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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于是他只能听林雪涅向他问道:“你是困了吗?要不我在这里继续收东西,你去睡吧?但是我又觉得把这些信一起带去波兰不安全……”
    当林雪涅还在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被装在铁盒里的信的去留时,蓝眼睛的男孩便向她问及了她其实并不想去提起的那些事。
    艾伯赫特:“你打算在波兰待两个月吗?”
    林雪涅显然没能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已经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因而她只是带着疑惑向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很快说道:“可是他,你的……艾伯赫特,他会在顿河。”
    林雪涅:“对,你告诉我了。”
    艾伯赫特:“你不打算去见一见他吗?”
    这下,林雪涅总算反应了过来,并在脸上的微笑淡去之后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那显然不是蓝眼睛的男孩想要听到的回答,因而他又追问道:“哪怕他很可能还是会在1月22日的时候去世?”
    林雪涅的脸上终于半点笑意都找不到了。
    尽管她真的很感谢这个和她出生在同一个时代的男孩,但相似的外表以及那些话语还是让林雪涅对他产生了迁怒的情绪。
    于是林雪涅反问道:“你是在责怪我对他过于冷酷无情吗?你不觉得这样的话从你的口中说出很奇怪吗?”
    艾伯赫特:“不,我怎么可能会责怪你。”
    林雪涅:“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明明被伤害到的人是我,可是你也好,他也好,你们却都会这样。好像伤了人的那个,是我一样。”
    艾伯赫特:“错了的那个当然是他。可是你说了的,雪涅,如果他还是不幸在1月22日的时候去世,你会去他出事的雷场找他。”
    林雪涅:“如果他因为我的关系出了事那我也不想活了,这和我现在不想见到他矛盾吗!”
    这个时候的林雪涅当然已经很生气了。
    可她还是想着如果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孩哪怕是因为要让着她而很快摇头,她都会算了。
    但蓝眼睛的男孩却是愣头青一样和她点了点头!
    那可真的是让她出离愤怒了。
    于是原本就还没有原谅了恋人的林雪涅干脆放下那些信,直接动手把眼前的这个男孩往外推去,并且她还要边推边说道:
    “你和他长得这么像,今天晚上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根本就不敢在对上林雪涅的时候用上哪怕半分力气的蓝眼睛男孩就这样被林雪涅推出门去。
    当卧室房门在艾伯赫特的眼前被用力地关上,他也就不可能在今天晚上再次睡着了。
    第304章 chapter 305
    在听到房门被林雪涅从里面锁起来的声音后, 艾伯赫特退后了几步, 在又看了那扇门好一会儿后才又回到了刚才自己睡觉的那张焦糖色的皮质沙发。
    他把被子又重新盖上,却是不把不远处的那盏落地灯关上, 似乎是想要抓住先前在他眼前闪现的那些记忆。
    那些闪现眼前的记忆似乎是非线性的, 它们总是由点到点, 跳跃式地出现。
    就好像一面巨大的记忆拼图, 他需要把连成片的拼图都拼在一起,然后他才能知道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与其说那是突然出现在他脑中的记忆,不如说它们一直就在那里。
    只是那巨大的拼图都被灰尘给蒙上了,才会让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那样,就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在还没想起那一整片的记忆时就已经涌出了与之相关的情绪。
    他很想现在就哄着骗着让躲在了卧室里的女孩打开门。
    他更想抱着那个让他如此渴望的人, 一遍又一遍地在对方的耳边说出抱歉。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又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做这件事。
    他甚至有些想要问自己——我究竟是谁?
