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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长歌,你不要忘记,你的名字是我亲自替你取的……你与我在边境封地相伴八年,那些时光是永远不可能被抹去,也永远存活在我心里的……”
    “若是你愿意离开这里,我可以舍下如今的一切带你远走高飞,我们还可以再回到从前!”
    为免院子外面值守的人听到,魏镜渊极力压低着嗓音,可纵然如此,他声音里的激动、甚至是疯狂还是遮掩不住,让长歌惊愕不已。
    她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魏镜渊竟然还没有死心!
    其实在得知长歌被贬后,魏镜渊虽然担心她,但同时心里竟涌起了一丝激动与希望。
    之前看着长歌与魏千珩恩爱成双,即使他心里对她再不舍,他也咬牙让自己放下她忘记她,不要再打搅她幸福的生活。
    可如今她跟在魏千珩身边并不幸福,甚至因为替他背罪沦落成如今被幽禁的地步,让他心痛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了希望。
    而同时,看着与杨书瑶越来越近的婚事,魏镜渊内心深处忍不住的想逃走。再加之长歌被贬幽禁,使唤他逃走的念头越来越坚定。
    所以他忍不住第一时间偷偷潜进燕王府的私宅里来,只等着与长歌见面。
    “事情都已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长歌再次打断魏镜渊的话,冷然道:“我记着你对我和妹妹的恩情,可那都是过去多年的旧事,我们都要往前看了。人生在世,只能活在当下,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回忆。何况我也早已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天真的长歌,我已经长大了,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人生,就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说罢,长歌打开房门,一只脚跨进门槛里,回头对满脸雨水的魏镜渊再次下逐客令道:“我们如今身份迥异又敏感,你若真是为我好,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魏镜渊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心里更是凉得彻骨,一脸俊脸惨白得没了半点血色,怔黑眸一片灰暗绝望。
    他怔怔的看着她转身绝然离去的样子,脱口而出道:“魏千珩到底哪里比我好?当年在边境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为何你如今对我这般冷漠绝情……”
    闻言,长歌心里一滞,脚下步子也不觉顿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魏镜渊是远比魏千珩要老谋深算的沉稳之人,所以像他这样的人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她诧异。
    她不明白他心里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意认清这个事实,一直在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
    但不论是他真不懂,还是他不甘心,到了今日,长歌是真的无力再拿从前的旧事与他纠缠了。
    她扶着门框回身看向他,淡然道:“公子,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心中有成算的睿智之人。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不懈的努力,更不会为了旁的事情打乱你的计划安排,就如当年你将我送入魏宫一样……”
    “你知道吗,在你送我进宫的那一路上,一个月零七天,我每天都在纠结一个问题,要不要将自己对你的心意告诉你,要不要跪下向你恳求,让你留下我,不要将我送走……可后来我恍悟明白过来,其实你从来都是懂我的心意的,可你还是要将我送走,所以我求也无用,因为你心意已决,我再去求你,只会让你为难,也让自己难堪……”
    “公子,我曾经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你,因为你是在我最无助害怕的时候救我和妹妹性命的大恩人,我倾慕于你也是寻常……不止是我,楼里的姑娘都喜欢你,你那时对大家都很好啊,丹鹦更是爱你入骨,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你和你许诺的侧妃之位,将我陷害。毕竟当年在天山驯马时,她还帮我挡过发狂的野马,她背叛出卖我是真,但她曾真心待我也是真……”
    “长歌,我……”
    “公子,我对你的感情从入宫的那一刻就断了。是你教我的,入了宫就是宫里的人,不能再想着楼里的一切,包括你!”
    听到长歌的话,魏镜渊心如死灰,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长歌也很激动,这些话一直埋在她的心底,她原想一辈子都不要再提及,可魏镜渊执坳的一直不肯死心,这样的纠缠对她和他都不是好事。
    所以这些话,终是要同他说明了。
    长歌直视着魏镜渊灰暗的眸子,淡然又道:“我是真心爱慕燕王殿下。虽然我认识他时,他性格怪异,不像你这般沉着稳重,温和文雅,甚至还有些暴戾,被人称之为‘阎王’,可他有一点却和你万万不同的。”
    魏镜渊绝望的看着长歌,鼓起勇气艰难开口道:“哪一点?”
