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转念一想,若是能促成罗将军和莺娘的婚事,罗将军想必承情,会念着他的好,真能谋得更多好处,倒也能算得上是种福气。
陈元嘿嘿一笑:“这孩子命苦,爹娘去得早,我们太太怜惜,常接过来说话儿。将军下回来,说不准还能遇上。”
罗百益颔首,似乎满意,陈元高兴得险些跳起来,他猜得一点错处都没有,回头可得好好拢住他那长姐,叫她在顾家那头想想法子,促成这桩喜事才好。
罗百益见了周莺,心里头满满的盛着喜悦,虽没能独处片刻,说上几句私房话,但就这样若有似无的碰上两回面,短短地相处一会儿,他亦觉得刻骨的相思有了几分寄托。
目的达成,罗百益也就不留恋这陈家园子了,假模假样地胡乱逛逛,到了席上坐了会儿就借口有事欲告辞而去。
陈氏兄弟百般相留,自是不愿意他就这么走了,那陆铎觑空凑到罗百益身边,笑着道:“罗将军不忙走啊,小人叫人去给那莺姑娘递了话儿,说不准将军待会儿,能和小姐再处一处……”
话未说完,罗百益已变了脸,瞪着眼阴恻恻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莺是大家闺秀,最是守礼,又当着后院那么多宾客,他陆铎一个外男的人能过去跟她递上话儿?
罗百益忙推了陈元陈威,挟着陆铎来到厅外廊下,握着陆铎的手腕瞧似亲热,暗地里用的劲儿叫陆铎忍不住呲牙。“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干什么了?”
陆铎笑道:“没什么,将军您别急啊。小人这不是,这不是一心想为将军排忧解难?适才……嘶,将军您先放手。”
罗百益松了手:“赶紧说!”
陆铎道:“小人自作主张,还求将军不要怪罪,小人的妹子与家母今儿也来了席上,适才见过那莺姑娘,小人瞧将军似乎有意,就叫人递话给小人的妹子,叫小人的妹子请那莺姑娘出来走走,将军若是这会儿去,说不准能遇着。”
罗百益蹙了蹙眉。
陆铎笑道:“不过就是说个话见个面嘛,有小人的妹子在旁,不越礼,难不成将军还在意这些末枝小节?”
罗百益总觉着陆铎这笑不单纯。
但若能和周莺多处一会儿,甚至能说说话儿?
**
周莺在席上饮了一小杯酒,众人举杯敬陈太太,她总不好做特殊的那个,陪着饮了杯,小腹隐约更疼了。酒液落入腹中,灼灼的烧的人难受,陈氏见她额头直冒汗,忙喊人来,叫陪周莺去休息。
周莺难受极了,今儿身体不适原不该勉强过来,给人家添了麻烦,自己也过意不去。上房全是宾客,陈家的侍婢引着她到后头的厢房休息,落云去要红枣茶给她暖身,她一个人捂着肚子在榻上伏着,一阵阵地发冷汗。
没过多久落云回来了,服侍她喝了红枣茶,刚放下碗,就有个眼生的婢女来喊落云,说是陈氏不放心,叫落云姑娘过去问问。
落云应下,安置好周莺便去了。
外头静悄悄地,能听见不远处的上院传出来的阵阵欢笑。
过去她小日子,虽也不好受,可不至于遭罪成这样。她虚弱得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痛感不知是因着捱得太久而麻木掉了,还是饮了热茶正在好转,不再打冷颤,却渐渐开始晕眩、发热。
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味灼烧着心脏,灼烧着她整个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身上的春衫汗湿了一片,喉咙发干,睁开眼想找杯水喝,这才发觉自己连视线都模糊了。
她隐约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这不是小日子带来的难受,也不是简单的饮醉了酒。席上不过饮了一杯梨花白……
梨花白?
梨花白口感微甜,她适才喝的那杯……
轰隆,像有天雷在脑中轰过。她头疼得想不下去了。正在这时,听得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落云……”
周莺艰难开口。“我要喝水,快……”
罗百益错愕地望着周莺,此刻少女因发汗,脸颊上晶亮亮的像刚沐浴过,轻薄的春衫紧紧贴在身上。云鬟半散,钗横发乱,银红色衣襟微敞,颈上一根蓝色绢罗带子……
罗百益回过头来,身后早不见了陆铎。
那姓陆的是有多胆大,竟然对周莺使这般下作的手段?
