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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三个时辰之前,七婶店内,七叔拆开一条信鸽竹管,递给叶麒道:“有人看到明月霏进了荆府,清城院的毒,应该也是明月霏的手笔。”
    长陵一愣,“明月霏不好好在雁国呆着,跑到金陵来凑什么热闹?”
    “他若只是来金陵倒还好,可她去了荆府,”叶麒将纸条塞回竹管中,“怕是来找你的麻烦。”
    “我的?”
    “五毒门被剿,明月霏不可能没有耳闻,五毒门徒四散,以明月霏的心性,说不定会借机招归自己手上,如此,她自然会对南絮的生死起疑。”叶麒走出两步,“今日清城院学生中毒,如果你是南絮本人,别说不会出手相助,就算出手,也不该是用南华针法替她们解毒……明月霏单凭这一点,应该就断定你不是南絮。”
    长陵点了点头,“而且她还见过我……”
    叶麒:“对,她认出你了,所以才去了荆府……荆无畏这么着急要你回去,想必也是为了求证你究竟是不是南絮。”
    七叔听到此处,忍不住蹙眉:“那这么说,长亭姑娘现在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叶麒颇为忧虑的看了长陵一眼,沉声道:“确实危险,左右都要被拆穿,不如不回去,你放心,你留在贺府,就算是撕破脸,荆无畏不敢轻举妄动。”
    言外之意是不赞成她回荆府了。
    长陵略一思付,摇首道:“你若执意护我,不就更容易引起沈曜的怀疑,到时我又该以什么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呢?”
    七叔道:“长亭姑娘不必担心,公子与诸多门派皆有往来,换一个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并不是难事……”
    “若是就这么离开金陵,岂不是查不出荆无畏将我大哥的遗物放在何处?”
    七叔一时哑然,确实,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金陵城是绝呆不下去的。
    叶麒不声不响的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听到长陵提到“遗物”二字,低垂的眸光微微一亮,“是了,越氏遗物,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长陵:“什么意思?”
    叶麒站起身,道:“当日明月霏既然懂得利用半柄折扇请八派掌门入瓮,想必关于伍润的传闻,她应知一二,若是让她得知越氏遗物的事,她必会想方设法从荆无畏口中套出来。”
    七叔微微点了点头,听懂了话外之意,“可是要如何让明月霏知道这一点呢?”
    “写一封匿名的书信,通过我们在荆府的暗线转交给她,明月霏多疑狠辣,她宁可信其有,也对荆无畏试探下手……”叶麒看了长陵一眼,“何况,今夜的荆无畏一门心思都扑在辨认你的身份上,掉以轻心也是理所当然,明月霏如此机敏,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七叔仍有些顾虑,“但若这位八公主也对长亭姑娘下毒……”
    叶麒略一思量,问:“尹长老为我配制的万毒降,是不是还在府里?”
