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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常乐看了一眼赵熙,又道:“这会儿还太早,顾姑娘何不同公子和我一起去逛逛?听说下游一会儿会放烟火,满天烟花和河灯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往年可没有烟火呀!”晓月闻言眼睛一亮,晃了晃顾清芜的胳膊,劝说道,“姑娘,去看看罢!“她看顾清芜的情绪有些低落,若是去走走,能散散心也好。
    不过顾清芜刚和萧远林分开,此时跟着赵熙再去踏桥看烟火,觉得十分不妥,于是摇头道:“还是不去了,一会儿家里人来了找不到咱们,岂不着急?”
    晓月有些泄气,忽然又想到刚才顾清荷托她挂方胜一事,道:“姑娘刚不是答应了四姑娘,要帮她去双绮桥挂方胜的嘛?等马车来了咱们去挂方胜,说不定,能赶上放烟火呢?”
    常乐道:“这可巧了,烟火应当就在双绮桥附近,公子,您看要不要等等顾大姑娘……”
    顾清芜抬头看看赵熙,石灯笼下,他面目柔和,嘴角噙着笑意,抬手假装弹了常乐的脑门一下,道:“不要勉强顾姑娘了,陪着她等来顾府的马车就好。”又对着顾清芜道,“这里人多,留你们两个姑娘在此还是不大放心。”
    见他如此说了,常乐和晓月对视一下,都不再开口。
    不多时,顾府的马车在人群里缓慢而至。
    顾清芜正要和赵熙道别,只见文皑从自家马车前辕木上跳了下来,笑道:“刚路上瞧见你家马车,就搭了一段儿来找你。”看见了赵熙,惊喜道:“你们竟然在一起,我还寻思着您今日会不会出宫凑这热闹呢。”
    众人见了礼,文皑对顾清芜道:“走,为师在迎宾楼包下了一间茶室,备了笔墨,等下看着烟火正好挥毫作画。”又邀请赵熙道:“既然遇着了,谭公子也一起罢,看看我这高徒如今可长进了。”
    这话说了,几个人都望着顾清芜等她开口,她虽然觉着不妥,但是文皑在,常乐和晓月也在,让众人在这个欢乐而温柔的夜晚扫兴,似乎也不好,只得点了点头,道:“好罢,就随师傅一起去,只是我待会儿要先去双绮桥给我家四妹妹挂方胜,师傅先去茶室稍坐,我一会儿就上去找您。”
    文皑又去看赵熙,他颌首道:“如此也好,就一起去罢。”
    吩咐了马车去迎宾楼等候,几个人便随着人流继续往下游走去。
    顾清芜和文皑一路讨论着该用什么颜色来把月光和莲灯的颜色/区分开来。晓月和常乐跟在后面,人群还是在近旁熙熙攘攘,可是她很快发觉附近隐着数名侍从给众人辟出道路,不似萧远林的殷殷相护,赵熙只是闲适的走在文皑旁边,不时侧目望着两人。
    常乐问了句为何两人会在望极桥下,晓月还未来得及回答,顾清芜转过头来,对着常乐微笑道:“本是和萧世子一道出来踏桥的,但是刚才路遇永宁郡主受了伤,萧世子便先送她回去了,我和晓月才在这边等着家里来接。”
    这句话说完,她又转头去和文皑说话,常乐暗暗吃了一惊,去看赵熙,他似乎恍若未闻,仍旧闲适的走在一边。
    常乐不再开口,看他这番神情,晓月也察觉出前面这两人似乎有些说不清的暗涌,忽然想起卫彰送来的竹条,那天一听完晓雯回禀,顾清芜就坐在那发了半天呆。
    她想到这里,心里跳了几下,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一路随着人流,很快到了双绮桥边上,这里也是张灯结彩,虽然叫卖莲灯的少了,但是又多了些贴灯谜或是卖首饰香粉的摊子,此起彼伏的叫卖着。人群里有十来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挎着篮子穿梭着叫卖方胜。
    侍卫来不及阻拦,一个小姑娘挤到了众人跟前,她扎着双环髻,发间簪满了方胜,活像一个移动的摊子,小姑娘灵动的眼神在几人身上一扫,然后对着赵熙举起篮子,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你家娘子这般美貌,不给她买一个方胜结去高挂嘛?”
