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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现在李令姝又问,他当然不会自报家门。
    赫连荣臻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努力卖萌:“啾啾咕。”
    李令姝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你就是不肯说,我也知道你能听懂。”
    赫连荣臻不理她,往边上挪了挪,一爪踹开多宝盒的盖子,从里面找瓜子吃。
    “小机灵鬼。”李令姝笑着看它,放任它吃点宵夜。
    “小腮红,我原来的生活很简单,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就想治病,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当命都要保不住都时候,日子就特别简单,”李令姝对着小黄鸡轻声说,“穿越过来的时候,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因为这个身体年轻又健康,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赫连荣臻吐掉瓜子皮,走过来踩了踩她的手,靠在她的手臂上不动了。
    他想听她多说说过去的事。
    李令姝摸了摸它鼓鼓囊囊的小肚子,越发温柔:“当我清醒过来以后,只觉得上苍垂怜,似是觉得我前世早亡,才补给我这样一个今生。”
    李令姝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我穿越的这个小姑娘哪怕是个皇后,日子也并不顺心,时时刻刻都有危险环绕。”
    赫连荣臻一僵,顿时觉得皇后这句话是在骂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要不是他没用,皇后又怎么会如此心惊胆战过日子?
    赫连荣臻踩了踩自己的脚爪,很是有些垂头丧气。
    他很想尽快好起来,哪怕只有几天,哪怕是断断续续的,也好比一直是个鸟强。
    在鸟类的身体里,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李令姝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引得小腮红心绪起伏,她继续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了南华殿,就算安全,太后暂时动不到我头上,其他的宫妃我也不招惹,可即便是如此,那些人什么事也都忘不了我。”
    “而且,我刚才还做了一个噩梦。”
    赫连荣臻抬起头,认真看着她。
    “咕……咕……”
    他的声音很平和,带着能安抚人的魔力,让李令姝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梦,”李令姝笑笑,“只是之前在坤和宫时我重病一场,待再醒来,李令姝就变成了我,而真正的李令姝早就厌倦也这一切纷扰,施施然投胎去了。”
    “那段时候我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因为已经高烧不退,所以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那三日的细节她不记得,我也回忆不起来。可在我刚才的梦境里,却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梦里看到的,有人在药里下了毒,硬生生给她喝了下去。”
    赫连荣臻早就已经接受她是个异世孤魂,能在李令姝的身体里重生,不仅仅是老天给了她一个新生,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新生。
    李令姝或许以为这一切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很奇妙,却又毫无道理可言,在赫连荣臻看来,这一切却又都有迹可循。
    她跨越时空而来,而他则由人化鸟。
    他们两个就这么被命运安排在一起,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时也,命也。
    所以他从不觉得她是个怪物,反而觉得时运多奇妙,能让他们两个以这样的方式存货下来,说不定也是大越的国运引导,不让国祚毁在萧太后的手中。
    李令姝不知道,鹦鹉作为大越的神鸟,那个听起来很奇幻的故事,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它为何会成为神鸟,又为何成了赫连氏的守护神,旁人不得而知,但赫连荣臻却知道,只要神鸟一日不绝,赫连氏就不会轻易衰败。
    他能从鸟神复生,说不得也应了神鸟的大机缘。
    李令姝便是胆子再小,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怎么可能轻易被吓死?她这么一说,赫连荣臻也渐渐回过味来,原来李令姝的死亡,必定有什么因由。
    看她现在身体康健,似乎没有什么大病症,应当也是机缘所致。
    便是中毒,也因为灵魂转换,把一切的负面和毒性都带走。
    赫连荣臻心里有了猜测,可李令姝却全然不知,她还是有些担忧自己身体:“不管是什么毒,太医之前瞧不出来,过两日找王季平瞧瞧吧。”
    赫连荣臻下意识点点头,心里想,是应当瞧瞧。
    他总觉得那个四喜不太对劲,那些新送来的冰也不太正常,若非如此,李令姝为何今日一不用,就开始头疼做噩梦?
    李令姝看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心里越发放松,不再为晚上的噩梦所纠结。
    “你点什么头,若是真能听懂,怎么平日就又喜欢装傻。”
    赫连荣臻眼睛一闭,假装没听见。
    李令姝道:“我也不知道那梦是不是真的,原来的小李令姝是不是真的被人害死,但梦里那些情景都太清晰了,若是我凭空臆想,这臆想也太出格。”
    “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归要更当心些,身边这些人……”
    身边这些人啊,她也不知道到底要信谁。
    李令姝想到这里,突然福至心灵,低头问赫连荣臻:“你说我宫里的这四个人,谁不像是好人?”
    她其实是有些忐忑的,觉得自己跟一只鸟问这个问题很可笑,可她若是不问,心里又很不安稳。
    赫连荣臻抬起头,认真看着她。
    月色下,李令姝的面容仿佛镀上一层华丽的银沙,她眉目如画,美丽端方,是个顶顶漂亮的美人。
    美人,画虎画皮难画骨,一个人到底美不美,最重要的还是眼睛。
    李令姝的眼睛很漂亮,黑漆漆得仿佛夏日里刚才摘下来的葡萄,莹莹泛着水光,妩媚多情。
    她这么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很不忍心拒绝。
    赫连荣臻突然就心软了。
    李令姝就问它:“我说名字,你只管点头。”
    赫连荣臻不动。
    李令姝就小声说:“苏果?”