    七叔恍然大悟,不觉一笑,“公子此招,确是高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人问起,
    关于主线:
    这篇文并不是以复仇为绝对主线——如郭靖虽然要杀完颜洪烈,但是显然射雕的主题也不是复仇、正如无忌的父母被六大门派逼死,整个故事也不是以复仇为主、正如萧峰一直在追寻杀害恩师养父母的凶手,但天龙八部也不是围绕着复仇为线索的故事……
    不可否认长陵想要报仇、叶麒也会助她报仇,哪怕这也是一条要紧的线,但确实不是那种女版基督山伯爵,不是那种制定好坏人一二三,围绕着弄死一二三的故事,我最初就是想写个武侠群像、想写江湖情仇、想写长陵这么一个人物,到现在想法也没有改变。
    关于复仇:
    前期的长陵以一己之力对抗不了一个王朝,这一点她非常的清楚。很多事不是武功高强,靠剑能杀人。假设,一刀杀死荆无畏,荆手中的兵权会被沈曜收拢,他的帝位会坐的更稳;当然,长陵混入皇宫刺杀沈曜本质上来说也不是非常的难,杀了之后的结果呢?几方势力夺位、八王之乱再现,雁国、西夏国必然会趁机攻入东夏,造成的结果是天下重新进入乱世战祸,而贺家不会袖手旁观,奋力抵御,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肯定是符。然后长陵再去杀符?杀光了人,她就开心么?她要是这么做,第一个对不起的就算自己的兄长,对不起越家军。
    我一直觉得一个作者不应该去解释故事,今天我敲出上面这段文字之前,原本的作者有话说本来只有一句话:“写这个故事就是为爱发电,还请多支持和多包容。”
    不过想了想,正如每个作者写一篇文都有写作预期,读者也一样会有一个阅读预期,也许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第六十六章: 问情
    缠绕于长陵足边的温泉水突突的往上冒着泡,却是她在借水释出体内之毒。
    万毒降并不是百毒不侵之物,只是在服下之后,不论中了什么样的毒皆会暂时被其收拢,不流入四肢百骸——只要在五个时辰之内用内力将毒逼出,便不会危及性命。
    长陵双掌绕了个小周圈,浊水透过汗液蒸腾出体肤,整个人都似笼罩于雾气之中。
    叶麒在一旁光看着仍放不下心,忍不住上前两步道:“你……有没有事?若是不行,我去叫纪大夫来……”
    “站远点!”长陵勒令叶麒退后,“小心被我的毒气沾到。”
    万毒降虽能御毒,但理论上也是以毒攻毒之物,服用之人若是内力深厚,以掌力将其释出稍许,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中掌之人身中其毒而不自知。
    是以,明月霏就是中了这一招——就在她以为自己放倒所有人时,桌下不经意刮过的那一道掌风,她又哪能处处提防?
    论智计,八公主自是心思机敏、奇变百出,可惜对上了贺小侯爷,可算是小鬼见了佛——矮了一大截。
    不过叶麒看着长陵如此艰难的释毒,又开始后悔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万一这万毒降过期了、药效不足怎么办?
    “怪我,当想个更稳妥点的办法……”
    长陵逼毒逼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叶麒紧张扒拉的瞅着自己,她道:“你躲到屏风后面去。”
    叶麒:“为什么?”
    “单靠手足释毒太慢了,若整个人都裸身浸在水下,全身运功施为,很快便能驱尽余毒。”长陵说罢,也不管叶麒同不同意,自顾自的开始解开外裳带子。
    叶麒听到“裸身”二字脸已经红成一颗柿子,再看长陵连脱衣服都快到不是凡人的速度,连忙背过身去,“那那那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进来就……”
    “你不能出去。”长陵褪得只剩下一个围胸,她毫无压力的钻入温泉水中,只觉得骨软筋酥,遍体舒畅,“我有可能运功运到一半就晕过去了,你留下来,若没有听到动静,记得及时把我捞出来,否则我就不是被毒死,而是被淹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小侯爷止步于门前,屏风挡住了他脸上掩不住的羞意,不知怎地,听她唤自己留下,他那颗蹿的七上八下的心仿佛渗了蜜,一丝一丝的甜到心坎里。
    她是信任我的。
    叶麒轻咳一声,勉为其难道:“喔,那也没办法了,我……我就留下了。”
    长陵闭上双眸,双手宛若游龙在水下来回滑走,丝丝缕缕的毒气顺势而散,很快,她的脸上恢复了一片红晕,不过多时,万毒降已彻底驱逐而出。
    只是越二公子才刚刚钻入这汤泉之中,哪舍得这么快就上岸,她来回游了两圈,听到屏风后的叶麒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啊,现在么……”长陵突然起了玩闹之心,“这个万毒降真是奇怪,怎么就是驱不干净呢?”
    叶麒闻言,又吓出了一头冷汗,“那一会儿……你要是晕过去了,记得知会我一声……”
    长陵憋着笑,“我都晕过去了,如何知会你啊?”
