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筱筱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眼神朦胧，语气舒缓轻柔，仿佛在向陈乐诉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过的非常不好，听穷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妈带着我，连个固定的住的地方都没有。有一年的冬天她抱着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在南三环的石榴庄那里……”
    恍然抬起头来，秦筱筱潸然一笑“你不是帝都人吧？”
    陈乐点点头“我鲁省人，上大学才第一次来帝都的。”
    “嗯。那你不知道，南三环那里，现在看着是也还不错了，可是十几年前那会儿，那里都是平房呢。帝都向来是东富西贵，北面也住人，南面是发展最慢的，也是以前穷人们住的地方。我妈拖着我，那时候连平房都租不起……”
    看着轻声低语的秦筱筱，陈乐一言不发，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那个时候，演艺圈没现在这么多机会和工作，我妈当时因为要跟我爸，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也没人给她工作做……后来，还是人艺的何叔叔搭了把手，其实他们那时候也困难，话剧那时候也是最难的时候，很多剧场的人都离开了，去拍电影电视剧挣钱去了。所以就经常给我妈找一些配角来演话剧，钱不多，不过够我们的生活费和我上学的学费了。”
    秦筱筱说着，抬起头来，看向小店外面那条古朴的胡同小道。
    “就这样，我们搬到了这胡同附近，起码不用不停地换房子住了。小的时候，我放了学，最爱钻进人艺后台，看他们排练。”
    陈乐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忍不住说道“演话剧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演的吧……”
    秦筱筱脸上一红“我刚才说……很多人耐不住演话剧的寂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钱少。就出去拍电视剧电影去了……我妈妈就是其中之一，她以前的时候是人艺的演员……离团之后，编制是不可能再给她了，只能当临时工。不过反正那会儿人艺也缺人，也就没人说什么，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乐微微颔首。
    “再后来吧，我的运气不错。10岁那一年，有个导演过来来看话剧。其实他也不是真想看话剧，他想一些人艺的演员去拍个一个很大投资的电视剧。那个导演在后台跟何叔叔聊天的时候，相中了我。正好他的电视剧里也有一个小女孩儿的角色，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就直接问说我行不行，我听说可以赚钱，肯定说行啊。从那之后，我就能给家里挣钱了，我们家的生活才逐渐好了起来……”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喝完了汽水，秦筱筱站起身来，走向老板娘结了账。
    转头对陈乐一笑“出去走走吧，我顺便送你回去。”
    漫步在胡同小巷里，秦筱筱还饶有兴致的踢着青石台路面上的小石子儿，活脱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陈乐笑道。
    秦筱筱本来快跑了两步，正要踢一个石子儿，闻声，停下脚步转回头来。
    “谢我？为什么要谢我？”
    “让我见识到了这些老艺术家们的风骨。话剧我是真的没辙，剧场大小是固定的，票价也是国家定的吧？”
    秦筱筱点点头“嗯，有的时候好剧的票确实不好买，不过那也是便宜了黄牛。人艺是国营的剧团，不能随意涨价。”
    “嗯。”陈乐点头，人艺也不可能跟那些民间的相声社一样自主定价卖票，所以话剧的收入是有个天花板的。
    “走吧，回去吧。我手痒了，回家现在就开始写剧本了。”陈乐笑嘻嘻的道。
    秦筱筱有些意外，她呆呆的凝望着陈乐。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些好看，他的表情跟往常一样平静，但是目光中又透露一股坚决。
    感觉到心头一乱，秦筱筱略一低头“好，确实也有点晚了。”
    开车把陈乐送回到学校。
    秦筱筱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陈乐，眼神一凛“今晚发生的有件事……你要尽快忘掉，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陈乐一歪头“是交通管制引发……”
    “你还说！”秦筱筱怒目圆瞪，胳膊都已经抬了起来。
    “交通管制引发的什么来着？”陈乐抓了抓头发，眼神茫然“给忘记了呢。”
    看到陈乐敷衍不走心的演技，秦筱筱心里苦啊，可也没办法，只能白了陈乐一眼“别皮了，赶紧下车！”
    陈乐点点头，回到宿舍，二话不说，打开电脑就开始写。
    虽然手头还没有剧本，不过现在网络发达了，他直接在网上找了一些现成的，学习了一下剧本的写作方式。
    第二天，秦筱筱也把剧本送了过来。
    一看标题，似乎是个抗日神剧之类的。
    “我还有事，你拿着吧。当年找我演来着，我给拒了，可别外传。”
    陈乐点点头，拿了剧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接着继续心无旁骛的写了起来。
    又过了一天，秦筱筱的电话来了。
    “刚才华音的张总来了电话，让咱们找天去签合同，明天怎么样？”
    “啊……”
    陈乐双眼干涩红肿，嗓音浑浊，他这几天就没怎么合眼，连轴转，终于写出了第一版的剧本。
    “你手头有电脑么？”陈乐问道。
    “有啊，怎么了？”
    “看微信。”
    陈乐把ord文档传了过去，又附上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做编剧，你个业内人士多提意见，共同成长吧。”
    电话另一头的秦筱筱正好在电脑跟前，她打开陈乐发过来的ord文档。
    竟然足足有20多万字！
    这是什么速度？
    这是用脸滚键盘么？
    两天多写了20多万字的剧本？
    秦筱筱定睛一看，更惊讶了，还是古装剧？
    古装剧可比现在都市剧难写多了，光是里面人的称呼还有礼节什么的就够普通编剧喝一壶的了。
    陈乐这个毛头小伙子竟然还敢写古装剧的剧本？
    不过顺着文档看下去，秦筱筱感觉……好像还有点意思。
    电话另一头的陈乐看秦筱筱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还以为手机信号出问题了，他忍不住问道“怎么样？看了么？”
    秦筱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几分钟，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个判断。
    虽然说不好能不能用这个本子打动何彬何老师，但是起码绝对不是粗制滥造胡写的。
    指着这个名叫《大宋提刑官》的剧本，秦筱筱禁不住惊叹了一句
    “你真的是第一次么？怎么这么快？”
    陈乐现在是满头黑线，他感觉一盆脏水劈头盖脸的泼到了自己头上。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筱筱说自己喜欢男人一样。
    标准直男怎么能受这种污蔑？
    快？
    你竟然敢说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