    赵熙叫她拦住,低下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篮子,放满了花花绿绿的同心方胜结,他正要伸手拿一个瞧,顾清芜赶忙道:“我不是他娘子。”
    小姑娘转脸对她笑道:“没关系呀,方胜悬挂的越高,代表日后嫁的也越高,姐姐给自己买一个吧。”
    顾清芜还是摆手,道:“不必啦,我已经有方胜了。”
    赵熙伸手在篮子里挑出了一个,对顾清芜道:“你不是说,那是你四妹妹的。”
    小姑娘赶忙上前一步,笑道:“大哥哥对姐姐真好呀,这方胜挂的高呀,夫君也步步高升,祝大哥哥前途似锦,和姐姐白头偕老……”她学着福身见礼的姿势,手里篮子举得更高,嘴里吉祥话不停,什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都说出来了,顾清芜叫她说的面色赤红,连连摆手。
    文皑瞧的好笑,掏出银子塞到篮子里,道:“快别说啦,再说这位姐姐的脸都要着火了。”
    小姑娘看见银子,又忙不迭地吐出一串好话,然后才欢喜的跑开了。
    赵熙手里攥着方胜,迎着路边的石灯笼的灯光边看边道:“做的还是有些粗糙。”
    见他没把方胜塞给自己的意思,顾清芜吁了口气,忙走到晓月身边去,拉住她对几人道:“师傅,您和谭公子先去迎宾楼稍坐,我们挂好了方胜就上去找你们。”
    说着,拽了晓月就往双绮桥上快步走去。
    双绮桥是木拱廊桥,栏柱雕刻着精美的燕双飞花纹,姑娘们一般都把方胜挂在突起的燕翅上。她走上前去,把顾清荷的方胜往高处的燕翅上挂,试了几次,只觉得都不够高。
    她转头对晓月笑道:“怎么办?挂的不够高四妹妹回头该怨我了。”
    只是这一回头,却见晓月低着头退在了一边,而赵熙站在身后两步外,他微微一笑,伸手取下了顾清荷的方胜,往高处挂燕翅上挂住,又拿出刚买的那枚在顾清芜面前晃了晃,微笑道:“你把自己的忘记了。”
    他说完,抬手把第二枚方胜也挂好,然后转脸看着顾清芜,他个子高,这样就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顾清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这目光拢住,挣脱不得。
    她垂下头,咬了咬唇,狠下心道:“我今日是跟萧世子出来踏桥的。”
    赵熙道:“所以呢?”
    他并没有跟自己说过什么,甚至两人的交集只那么一次,顾清芜低声道:“谭公子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赵熙没说话,只是低头这么看着她。顾清芜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头顶上,只却不敢抬头去看。
    迎宾楼那边忽然传来阵阵乐声,一阵急促的鼓点过后,烟火开始了,人群欢呼起来,涌向桥边,只听嘭嘭几声,陵水上空绽放起朵朵烟花,四周围一下被烟火映的五颜六色。赵熙一伸臂把手撑在栏柱上,将涌过来的人挡在身后,不叫他们撞到顾清芜,然后抬头去看天空。
    顾清芜几乎是让他圈在了怀里,虽然他的胳膊并没有碰到她,可是衣袖被风吹起,鼓起阵阵龙涎香的味道,从袖口直冲她脑门,这股味道里还带着一阵清凉的香气,她说不上来是哪种熏香,只觉得沁人心肺。
    顾清芜抬起头,漫天烟火下,她看见赵熙的侧脸被映照得潋滟至极,他微微偏头看了看自己,嘴角仍旧噙着笑意:“快看,放烟火了。”
    似乎她的话对他来说毫无影响,顾清芜觉得胸口闷闷的,心跳的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样,她极力忍着嘴边的话,没再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赵熙却望着烟花开口道:“第一次见你,是帮你从高处取一幅画。”
    “我记得,还有,文师傅也是您找来的罢?”