    一旁藏身暗影里的魏千珩也不觉的竖起了耳朵,心口激动得怦怦直跳。
    在听到长歌亲口承认年少时喜欢爱慕魏镜渊时,他一颗心倏地掉进了深坑里,难过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可下一刻听到长歌说她是真心喜欢自己时,他那颗掉进深坑里的心瞬间反弹,又飞上了天。
    如今听到长歌说起他与魏镜渊的不同,他真的是比魏镜渊还好奇,心口激动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第152章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正如长歌所说,当年她情窦初开倾慕魏镜渊,他是知道的,只是最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仍然坚决的将她送进了后宫。
    长歌一直以为,魏镜渊是没有将她对他的感情放在心上。其实不然,相反,魏镜渊很在意长歌,不然不会在将她送进宫里的时候,给她许诺,完成任务回来,以侧妃之礼娶她为妻。
    他是太过自信长歌对他的感情,相信她会永远爱慕着他,那怕将她送入后宫,送到魏千珩身边,她的心里也只会容下他一个……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人心是会变的,特别是在他亲自将她送入后宫的那一刻,他的绝然伤到了长歌。
    后来在后宫四年,丹鹦每天在长歌面前念叨魏镜渊,念他的各种好,思慕之情溢于言表。
    丹鹦的话却让长歌猛然醒悟过来,在鹞子楼的八年时光,魏镜渊对她的好,或许只是因为他需要她帮他达成目的,并不是出乎男女之情的爱慕。
    因为,他对丹鹦也很好啊,对楼里的鹞女们都很好,他的好并不单单是对她一个人的……
    想明白这些后,长歌更加的死心了,她也彻底明白过来,她不过是魏镜渊手里的棋子,一颗帮他达成目的、为他所用的棋子……
    明白这一切的长歌,不由想到了为了庄家女的权势抛弃母亲的父亲孟清庭,再加之在后宫天天看着帝王今日宠爱明日冷落,看着那些后妃新人笑旧人哭,她顿悟过来,相比女人的痴情,或许在男人的心里,权势地位和他们心中的抱负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不过是他们附属品,他们不会真的对她们付出真情……
    那时,心灰意冷的长歌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无情,直到她遇到了魏千珩!
    他冷漠暴戾,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冷血无情,可他却独独将她放在心尖上,不在意她的身份,不去管他人的眼光,只愿对她好。
    她挨打受罚,他跑去永春宫同叶贵妃闹,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并愿意为她改掉毛病,不让她受他拖累;
    她要血玉蝉,他二话不说从身上取下挂到她的脖子上;
    为了她想离宫,从不在意名利封号的他去跟魏帝讨要了封赏,带着她出宫别住,更是为了给她正妃之位,在乾清宫外连跪了三日三夜;
    他说,他宁负天下,却不愿意负她。
    那怕他如今的太子之位,都是为了她才去争取的。
    他不愿意再娶太子妃,甚至两次三番的提着酒主动去讨魏帝欢心皆是为了她。
    试问,这样一心为她的男人,她怎能不爱?
    曾经,在他求得魏帝的同意答应娶她为正妃的那晚,他从宫里被白夜背回来,双膝肿得充血,她守在他床边哭,他却笑得得意,抱着她亲嘴,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再也不用担心无家可归、受人欺负了!
    那时的魏千珩一直以为她是孤儿出身,没有家人无家可归,所以他就给了她一个家。
    她记得当时她哭笑着问他,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什么选中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他还是得意的笑着,眼睛发亮,笑道:“从那晚你不顾责骂陪着我一路走到皇陵母妃墓前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除了母妃,你是第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
    她是对他最好的人,他又何尝不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
    所以,这也是为何当初他将她休出王府,哪怕她误以为那碗毒药是他差人给她灌下的后,她仍然无法真正恨他的原因……
    忆起与魏千珩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长歌心里充满暖暖的感动。
    她抬眸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魏镜渊,苦涩笑道:“公子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可公子你的好是对所有人的好,可太子殿下的好只独独对我一个……”
    “或许是我太过自私,但他这样的好让我很安心,从不担心有一天他会将我抛弃遗失,因为他心里总会记挂着我!”
