,前面的枪头做歪了,需要再调整一下。
    不过,看着此刻小伙伴那么期待的眼神,刘翰林只能回答,“好啊,我明天带过来!”
    第二天刘翰林果然带了一把做工十分精巧的小木抢,中间按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上面有弹簧,用力一压底下的扳手,就能喷出水来,不过,因为动力不足,水只能喷二三十厘米,而且也不高,建国一按水都洒到他裤子上了。
    尽管水枪没那么好玩儿,王建国和刘翰林也玩儿得不亦乐乎,各自的衣服上都洒上了水。
    刘翰林除了跟王建国关系好,和班长刘翰国的关系也很好,看名字能看出来了,两个人是堂兄弟,上学放学都是作伴一起来的,不过刘翰林学习很一般,刘翰国学习成绩很好,从一年级就经常考双百分。
    刘翰林觉得,王建国学习是不错,很多他认为的难题分分钟就能做出来了,但堂哥学习也很好的呀,就把跳级的事儿告诉了刘翰国。也是很巧了,刘翰国恰好就是王建民的同桌。
    他忍不住就问了,“王建民,听说你弟弟王建国要跳级?”
    对于跳级的事情,王建民其实是愿意去的,但他想到要脱离这个才熟悉下来的班集体,而且也要和二弟建国分开了,心里就有点舍不得。
    不过,他弟弟建国已经在家里跟妈妈说过不想跳级了啊。
    “没有啊!”
    刘翰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他都在学习三年级的课本呢!”
    别人不知道,王建民是知道的,二弟从小干事儿没长性,他也许就是一时来了兴趣,三年级的课程内容不少,他百分之百坚持不下来,尤其是三年级的数学,比他们现在学得要复杂多了!
    王建民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家里正好有三年级的课本,可能他只是好奇看看!”
    刘翰国点点头,又问道,“王建民,你想不想跳级?”
    王建民一怔,还没回答,刘翰国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跳级的,听说四年级的班主任很凶,而且我不舍得你,还有其他的同学!”
    王建民同学听了这话更加纠结了。
    八岁的小娃娃正在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选择题。
    放学后,王建民同学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反常,赵珍珍自然观察到了,不过,她是没有时间立即跟孩子沟通心事的,建国和建昌都嚷嚷着饿了,她的尽快去做饭了。
    老三王建昌虽然有诸多不满,但也渐渐习惯了现在的幼儿园,还交了好几个好朋友,因为他画画很棒,不止一次得到了老师的表扬,班里有个叫奇奇的小女孩尤其喜欢他,每天都要跟他一起做游戏,而且还会带好吃的糖果给他吃。
    作为回报,建昌决定好好画一串葡萄送给她。
    三个哥哥小建明都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三哥王建昌,他迈着小短腿吃力的将积木盒子提过来放在地上,又过来使劲扯了扯建昌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道,“三哥,玩积木!”
    王建昌也很喜欢玩积木,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抬眼看了看两个哥哥,建国放下书包就跑出去了,建民坐在椅子上发愣也不知道在想啥,就指着大哥说道,“四宝,三哥我今天有事儿,你跟着大哥去玩儿吧!”
    小建明高高兴兴的过去了。
    但玩了没一会儿,四宝就不太高兴了。
    因为他发现大哥根本不太理会他,拿着积木自己玩儿,一会儿搭好了一座房子,他正要叫好,大哥一把给推翻了,又一会儿搭好了一座大城堡,比建昌搭得还要漂亮,他正要蹲下去仔细看看,建民又一巴掌给推翻了。
    第三次,建民搭了一辆简单的小火车,这个造型三哥似乎不会,小建明笑哈哈的凑上来,小胖手还没摸到火车的尾巴,建民又伸出手一拍,火车顿时被拍的七零八落的,别说尾巴了,头都不见了。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小建明不能忍了,他瞬间气得大哭,皱着鼻子使劲瞪哥哥,建民心情不好,也不哄弟弟,只顾捡地上的积木。
    王建昌在角落的小桌子上画画,一串水灵灵的大葡萄已经画了一半了,但看到弟弟哭得特别凶,他只好放下画笔,走过去抱住了四宝的小肩膀,说道,“弟弟不哭啊,大哥太坏了!三哥帮你重新搭一个城堡好不好?
    小建明的脸蛋上还挂着两串泪珠,但听到三哥的话立马就笑了,说道,“好!要火车!”
    建昌从来没搭过火车,他手里拿着积木迟疑了一下,王建民已经过来了,他冲小弟弟笑了笑,说道,“四宝,哥哥给你道歉,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小建明委屈的瘪了瘪嘴,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快搭火车!”
    火车搭好后,小家伙蹲在地上研究了半天。
    吃过晚饭,赵珍珍忙完所有的家务事,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其实主要是教四宝读《三字经》,这孩子不但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好,而且很愿意学东西,赵珍珍读一句,他跟着读一句,小模样可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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