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华带我上了三楼的宴会。我看到江烨已经恢复正常，他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谈笑风生，说不关心，那是我嘴硬，毕竟相处了两年，对他的情感很模糊很纠结，但凡扯到梁子柏，恨意难以自拔。
    这不，看到人群散开，江烨身边果然有梁子柏，这会儿轮到我脸上挂不住了，杨文华见状，示意我过去把江烨抢回来，我走了两步，盯着老公的笑容，他们眼中的彼此就像是我和旬一眼中的彼此，刹那间，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所以到第三步的时候，我陡然就停滞不前。
    我站在宴会的中央，像个雕塑，整个人空荡荡，从花瓶变成小丑，变成梁子柏眼中的小丑，我知道我抢不走他的江烨，位置从未改变，只是我一次次地认识到自己的利用价值，我庆幸我还有一点价值。
    “岑绘。”我转身，同时身后有人朝我走来，我回头，明知道不是江烨，却还是将眼神落在他身上。
    直到喊我的那个人完全挡住江烨，我才看清楚是谁。
    “青姐？”青姐一袭旗袍格外贵气，她的盘发带有古韵的味道，肤白的她笑得嫣然，恰到好处的妆容十分优雅。
    “喝一杯？”青姐的邀请正好让我缓解一下。
    她递给我一杯香槟酒，我拿着没喝，我不习惯洋酒的苦涩。
    “没想到梁先生也混了进来。”青姐抿了一口红酒，看一眼江烨的方向，而后对着我问，“怎么样了？”
    “呃？什么怎么样？”我恍然回神。
    “你和江烨的情况。”
    “没什么改变，老样子。”我很想避开我的目光，可是其他人都很陌生，我都不知道我该把自己放在什么地方才能好过一些。
    “女人的青春有限，如果有了打算可千万不要放弃。”青姐是个明白人，我也是个明白人，她说得够直白了，“有帮助可以随时找我，你看看你，都很久没有参加俱乐部的活动。”
    “以前都是跟方婷一起，现在她……”
    “噢对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前段时间接到方婷给我的电话，她说她正在办理移民，她要带家人移民。”青姐放下酒杯，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想多问一些事，可是她很快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根本来不及开口，我劝她跟你联系，她犹豫一下才答应，不知道她有没有联系你。”
    我摇头，认真地说：“我一直跟她失去联系，她没有给我电话，甚至没有一条信息。”
    “她的语气很坚定，我想她可能真的想要离开。”
    “可是之前她完全没有透露她要移民的决定，这太突然了。”
    青姐思虑地问：“方婷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任何事？”
    我反问：“青姐所指的是什么方面的事情？”
    她看着我，我盯着她，片刻后，她释然一笑地说：“算了，我也是关心一下，既然都不清楚，我们猜测下去只会徒增烦恼。”
    我也笑了笑缓和一下气氛，说道：“我会想办法跟方婷家人取得联系，有了进展再告诉你。”
    “你别太担心了，她终究是个成年人，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那都是她自己该走的路。”青姐语重心长地说，她说的话一向很有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对方婷失踪这件事显得过于冷静，我很不喜欢，我觉得她对朋友不够真诚，至少方婷曾经以她为榜样，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而她对方婷曾经的关怀似乎在方婷失踪之后烟消云散了。
    我才不会相信方婷移民，她不会丢下君君，这件事我得跟君君父亲联系。
    “江太太。”我讨厌思考的时候被人打扰，一转身看到是皮笑肉不笑的刘辉，差点没忍住我的不爽。
    “刘先生，真巧，又见面了。”套的话，我也会说，只是不擅长，逼出来还是会赏个假笑对付一下。
    “哎哟喂，那可不是巧合，是在下看到江太太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不忍心，所以特意来关心一下。”刘辉说话时，眼神故意瞥一眼不远处的江烨，梁子柏还没走，霸着江烨就差给他立个“江太太”的头衔了。
    “刘先生有心了，不过我不是发呆，我只是想些事情。”
    “江太太真是有趣，在这种场合下还能冥思。”
    “有趣的事情多了，只是刘先生孤陋寡闻罢了。”