    蓝眼睛的男孩感觉自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并也因此而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睡不着。
    于是在半个多小时后, 他干脆再一次地起身,并推开了客厅里的一扇窗。
    当五月慕尼黑的冷风吹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清醒了很多。
    此时的天虽然还完全暗着, 但是楼下的路灯,以及远处商业区里彻夜亮着的灯却是把天映成了褪色的深蓝。
    那竟让这个男孩想到了一幅画面。
    ——1942年的冬天, “他”乘坐一架联络机,在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飞进一片白雪皑皑的旧别利斯克。
    那年的11月24日, 曼施坦因元帅紧急接任新组成的顿河集团军群司令。
    他原本应当立即飞往新切尔卡斯克接管部队。但受阻于前方暴风雪的天气,飞机一直无法起飞。他只得乘坐火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也就是在火车发车前的半小时,带着希特勒的命令从元首大本营赶来与对方会和的艾伯赫特抵达了旧别利斯克。
    曼施坦因元帅自己出生于普鲁士的军官家庭, 他的生父是为炮兵上将,并且后来收养他的养父也是一名将军。而他身边的那个小型的指挥团队也都有着极为纯正的,总参谋部的血统。
    可想而知,当这样一个集团军群的指挥团队面对从元首大本营而来的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时,他肯定是不会有着热切的态度的。
    更甚至,艾伯赫特还能够感受得到,有几名更为年轻的参谋官还在为火车没能赶在他到来之前就发车而懊恼。
    但那都是艾伯赫特在出发之时就已经料想到了的。
    因而他并未对此而感到在意,并只是在曼施坦因元帅的邀请下与对方一同走上火车。
    “有关‘顿河集团军群’当前的任务,我们从陆军总司令部得到的命令是——阻止敌人的攻势,夺回在其进攻前己方所占领的处罚位置。但那已经是19号的时候下达给我们的命令了,也就是在当天,第六集 团军被围。”
    或许是因为想要让这名刚从元首大本营过来的后方军官知道眼下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情况,曼施坦因的指挥团队并没有在研究前方军情的时候避开他。并且这些高级参谋人员也没有把这个他们并不乐意见到的党卫队高官请去别的车厢。
    “保卢斯将军在11月22日的时候曾提出过向西南方向突围的请求,但那个时候,他们实际已经错过了最佳突围时间了。在能够得到充足补给的情况下,突围所冒的风险比留在斯大林格勒组织防御更大。”
    曼施坦因身边的那名高级参谋在地图上画出了被合围在斯大林格勒的第六集 团军兵力以及苏军的兵力调动方向和规模。
    但是先前一直都未有说话的曼施坦因元帅,这位南方集团军群的前参谋长却是在此时开口说道:“如果他们无法自己立刻突围,集团军群就一定得把第6集 团军从斯大林格勒解救出来。”
    曼施坦因的这句不加掩饰的话让指挥部的这些高级军官们都或沉默了片刻,或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他们这个圈的最外围的年轻中将。
    指挥部里的作训处长很快就给自家司令打起了圆场,企图让那名来自元帅大本营的专员觉得他们并非一上来就想要违背元首的命令。
    但是曼施坦因却抬起手来制止了对方,并说道:“格罗伊茨中将也曾是前线战场上的指挥官,我相信他能听得懂我们对于整个顿河地区局势的判断。”
    由于希特勒对于前线的将军们总是很不信任,因而当他们把不好的消息告知帝国元首的时候,对方总是会不相信。
    因而在这名集团军群的司令看来,与其什么都瞒着这位“专员”,倒不如更尊重对方一些。
    而后,他们也许会受到对方的牵制,但也有可能会得到帮助。
    当曼施坦因看向站在更外围的艾伯赫特时,他身边的那些参谋人员便给那位党卫军的高官让出了一条路,也让这个“外人”能够进到可以把地图看得更清晰的地方。
    而后曼施坦因便指出了又一个地点,并说道:“苏军很可能会利用罗马尼亚第3集 团军被击溃的机会,以他们的快速兵力向罗斯托夫发起突击。那样的话,不仅被围的第6集团军,我们的第4集团军,甚至是a集团军群和后方的联系都会被切断。
    “在这种情况下,把丧失了机动性的第6集 团军长时间地放在斯大林格勒是不可取的。他们必须得和集团军群一起行动。这样,我们的南翼才有可能在与苏军兵力相差七倍的情况下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当曼施坦因在地图上指出了这个可能后,他的参谋长以及其他指挥部的高级军官便就他所指出的那种可能进行缜密的考虑,也探讨起在这种情况下,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究竟能够以怎样的方式突围出来。
    而作为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也从贴近地图的那一侧退了出来,并同时示意艾伯赫特借一步说话。
    绿眼睛的贵族跟着对方走出这节温暖的车厢,并进到了被暴风雪肆虐的那节用来运送物资和设备的开放式车厢。
    曼施坦因:“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我猜想你应该是带着任务来和我们会合的。但我仍旧认为,鉴于现在的南翼局势,我们之间开诚布公一些可能会更好。”
    艾伯赫特:“我认同您的看法。”
    曼施坦因:“能和我说说元首叮嘱你的事吗?”