“落云,你……”周莺半晌等不来水,声音多了几丝焦急,艰难地转过头来,却根本没辨认清眼前是谁。
罗百益心头一跳,他不敢再瞧周莺此刻的模样,忙斟了杯水递过去。
杯子还未放下,周莺已靠过来,无力地摊了下手掌,难耐地带了一丝哭腔:“落云,我难受。”
罗百益猛地蹿起来,手里那杯水哗地全洒在了地上。
这种情形谁能忍啊?这样一个貌美的姑娘,意识不清地在自己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嗓子跟自己撒娇。
遑论他本身就对她心思不纯。
罗百益心头火起,转过身去一脚踢了跟前的矮几。
他不敢回头,强自稳着嗓音道:“顾小姐,您稍待,我这就喊人来。”
周莺伏在案上,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不能给人瞧,眼泪落下来,摇头道:“别喊人,求你了……”
罗百益觉着自己二十几年来从没遇过此番这种难题。
他心尖尖上的姑娘软着嗓子对他说“求你了”……
他若连这都能把持得住,除非他不是男人。
罗百益把心一横,回过头来,他单膝跪下去,指头颤颤巍巍地凑近。
常年持剑磨出了粗粗的茧子的手,抚到汗湿了的青丝。
电光石火间,有人冲进来,一把抓住罗百益的后领将他甩了出去。
罗百益没来得及骂,抬眼见顾长钧黑沉着脸,气喘吁吁地立在榻前。
周莺仰起脸,迷迷糊糊地笑了下。
顾长钧抓落帐帘,将周莺裹在里头,连脸蛋也遮住了,单手抱着她走了出去。
罗百益爬起来,捶门爆了句粗口。
**
马车里光线很暗。所有的帘幕都放了下来。
顾长钧本不想蹬车的,随意叫北鸣送人回去就是。可奇怪的是,他偏偏此刻就是置身在这车中了。
对面的长椅躺着浑身是汗、正奋力挣扎的周莺。
她闭着眼,长发已经完全散开,瀑布似的披在椅上。
手腕被用绳子缚着,她艰难地挣扎着,不时哭哭啼啼的哀求:“放开我,疼……”
顾长钧端坐在对面,他斜倚着车壁,眼睛隔帘瞧着外头的方向。
耳畔充斥着女人难耐的声音,时而哀求,时而哭诉。
她神志不清,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顾长钧和陈老爷从里头议事出来,就见陆铎兄妹在一个院前探头探脑。
顾长钧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方才是如何震怒。此刻他已经平静下来。
也正思索着如何教对面哭闹不休的女孩儿也平静下来。
“咚”地一声,周莺整个人从长椅上跌下去,滚落在脚底的地毯上。
顾长钧坐正了身子,俯身把人捞起来。
周莺灼烫的肌肤触到一块儿滑凉的衣料。
她努力睁开迷蒙的眼睛,仰着头瞧向扶着自己的人。
她靠近些,再靠近些。
顾长钧的鼻尖,距她不过存许。
她贴上来,低低的,怯怯的,喊他。
“三叔……”
顾长钧扣在她腰上的手,僵住了。
“三叔……我怕……”
她闭着眼说着胡话,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了下来。
她贴近了,软软的身子紧紧靠在他身上。
顾长钧背脊发僵,他的手紧了紧,稍一用劲,将女孩儿狠狠推开。
她朝后跌去,身子撞在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长钧瞥了眼她被缚住的手,绳子将腕子磨得破了皮儿,她适才不住呼痛,哀求,他硬着心肠没理,现在……
从靴子里掏出匕首,他将她手上的绳子割断了。
得到自由,周莺的眼泪止住了,她开始缓缓凑近,小心翼翼的,攀着他大腿,用脸颊贴着他。
她仰起脸,用迷离的眸子仰望着他。
顾长钧在她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手指在袖底攥了下,然后,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忍忍。”
他尽可能地放低声音。
周莺摇头,她的手撑在他膝头,将自己挤在他怀里。
那樱唇近在咫尺,哀哀嚷着难受。
顾长钧眸子一黯,伸手扣住她脖子。
他两指在她颈侧按了下,那麻烦的女孩儿头一歪,无力地倒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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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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