    赫连荣臻眼皮都不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李令姝莫名松了口气,接连报了蟠桃和张大福的名字,最后只剩四喜。
    赫连荣臻抬头,一瞬不瞬望着她。
    李令姝轻轻咬了咬下唇:“居然是她吗?”
    ————
    若是一直很忠心的苏果或者脾性耿直的蟠桃,李令姝还会有些疑惑,毕竟朝夕相处下来,她又不是真的蠢笨,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真面目?
    如果是对方隐藏得太深,那她确实无话可说。
    可若这个人是四喜,一切的怪异之处便能说通。
    李令姝低头看了看小黄鸡:“之前你不让我用冰鉴,是不是就是因为四喜?”
    赫连荣臻也只是有一个大概的猜测,现在不好给她肯定回话,就只佯装不懂,站在那一动不动看向李令姝。
    李令姝笑笑,却说:“我明白的,在找到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随意下定论。”
    “毕竟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只是自己猜测而已,”她点了点有点着急的小黄鸡,“好啦,我知道要注意四喜,冰也尽量少用,你别操心。”
    赫连荣臻:“咕咕。”
    好吧,看李令姝心里有数,赫连荣臻也就不再多提。
    两个人这么说了会儿话,李令姝困顿上涌,很快就睁不开眼睛。
    赫连荣臻顶了顶她的胳膊,叫她回去睡,自己则轻飘飘飞回笼子里,站在那闭上眼睛。
    李令姝看它这么乖,微微扬起唇角,也躺回床上。
    晚风微凉,略吹散了白日的烦躁和闷热,李令姝躺了没一会儿,就渐渐沉入梦乡。
    这一次,她未再做梦。
    从这日以后,李令姝便不然在寝殿中用冰,只叫把冰鉴放在厅中,沾一些凉气便也足够,这么一来,她晚上睡得也更安稳些,白日里也不再头疼恶心,确实是好了不少。
    她如此行事,却也不想打草惊蛇,只当着四喜的面对苏果道:“癸水迟迟不来,总觉是这冰太寒凉,如今远着些,便是闷热也好过伤身。”
    娘娘都如此说,苏果便也点头:“娘娘说得在理,原本前日娘娘就该挂红,这癸水迟迟不来也很让人烦忧。”
    李令姝原身身体一直不算太好,进了宫又生了这么一场重病,便是都好全也略有些不妥。
    她个子小,人也瘦弱,癸水便来得不是很利落。还好如今她年岁不大,找王季平给诊脉调理,定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她对自己的身体,养护也很精心。
    因着现如今每日都锻炼,早晚都要在院中走动,也不经常在贵妃榻上靠着坐,身子骨确实要好上不少,便是走路时间长一些,也不觉得气喘。
    李令姝道:“若过几日还不来,再请太医过来瞧瞧。”
    这一说,就说到月事上来,四喜垂下眼眸,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李令姝瞥她一眼,也不甚在意,她不好把事情透露给苏果,却还是准备敲打一番。
    “苏果,如今蟠桃正忙着,你一个人伺候本宫确实也很辛苦,”李令姝轻声道,“四喜往常还能帮你忙,不过本宫瞧着确实不够机灵,还要劳烦你多经心。”
    苏果一听就知道四喜肯定又出错叫娘娘瞧见,立即福了福:“是,奴婢明白。”
    四喜往常也不怎么多话,若不是她完全忽视了神鸟的存在,兴许也漏不出破绽,现在便是被苏果盯着,也如平常一般,根本叫人寻不到疏漏。
    便是南华殿这么多人盯着,她也一如既往,仿佛对身边之事都无察觉。
    趁着没人的时候,李令姝跟小腮红嘀咕:“原来我真的以为她是个胆小怕事爱哭的小姑娘,没想到……”
    没想到看人不能只看脸,就跟元宵一样,外表看似白白净净,内里却是黑芝麻馅的,比谁都黑。
    即便背叛自己的不是她,就她这个心理素质,也挺令人不寒而栗的。
    赫连荣臻很想告诉她,在宫里摸爬滚打日子多了,人人都有好几副面孔,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四喜刚进宫没多久,按理说还是个新人,却不想行事倒是老练,装模作样的本事十分高杆。
    不过再高杆,她们也注意不到宫中随处可见的鸟雀鹦鹉,行事总能露出破绽。
    赫连荣臻不由自主挺起小胸膛,他能保护李令姝一次,就能保护她两次,只要他在她身边严防死守,相信便是宫里不太平,也波及不到李令姝身上。
    这么一想,他从人变成鸟,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他有了跟皇后相处的机会。皇后对于他,不再是一个正妻的身份,不再是坤和宫中冷冰冰的摆设,他们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畅想未来。
    越是接触,赫连荣臻对李令姝的戒心就越低,现在他会不自觉关怀她,在乎她,甚至是……信任他。
    除了母亲、哥哥和陪在他身边风风雨雨十几年的楚逢年,赫连荣臻还没有如此相信过谁,这种感觉很令他新奇,却又不讨人厌。
    他想:作为一个皇帝,信任自己的皇后娘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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