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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叶室青来这个小岛上好像是为了来写生的,所以他手上才有削铅笔用的美工刀以及那么多绘图的纸笔。
    林夕给这位大佬跪了,学神和学渣的逻辑思维差距就是这么大,老人家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果然知识改变命运啊。
    虽然局面越来越危险,但是有叶室青这样的人站在友方队伍里就是会让人说不出的安心。他们安抚了还留在这里的其他猎物组,聆泉大叔更是将自己的枪留给了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避免他们刚刚离开这里不久,猎人组就把这里一锅端了。
    纯子也告诉这里的人,如果天亮之前他们还没有回来,那他们就试着前往港口,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的。
    其他人也知道自己是累赘,他们四人有能力,自然要继续谋生,对他们也算是仁尽义至了,所以哪怕满心惶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小组一起行动,必然会吸引敌人的火力,在猎人组的眼里,他们四人根本就是四个移动的蓝环。
    林夕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刚才翻墙过来的地方,大概是那兜帽男子性格不讨喜的缘故,他负责监视的这一片区域都没人过来看一眼。所以才造成警备空虚,让林夕有机可乘。林夕再次面对着那面围墙,也只是小力助跑,就灵活无比地翻上了墙沿,手一撑,整个人就到了墙外。
    她这一手动作实在干净利落,漂亮得惊人。纯子小声喊了句“好”,就连聆泉大叔都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刮目相看了。
    林夕找到了自己刚才撇下的那具尸体,尸体已经失去了一只手,红环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一行四个人,松上聆泉年纪最大,因为爱好是打猎,所以身手矫健枪法精准;花鸟院纯子学了八年的柔道,还拿过东京的冠军,近身搏斗完全不在话下;林夕身法漂亮,动作利落,而且因为身形最小的缘故便于隐藏;至于叶室青,众人只觉得他好像没有什么不擅长的。
    就比如现在,四人刚刚走进树林,叶室青就抬起手比了个手势——五指成拳,食指弯曲扣起,露出第一指节。
    那是他们提前定好的简单的暗号,意思是“有人靠近”。
    夜色已深,晚风凉得有些萧瑟,即便月光皎洁明亮映得四下亮堂,也难以压抑住人们内心滋生的绝望。风声飒飒,裹挟着一丝海风的腥味,让人恍惚间想到鲜血冲鼻的铁锈气息,于是婆娑的树影与摇曳的枝桠都成了眼中要夺人性命的怪物。
    林夕握紧了手中的刀片,眼角的余光扫过一片灌木丛,她将重心换到一边脚上,暗暗发力,只等对方一出现便做出最好的反击。
    沙沙声不绝于耳,像是压抑的悲泣,又像是庄严的葬曲。
    有人踩断了干枯的树枝,发出“咔擦”的一声轻响。
    林夕看见叶室青动了,这个身形修长清瘦的少年像是一道迅捷的风或者是虚幻的影,林夕也不清楚他是如何避过地上杂乱无章的枯枝烂叶而走到前方的。她只能看见他的手腕翻转,带着冷光的刀片在他指尖淬出寒芒,他动作自然地将刀片搁在了一个人的脖颈侧方。
    那里是人类的大动脉,一旦被割断便无力回天的地方——薄薄的美工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步罢了。
    叶室青动手的刹那,纯子和聆泉已经将那人的退路给封死了,林夕站在旁侧防备四周,却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被叶室青抵住大动脉的也是个少年,大概是跟家人一起出来旅游的,穿着一件薄外套与热裤衩,一副随时要下海游泳的模样。他手上带着红环,手里拿着手/枪,猝不及防之下被抵住了命脉,居然慌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丢开武/器,举着手,鼻子里哼出一声哭腔,嘴里胡乱地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这个反应让如临大敌的几人顿时郁闷了,怎么看对方也不是谋定而后动打算埋伏他们的狠角色,他们也太草木皆兵了。
    叶室青倒是没有心存侥幸,他的刀片依旧搁在对方的脖颈出作为震慑,轻描淡写地丢出了一个饱含威胁的轻喃:“嗯?猎人组的?”