    赵熙道:“是啊。他是天下第一的画师,我费了好些功夫,才请他来到京城,不过他看了你的牡丹图,便愿意做你的师傅了,这件事上我倒没有多费心。”
    他说完这些话,才转过头来看着顾清芜,烟火仍旧不停歇的直冲上夜空,明暗相间的光影中,顾清芜发现原来他不是一直在微笑,只是他的眉眼生的太过温柔,而嘴角是天生有个好看的弧度,因此只要他不是故意肃容,这张面庞看起来总是极温柔的。
    “你不要怕我,我并没有想要勉强你。”赵熙轻声说。
    这话已经不能再直白了,顾清芜只觉得自己耳根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别开目光,看着陵水里纷纷而下的莲灯,用极低的声音道:“臣女谢过皇上。”
    焰火燃放了好一会儿才尽。人群渐渐散开,顾清芜跟在赵熙身后走下双绮桥。她指尖冰凉,带着一层薄汗,紧紧攥着晓月的手,晓月不敢开口去问,刚才她立在后面,看到的仿佛是赵熙一直将她揽在怀里一样。
    到了迎宾楼下,赵熙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还想去文师傅那吗?”
    顾清芜此时只觉得心力交瘁,这短短两个时辰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在他这样问了一句,顾清芜便顺势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了,今日就不去了,劳烦您跟文师傅说一声罢。”此时再跟着他上去,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晕在半道了。
    赵熙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对着身边侍卫道:“护送顾府马车回去。”
    晓月扶着顾清芜上了车,顾清芜长长的出了口气,道:“今日的事情,别告诉家里人。”
    晓月道:“是。”
    马车咯吱吱的走了起来,顾清芜轻轻把帘幕撩开了一条缝隙,朝外面望去。赵熙还站在那里,她赶忙又把帘子放下,靠回晓月肩上,叹气道:“快些回府吧。”
    赵熙看着马车不见了,才回身准备上去找文皑,走了两步又停下,脸上神色有些冷肃,他略一想,回身对着侍卫吩咐道:“去查查今晚怎么回事,永宁郡主怎么受的伤?为何她身边的人没有跟着,竟然要萧世子送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啦,不好意思啦,祝各位中秋节愉快~~~
    另外明日请假一天,15号争取双更补上,谢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30章
    平王府,锦绣阁里传出阵阵哭喊,夹杂着瓷器砸在地上的脆响。
    平王妃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白嬷嬷,一进屋,只见满地瓷器碎片,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地上跪满了婢女,却都垂着头不敢出声。
    “你们都是傻子呆子?还不赶紧收拾了!”平王妃恼怒道。
    众人忙把地面清理了,然后退了下去。
    平王妃走到永宁郡主床边坐下,撩开被面看了看她的脚腕儿,眉头一紧,对白嬷嬷道:“怎么弄得这样严重,不是叫你们做个戏便罢了?这万一真伤了筋骨可怎么得了?”
    白嬷嬷还未开口,永宁郡主已经痛哭道:“是我叫韦四娘用力撞我一下,弄出点真伤来,免得惹人怀疑。可是我没想到,萧哥哥他把我放在王府门口,连句安慰话也没说就走了。母亲,你说,他心里是不是当真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
    平王妃扭头看看白嬷嬷,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平王妃心下了然,缓缓问道:“你心里还是打定了主意?非萧远林不可吗?今日你也看出来了,他对你……”
    “不,我不放弃!”永宁郡主打断了平王妃,她披头散发,双手抓着锦被,额头上有几缕发丝因为汗湿而贴在脸颊上,在秀美的面庞上仿佛裂痕。平王妃伸手给她理了理鬓发,才十五岁的女儿,本该天真甜美,如今竟然形似疯妇,她作为王妃之尊,如果连此这点事情都料理不了,要这个王妃有什么用处。
    白嬷嬷在一旁道:“娘娘,您进宫去请谭太妃娘娘下旨罢,让她直接赐婚。郡主受这般折磨,叫人瞧得心里着实不落忍呀!”
    平王妃摇头道:“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永宁郡主和白嬷嬷都望着她。
    平王妃道:“别忘了,萧家有不世的战功,萧世子袭爵授官,未来必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他的婚事,太上皇和皇上定会先问过他才能定下,这是一则。二来,就算太妃娘娘疼郡主,这般硬嫁进去,以后过日子的还是她自己个儿,难道那时候还能强压着萧远林遵从旨意和吉宁夫妻和美吗?”
    永宁郡主哭道:“那怎么办?今天七夕,他两个都一起放莲灯踏桥了,回头真定亲了,我就更没有机会了。我不怕日子苦,我慢慢和他磨一辈子就是了,母亲去请旨好不好?”
    平王妃道:“不是我不愿意为你走这一趟,只是真请旨也未必能成。”又冷笑道:“再者,废了那么大力气把韦家找出来,还没派上真用场,早早乱了阵脚做什么?”