    刘辉大概听出我的不耐烦，他转了转贼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太太这么说，我还真是想起更有趣的事情，不知道江太太想不想听？”我瞪着他不吭声，刘辉靠近半步，余光瞟一眼江烨和梁子柏，“听说这个梁先生是个画家，连江先生都拜倒在他，啊哈不对，应该是欣赏，十分欣赏，欣赏到两人亲密无间，都要惹人非议了。”
    我面色冷静，依然不吭声，看来传言是真的，他真的露出马脚需要我来救场，按理来说，我最好趁机落井下石，站在道德的名义上谴责我的丈夫，将他们赶尽杀绝。
    江烨终于看到了我，他冲我微笑，又立刻走了过来，梁子柏就在他身后，他想跟来却被江烨制止。就目前的天秤上，我实在是太讨厌面前的刘辉，对于这个看热闹的人，我十分不想沦为他的武器，沦为轰炸江烨的武器。
    “谣言止于智者，只怕会让你失望了。”江烨刚到我们跟前，我突然上前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亲切地笑道，“我和我的丈夫一直很好，谢谢刘先生的关心。”
    自讨没趣的刘辉尴尬地离开，见他走远，我打算抽手，而江烨及时抓住我的手腕。
    “很意外你会主动帮我。”
    “谣言多了，对公司的名誉有伤害，我只是履行老爷子强加在我身上的承诺。”
    “刘辉撞见我和子柏在咖啡厅……”
    “我不想知道。”我打断江烨的话，“我真的不想知道，你不必解释这么多。”
    “我很感激，这个人情我会还你。”
    “你欠我的两年怎么还？”我故意反问，一时间他哑口无言。
    好像又被我打破了很好的氛围，他松开我的手，这时梁子柏也来到我们身边，他笑着跟我打招呼，真是难为他还要对我笑脸相迎，这男人明明是打算离开江烨的，偏又要纠缠不清，他可能不知道，早晚一天他会害死江烨，会害死江氏的家业。
    听江烨说，那个金融大亨有事耽搁来不了慈善会，之后主持人也解释了个中缘由，但肯定隐瞒了真正的理由。既然人都看不到，我倒是想提前下班回家，做戏真累，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从洗手间出来，我可能迷了路，拐了弯越走越冷清，正要转身往回离开时，忽地一阵阴风袭来，吓得我直哆嗦，脑袋里瞬间冷却，只听到嗡嗡作响。
    “……井水不犯河水……”
    “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断断续续听到的声音有前言没后语，有后语没前言，总是听不明白。我试着寻找传来声音的方向，走进其他会议厅，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呆久了瘆得慌，我转身想走，不料撞到木门，咯吱一响，耳边若隐若现的声音又冷却了，脑袋除了嗡嗡作响就是自己忍痛的低吟。
    “岑绘？”杨文华在走廊上撞见我，我揉着胳膊肘，咬唇说道：“撞到门，痛死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洗手间，出来找不到方向，乱走就走到了这里。”
    “很痛吧。”杨文华扶着我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关心地问，“你真是迷糊，上个厕所也能迷路。”
    我抿了抿嘴唇，撇着嘴反问：“你不也迷了路？”
    “我可不是迷路，我是特意来找酒店的房经理，我的房间出了点问题，我找他有事。”
    “你的房间怎么了？”
    杨文华环顾左右，凑近我，煞有其事地说：“我的房间装了偷听器。”
    偷听器？真有这种东西？我还以为电影里面是用来糊弄观众的，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
    杨文华前一天住进酒店，为了方便这次的慈善会，他做了不少事情，他说，他本来想夺下那件旗袍送给我，他觉得我很合适这件旗袍，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刘辉只是出面买下这件旗袍，真正要的人根本没有出现。”杨文华带我去了酒店顶层他的房间，果然是有钱人，住的豪华间，一张床估计能睡下四五个人。
    我像个探子，在房间里面转悠，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跳起来张望天花板。
    杨文华在吧台给我倒了杯饮料，见我有些战战兢兢，便说：“你想找偷听器？早就被我扔了。”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想见识一下。”
    “你一个女孩子，知道这种东西干什么。”
    “那你知道是谁装了偷听器吗？”
    “经理不知道，当然，他肯定不知道，除非他不想继续经营这家酒店了。”
    我想起撞到门之前听到的那几句话，虽然不敢肯定话语的内容，但是能确定那个黑漆漆的会议厅肯定有人，是谁？是杨文华？我疑惑地盯着他，他显得坦然自若，好像根本不关心我是否偷听到，不对，他可能利用偷听器这件事来下套套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