    对方一听,立刻就知道自己身后是猎物组的,顿时压低声音撕心裂肺地解释了起来:“我没有恶意的真的!我、我已经收集了足够的手环了,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的!我的手环是在一具尸体上捡的!我没杀过人,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完,他立刻僵着脖子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五个蓝环,见叶室青还不松手,他又哭道:“我这里还有一个红环,你们拿走吧!”
    林夕觉得有些无语,这个少年难道没想过他们会把他两个红环一起抢走吗?毕竟船票这种东西,他们都很缺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少年蠢得别具一格还是嚎啕大哭的样子让人啼笑皆非,他们四人也不是丧心病狂的人,倒是没想对他下手。纯子抢走了他掏出来的红环,凑齐了三个。这样一来,叶室青和纯子都已经凑齐了船票,还差四个红环便足够他们上船了。
    那少年哭天喊地地抱着叶室青的大腿求罩,还把自己的武/器全部掏了出来,除了一把枪以外还有一把菜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菜刀揣在怀里的。他们四人虽然想凑齐船票,但是也希望这场游戏中能够有尽量多的人能够活下来,所以就答应将少年带上。
    少年的菜刀落到了聆泉大叔的手上,枪被叶室青收缴,而叶室青的美工刀则给了林夕,显然装备是按照战斗力来分配的。
    少年没有武/器,只能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队伍的后头,大概是因为另外三人太有威慑力,少年就缠上了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林夕。
    少年名叫“安藤直树”,长得眉清目秀,脸蛋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倒是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他眼巴巴地跟在林夕身后一路小跑,遮天蔽日的树木遮挡了微弱柔和的月光,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少年磕磕绊绊地摔了好几次,却都没有出声喊疼,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夕本来心肠还冷硬着,但是一回头看到他软乎乎的脸蛋上左一道右一道的灰痕,又有些心软了起来。
    之后的路,林夕多少也照应着他,看他要摔倒了便扶一把,少年会低声跟她说“谢谢”,然后就腼腆地低下头,没有多话。
    旅馆的外面藏着很多猎人,叶室青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在这个地方为聆泉和林夕凑齐船票。
    叶室青有分离手环而不伤人命的特殊技巧,所以林夕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如果他们能够从幕后之人的手中抢到解药,那应该就能救下更多的人了。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很快就撞上了一队三人围堵在旅馆之外的猎人。
    和猎人组交过手的纯子一眼就认出了老对头,于是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就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紧急更新!
    第四十六章 猎与被猎(8)
    虽然说叶室青一人就足够解决掉另外三人了,但是不管是纯子和聆泉大叔,还是林夕,都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个吃干饭的。而且虽然队伍默认的领导人是叶室青,但是也不代表他们几个人就完全失去了主动权,如果一昧依赖叶室青,那他们就真的完全丧失对自己的掌控权了。
    林夕自动自觉地找到了自己下手的目标,她很有自知之明,挑了三个人里面偏瘦弱的那一个。
    林夕力量弱,但是身手足够敏捷,她看准机会,在纯子和聆泉大叔和另外两人打起来的瞬间,冲上前绊住了自己目标的脚。虽然不能将人打压得死死的,但是不让对方去为另外两个目标增援,林夕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和她打的人怎么说也是个青壮年,林夕应付得也很是吃力。她憋了一口气,掰扯着对方握着武/器的手,在跟对方角力的过程中,将手肘和膝盖作为武/器,对这对方的鼻子和腹下三寸就是一个狠狠的重击。
    “啊——!”说到底来到这个小岛上旅游的基本都是普通人,耐痛能力和应变能力都不如林夕,只是占了武/器上的便宜。他们一行三个人本来就是埋伏在这里准备狩猎落单的猎物的,自以为是猎人,自然也就没想到自己会反过来被猎物盯上。他们全部的依仗就是自己手里的热武/器,在面对敌人的攻击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开枪,但是人类控制枪支自然是没有控制自己的四肢来得灵活的。