    “母亲是说……?”永宁郡主止住了眼泪,看着平王妃愣愣的问道。
    平王妃眸子里的厉色一闪而过,道:“让我的女儿如此伤心,我怎会就此算了。”她转脸换上温柔的神色,对着永宁郡主道:“母亲可以为你实现心愿,只是从今日起,你万事都按我说的办,不可再如今日一般,一点不顺你意就如此发疯哭闹。”
    “只要有希望,母亲说什么我做什么。”
    ……
    七夕过后不久,萧远林袭萧国公爵位的旨意下来了。他五月里出孝后,这道旨意就拟好了,只是因为萧平野是六月里的忌日,他虽然不必再为亲兄长服丧,但还是上折子祈恩,过了兄长忌日这月才袭爵。
    随着袭爵旨意一道下来的,还有他出任从一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一职的旨意,统领京师禁军。
    京师禁军戍卫京城,乃是天子最亲信的直系。北狄一战之后,萧家军几乎都填了进去,剩下的人大部分编入禁军,这样泼天的功劳,这个职位并不算太过,更何况近些年天子多提拔年轻官员和将领,萧远林正式步入官场后,为人行事皆是一派沉稳老练,很快就成了朝廷最炙手可热之人。
    等这一阵儿热闹过去,萧老夫人的寿辰又至,萧国公府早早下了帖子邀请顾家众人赴宴。
    七夕那日回家后,顾清芜听说萧远林先自己一步到了顾府,以为她已经到家,等知道她还在外面,又忙不迭的去寻,结果两人刚好错过。没几日萧家又忙袭爵的喜事,等到了贺寿这天,两人几乎有十来日没有见面,中间只传递了一次书信。
    一大早到了萧府,只见往日颇显空旷的府邸,张灯结彩,四处挂满彩绸,仆婢们穿梭往来,热闹非常。
    到了萧老夫人居所,老远便闻欢笑之声。
    顾老夫人携两个儿媳妇和顾清芜顾清枚两个孙女儿进了屋,大声恭贺道:“老姐姐,我来给您贺寿了。”
    萧老夫人忙从首座上站起身来,要去迎她,丫鬟仆婢扶她快走了两步,上前攥住顾老夫人双手,笑道:“早说不叫你特意跑这一趟,你偏不顾自己身子要来,快请坐下。”
    两个老人携手在首位坐好,寒暄几句,萧老夫人指着堂上几人道:“莫家老姐姐不需介绍了,这位是韦夫人,她夫君曾是我儿阵前的将军,也是夫君过世,边关生活又实在清苦,这才带着女儿来京城,如今在我府上客居。”
    顾清芜顺着萧老夫人的指尖望去,韦四娘和一个憔悴的妇人起身和顾家人见礼,那妇人是她母亲,瞧着竟比萧老夫人还要憔悴,面色里带着病气,站起身都要韦四娘费力扶着。
    顾老夫人此前已经知道七夕之事,眼神在韦四娘身上一转,见她姿色平平,面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真诚,问了几句韦夫人身体如何的话。
    略说了几句,下人又报有客上门,萧老夫人看着顾老夫人笑道:“如今家里连个掌事的主母也没有,这些琐碎事情都得回到我面前来,连和老姐妹们说话的功夫也没有了。不如咱们就移步到正厅去待客,也省的让人来回折腾。”
    众人都道好,萧老夫人便攥了顾清芜的手,将她领在身边,往正厅去了。
    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除去留下用酒席的,还有不少登门送了礼就走的,萧远林身居高位,如今想要巴结的人简直数不胜数。
    萧老夫人把顾清芜带在身边见了几波客人,这才放开手,让她吃些茶点歇息一下。
    不多时,有个小丫鬟凑到身边低声道:“顾大姑娘,我们国公爷请您出去偏厅说句话。”
    小丫鬟虽是凑在顾清芜耳边说的,但是萧老夫人和顾老夫人就在近旁,都听见了。萧老夫人一早瞧着顾清芜有些不对,从前虽然也是温柔娴静的,但是面色红润,一双眸子瞧着便灵动含笑。今日不知怎么,总觉得她神思恍惚,待客时常觉的她的心思飘在别处。
    她以为是七夕那日的事情叫她不得安心,便拍拍她的手,道:“去罢,这两日远林总是念叨着你,不跟你亲自解释他总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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