    虽说先前在见到艾伯赫特的时候,这位集团军群司令的脸色可算不上好。但是此刻,当他想要从这个年纪足以做他儿子的年轻人那里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时,他又是一点都不犹豫。
    只是到了此时,这位名声在外的“普鲁士军官”都似乎摆不出一张起码是看起来很和善的脸。
    但他的直白却是让身旁的贵族青年笑了。
    艾伯赫特:“您打算从我这里打听到元首给我的秘密任务,好在我打算行使权力之前就找人把我关起来吗?”
    曼施坦因:“在情况特别紧急的时候,我恐怕我的确会这样做。”
    这样之后,两人就都笑了。此刻与对方的立场不完全相同的绿眼睛贵族向对方伸出手来,而曼施坦因元帅也在那之后和他击了一下掌,也在晚了两个小时候才和对方握起了手。
    而后他们就倚在了车厢内的栏杆上,并看向外面的雪景。
    艾伯赫特:“元首在第6集 团军里有一位联络官,并且保卢斯将军那里也有着一台可以直接联络道元首的电台。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第6集团军只是在名义上听命于您。可即便如此,元首还是担心集团军在紧急时刻可能会为了执行您所下达的命令而违抗他‘寸土不退’的命令。”
    曼施坦因:“你认为他对于斯大林格勒的局势有多少的认识?”
    艾伯赫特:“很少。以至于我在来到这里听你们说了南翼的态势时,我甚至都感觉到了惊骇。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命令就是命令。这一点对于我、对于保卢斯将军来说都是如此。”
    曼施坦因:“恕我直言,格罗伊茨伯爵。请问您刚才为什么不说出反对我的话?”
    艾伯赫特:“因为那还只是一个想法,您也没有要把它立刻变为现实。我甚至可以说,您现在都没有把它变为现实的能力。”
    说完这句话,绿眼睛的贵族便在向对方轻轻点头后向着另外一节车厢走去。
    车厢外的暴风将他的冬季大衣的下摆吹起,那就像是在2020年的慕尼黑,那间民宿公寓的遮光窗帘被蓝眼睛的男孩一下掀起。
    虽然昨夜他在半夜三点后就一直辗转难眠,但是在早上七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去到了就近的超市和面包店,买来了果汁、牛奶和可颂。
    等到他听到林雪涅昨夜睡的那间卧室里响起了动静,他便用屋主人放在开放式厨房里的咖啡机做起了咖啡,仿佛是在用这种动静提醒卧室里的那个女孩——他已经醒了。
    果不其然,昨夜也没有睡好的林雪涅很快就打开了被反锁的房门,并在和他的视线对上时露出了很别扭的表情。
    而后艾伯赫特就向她笑了起来,并问她:“喝咖啡吗?”
    当蓝眼睛的男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奶咖的香味就已经弥漫到了林雪涅那里。
    所以林雪涅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还能是什么呢!
    昨夜她经过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对这个人胡乱发脾气的理由,正愁着今天早上见到对方时应该怎么“破冰”呢,结果这个艾伯赫特居然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对她露出了这么好看的笑容,并还问她喝不喝咖啡!
    她本想在战斗式的洗漱之后过来帮对方把那些面包摆好,却没曾想这个男孩却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相反,在她洗脸刷牙的这几分钟时间里,蓝眼睛的男孩还把他从超市里买来的彩椒和番茄也都给切好了。
    于是当两人一起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她也只能率先□□起自己了。
    “昨天晚上我把你赶出房间之后我就有点后悔了。我觉得……我对你做出的这些举动还是太粗.暴了一点。我……”
    林雪涅还打算认真地继续说下去呢,但她的措辞实在是问题严重。
    当双眼根本不能从她的身上挪开的蓝眼睛男孩有些心不在焉地端起咖啡打算喝上一口的时候,林雪涅用来形容自己的“粗暴”一词就让他在被呛到之后险些把咖啡洒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