    林夕是个申时合度的人,她势必会用更多的技巧和小聪明来弥补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对方猝不及防受到了重击,手里扛着武/器不肯松手,却也下意识地抬脚想要反击。但是林夕根本不将对方这愚钝的反应放进眼里,只是一蹲身,脊背微弓,在避开对方攻击的同时,双手如钳子一样扣住他的脚往自己的这个方向用力一拉,然后松手。
    嗯,没有然后了。
    男性的弱点在遭到惨烈的重击之后又是一个惨绝人寰令人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的大劈叉,对方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林夕抢夺了枪支比划在对方的脑袋上时,对方已经痛得面目狰狞扭曲,连反抗的心情都已经被剧烈的疼痛所击溃了。他的惨叫声太过凄厉,连威胁他生命的枪口抵在了脑门上都不能阻止他的嚎哭。林夕皱着眉头想了想,干脆摘了对方脏兮兮满是汗渍的头巾,随手团成一团就塞进了对方的嘴里,为了避免被咬,林夕是直接将枪管塞进他嘴里硬给他堵进去的,确保对方连舌头都无法动弹之后,林夕才收手站了起来。
    而纯子和聆泉大叔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两人也扛着武/器制住对手,眼神复杂地瞅着林夕的方向,颇有一种被欺骗了感情的错觉。
    大概就是跟看到了清纯无辜柔弱可怜的小红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咬死了大灰狼的感觉一样。
    叶室青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个场面凶残,只是自顾自的走到林夕的身边蹲下,朝着林夕伸出了手。大佬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林夕却乖得跟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地将美工刀奉上,然后就蹲在叶大佬的身边看着他干脆利落地把那人手上的红环给卸了下来。
    他取环的过程也沾了血,但是却已经将伤害降到了最低,没有伤筋动骨,整套动作流畅自如甚至还带着一种利落的美感。
    林夕有些看呆了,她看着叶室青那张清俊的侧脸,沉静而又漠然的模样,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她有些忍不住手痒的伸出手摸了一把,鬼知道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叶室青看都不看她一眼,被人揩了油也没什么反应,卸了红环之后就随手丢给了林夕,抓住她往他脸上摸的手直接把她拽到了下一个目标旁边,接下来取的两个环都给了聆泉大叔。
    本来就眼神复杂的两人现在眼神更复杂了。
    我们也真是信了你的邪才以为你们是真的不认识哦。
    这样,还差一个红环,他们四个人的船票就都能集齐了。
    只是大概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其他猎人组也意识到附近有硬茬子,要不下口,就只能离开了。旅馆地下室里的人倒是安全了,但是下一个目标却没那么容易找,他们决定先去将幕后之人可能存在的地方搜寻一遍,路上如果遇上能下手的目标就动手好了。
    一行五人找到了第一个被标注出来的地点,可惜的是,他们不仅没有找到幕后之人的线索,反而对上了猎人组的大部队。
    十几个人的队伍,不是他们轻易就能应付的。虽然从猎人的手中抢到了武/器,但是子弹的数目也是有限的,他们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上来看都处于劣势,而这一支队伍显然跟先前的三个水货不同,他们一定经历了很多杀戮,已经成为了一群亡命之徒。
    林夕并没有被叶室青允许参与战局,她负责躲藏在暗处给予他们支援,顺便保护完全就是一只弱鸡的安藤直树。
    林夕躲在树上,扛着手中的枪支,透过瞄准器瞄准了不远处矮坡之下对峙的两方。她的掌心被汗水沁得黏腻,但是她的手很稳。当她的肩膀上背负的不仅是自己一条人命的时候,她总是会变得更加慎重,也会变得更加勇敢。
    如果杀人是为了自己和自己肩膀上背负的人命,那就不应该犹豫。
    哪怕是罪过,也要用自己的余生去担负这个责任的。
    在纯子因为气力不足而陷入苦战的瞬间,林夕对着那个瞄准纯子脑袋的人扣动了机板。
    “砰——”枪声响起,远处那人应声而倒,飞溅而起的鲜血让林夕的视野模糊了一瞬。
    ——不……这是我的血。
    子弹的冲力直接敲碎了林夕的重心,她从树上摔落,像是被丢出巢穴的雏鸟。摔在枯枝烂叶的泥沼里,林夕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神情冷然,像是一樽凝固的蜡像。不等她挣扎地坐起身,一柄手/枪已经抵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不杀你,你自己把手环卸下来。”那个刚才还抱着叶室青的小腿哭天抢地的男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他拿枪的手很稳,跟林夕一样,“我知道你能在不砍断手腕的情况下把手环卸下来,你自己动手吧。”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藏着武/器。”林夕不答话,捂住手臂的手指已经抠进了伤口里,在剧痛中挖出了那颗子弹,“这么小型的左轮手/枪,难怪你能贴身隐藏而不被发现,但是受枪型所制,威力有限,只怕是无法穿透人类的头骨吧?”