    魏镜渊全身一震,如遭雷击,额前湿漉头发上的雨珠抖落下来,落进他绝望的眸子里,刺得他一片生痛。
    长歌又道:“公子如今这般,或许更多的是不甘。但就算没有太子殿下,我与公子之间也无可能的……因为我早已将对公子的感情放下遗忘了。我此生所愿,就是生做太子的人,死做他的鬼。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与他分离……”
    雨越下越大,连绵的雨水从魏镜渊的湿发蜿蜒而下,从眼角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他克制不住的心痛眼泪。
    他只知道,长歌的话让他心口痛得不能呼吸,她的一字一句仿佛一把钝刀,一刀一刀的将他的心剜走了,他心口的地方彻底空了,痛不欲生……
    该说的话皆已说完,长歌全身如释重负,也不想与魏镜渊再做纠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不由又道:“春寒料峭,王爷身上都湿了,还是回府去换下吧,免得染了风寒……”耽误了婚期。
    后面的话她自是没有说出来。可她客套的关怀却刺痛了魏镜渊的心。
    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长歌真的不见了,她的心里装下了别人,早已没了他的位置……
    其实魏镜渊早已认清了长歌已爱上魏千珩的事实,只是正如长歌所说,他不愿意面对,他以为他和长歌相伴八年,长歌会等他,会将心里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会像他一样放不下那八年的美好时光。
    却没想到她会爱上别人,将他从她的心里彻底抹去了……
    心口撕裂得三分五裂,可相比之前的不甘心,如今亲耳从长歌这里得到答案,魏镜渊再也无话可说。
    他呆立站了良久,任雨水从头上浇下,全身都湿透了。
    见着他的形容,长歌几次欲回屋里给他拿把伞遮雨,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一定要对他绝情绝义,让他彻底死心。
    如此,她漠然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任由他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青白惨然。
    不知过去多久,魏镜渊终是咬牙从怀里拿出木盒,弯腰轻轻放在阶沿上,嘶哑着嗓子苦涩笑道:“这是当年你入鹞子楼时的身契,还有青鸾的……如今交还于你,希望你以后不再受困顿,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
    长歌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阶沿上那个小小的木盒,尔后吃惊的抬眸看向一身湿透的魏镜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一日入鹞子楼终身为鹞女,至死方休,这正是因为鹞女们入鹞子楼的那一刻,她们的身契都交到了魏镜渊的手里,再加之他会取了她们的心头血做同生盅,掌握着她们的生死,所以鹞女们都逃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长歌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魏镜渊会亲手将她和妹妹的身契交还给她,一时间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魏千珩也没想到魏镜渊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不由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心里却也悄悄的松下了一口气来……
    魏镜渊放下盒子后,对长歌艰难道了句‘你多保重’,尔后踏着雨水黯然离开。
    长歌怔怔的目送他消失在高墙后,半晌才回过神,上前去拿起了地上的盒子。
    她揭开盒盖一看,里面叠放着两张身契。
    长歌展开身契,看着上面当年她签下的歪歪扭扭的名字,终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当年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从孟长宁变成了长歌,妹妹也从孟安宁变成了青鸾,当年签字的时候妹妹太小还握不稳笔,还是她代替妹妹签下的身契……
    可如今拿回了身契,妹妹生死未卜,她也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拿回身契也换不回自由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身前却是突然又冒出一个身影来,将她吓了一大跳。
    等她看清来人,不由低呼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魏镜渊走后,魏千珩从一旁走出来,他的身上同样被雨水打湿,湿漉一片。
    长歌看着他全身上下湿得滴水的形容,神情不由一滞,捏着身契嗫嚅道:“殿下来了……多久?”
    魏千珩眸光扫了眼她手中的身契,并不瞒她:“你开门出来前我就来了。”
    长歌瞬间慌了——那方才魏镜渊与她的谈话,他岂不是全听到了?
    长歌第一反应就是魏千珩会怀疑她与端王之间的关系,眼前不由浮现上一次她与端王在茶馆见面时,被他发现后他的滔天怒火,顿时全身如坠寒潭。
    “殿下恕罪,我……我与端王……”
    长歌结巴着开口向魏千珩解释,可开口间,她突然又想到自己最后同端王说的关于他的话,脸又嚯的一下烧了起来——
    她当着端王的面说了他许多的好,还说生要做他的人,死要做他的鬼,也被他听到了?!
    顿时,长歌又羞又慌,恨不得钻地缝逃走。
    魏千珩看着她红透的脸,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心里止不住情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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