    叶麒的舌头吓的直打结,“那我……那我要是没听到动静,我就直接进去了啊,到时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冒犯了你,你、你千万莫怪……”
    “不该看的?”长陵又没忍住,笑了笑,“什么不该看?喔,我的身子?你怕什么,反正……你不早就看过了?”
    “我什么时候……”
    长陵挽出了一缕水花,“你的忘性还真大……”
    叶麒听的满脸涨红,就差没鼻孔冒气了,“你是说小时候,那、那时候我还小嘛,不懂事,你该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
    听巧舌如簧的小侯爷成了口吃,长陵终于忍不住,朗声笑出声来。
    叶麒到笑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道:“我说……你是故意逗我的吧?”
    长陵愉悦的划着水,“你不是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猜猜看啊?”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叶麒挠了挠头,半是懊恼半是松口气的坐下身,“请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会……”
    “会什么?”
    我会当真的。
    叶麒没搭腔,长陵也没太在意,她泡舒坦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只觉得这么和叶麒闲聊些有的没的倒也轻松自在,她道:“不过今夜的事,我还有一件没有想通……”
    “是什么?”
    “明月霏对我好像没有什么杀意,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还有那个天魄也是这个论调……你说,他们是不是对我的身份起疑了?”长陵奇怪道:“否则,这说不通啊……”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叶麒一听,心中颇不是个滋味,“肯定是明月舟的意思……”
    长陵更是费解,“他找我干什么?”
    “找你当……”叶麒顿了一下,及时收住了后边的话,又觉得明月舟迟早还会找上门,于是换了个腔调道:“谁知道呢?也许是看上了你的盖世武功,想把你捞过去当王妃,让大雁如虎添翼呢?”
    长陵吃惊的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瞎扯淡,一想到明月霏提到的“嫂子”,又觉得叶麒所言有几分道理,“那就难怪了……”
    叶麒趁火添柴,“对吧?我之前就和你提过那个鎏金戒,就是雁人选妻的一个信物,所以我当时才觉得奇怪……”
    长陵又道:“这样一想,当时他是见识了我的武功之后给了我那个戒指,可他又没有明说,我还以为他只是想谢我救了他的命……”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其实也没错。”某位得逞的小侯爷又道:“仔细想想,明月舟也算是一表人才,有权有势,你若是嫁给了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等着长陵能开口反驳。
    果不其然,长陵一听便摇头道:“嫁人?我就算嫁人,又怎么可能嫁给雁人?”
    叶麒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想过嫁人这件事啊?我还以为,越二公子只想过娶妻,不会嫁人呢。”
    “我想过啊。”长陵的声音飘过来,“我以前想过嫁人的。”
    叶麒闻言,脸上逐渐失去笑意,“以前?是……谁?能、能说的么?”
    “不就是你么。”
    这飘来的声音太过不真实了,叶麒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有了上一次“你”字的经验,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很快调整了过来,“你又在说笑了吧?”
    “我没说笑,说的是真的。”长陵认真道:“十一年前,温泉水边,被你看到的那一次,我就在想,哎,真是可惜,这若不是个孩子,说什么也得让他把我娶了不成。”
    叶麒心头突地一跳。
    一跳之后扑通扑通跳的愈发猛烈。
    他也不知自己是一时被泉雾糊了脑,还是失去了理智,就这么忍不住脱口问。
    “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我要是愿意娶、你还愿意嫁么?”
    屋内静默了须臾。
    叶麒等了又等,没有听到回应——他紧张地手心直冒汗,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你、你还在么?”
    屏风对岸的人依旧没有回音。
    叶麒心底“咯噔”一声,问:“你没晕过去吧?快、快应我一声。”
    仍是没有动静。
    他这下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步跨出屏风,却不见了池中人。
    叶麒皱了皱眉,又环顾了一圈卧居,都没有看到长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