    “是,但是心脏的话,却是绰绰有余了。”安藤直树冷静的神情竟和林夕有几分相似,“我不想杀你,但是我妹妹还差一个蓝环。你的朋友们和那群人对上,活下来的可能并不大,交出手环然后逃命去吧,至少这样还能活到天亮不是吗?”
    枪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深夜里的寒风真的会让人觉得寂寞,也会让头脑格外地清醒。
    安藤直树以为这个女孩会哭,会求饶,因为她看起来比他的妹妹也大不了多少。他其实不应该那么快动手的,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或许还能寻找其他的目标,或许还可以让她别那么快绝望。但是他不能,时间拖得越久,面对着这些善良而且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就越来越下不了手,越来越觉得自己卑劣。他其实没有撒谎,他的红环和蓝环是在旅馆外的尸体身上捡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像这样骗来的。
    欺骗那些对他怀抱着善意的人,让他们的善良和付出变成一场可悲的笑话,辜负这个世界上少得可怜的温暖——他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不像他们一样能挺直着脊梁骨活着,能面对着一个立场对立的人还能伸出手说我们一起活下去。
    痛苦吗?愧疚吗?抬不起头?
    但是他必须带着妹妹一起回家。
    安藤直树不认为对上猎人组大部队的那三个人还能活下来,他们死了,猎人组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蓝环的。所以安藤直树动手了,他必须得到这个少女身上的最后一个蓝环,为妹妹凑齐五个蓝环,带着她回家。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作为哥哥,他必须帮妹妹挡住这个世界的黑暗。
    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神情平静,没有他记忆中那些被背叛人错愕或是竭嘶底里地模样。她的眉宇间甚至没有多少痛苦,她只是安静地仰视着天空,像是透过皎洁的圆月,试图寻找到些许的星芒:“如果你活了下去,见到了阿青,能帮我带句话吗?”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安藤直树想到了刚才握住她手的那个少年,他这么想着,内脏几乎都绞在一起痉挛抽搐地疼痛了起来:“你说。”
    她的语气突然低弱了下去,像是意识消逝了一样,她不经意地抬起手,轻轻地搭在枪管上,细弱地道:“……就说……”
    安藤直树并没有发现自己跟林夕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范围内了,他只是试图支起耳朵,在嘈杂的枪声和尖叫中,他想要听清楚少女的遗言。她或许还能活下去,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还会死在这里,最好不过的结局也不过是活到天明。
    飒飒的风声灌入耳蜗,连带着少女清冽的低喃,透着附骨之冝般的冷意。
    “背负着别人的性命而活着,真了不起。”
    “我也很意外,你居然敢靠我这么近。”
    ……什么,意思?
    安藤直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感受危机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机板,却只发出“咔啦”的一声空响。
    下一秒,他才发现,不是他反应能力差,而是他体内的血压归零了。
    脖颈旁侧的大动脉被薄薄的美工刀割开,细小的豁口在压力的作用下膨胀扩大,鲜血如同井喷一样爆射出一米多高的血柱。容貌稚嫩柔软的少年捂着脖颈处的伤口缓缓倒下,他那双蒙了云翳般的眼睛,只能看到手里在刚刚被瞬间拆解的枪支,还有少女砌在鞋尖的细薄刀片。
    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在旅馆外面捡到那具尸体,如果没有得到那么多的蓝环,如果不是距离成功只有一线之遥……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那具尸体是我杀的,我杀了人,你在他身上得到了希望,因为希望你对我下手,这就是无法化解的死循环。”林夕抬手捂上少年死不瞑目的眼睛,低低地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动手前,你应该和我一样都想到这一点的。”
    ——背负着人命走在这条路上,真了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里面说,我一点都不担心女主,反正她最后都是会死的。
    我:……????
    是哦,大爷你们心真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