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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猛地咳了起来。
    敏慧慌了,忙喊人宫人取鼻烟过来,自个儿抱着罗贵妃轻拍她的背:“姨母我错了,敏慧错了,您别生气,您别着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姨母说什么我都听。”
    这焦急不是作伪,敏慧眼泪都急出来了。
    秀毓宫的掌事大宫女忙排开众宫人奔了过来,将一块药丸先垫在罗贵妃舌下,然后旋开珐琅鼻烟壶凑在罗贵妃鼻端给她嗅。
    片刻,罗贵妃张开眼睛,呼吸顺畅了。
    敏慧抱着她哭:“姨母,敏慧对不住您,是敏慧太不懂事了。”
    罗贵妃虚弱地叹了声:“傻孩子,姨母不怪你,是姨母自个儿的身子,不争气……”
    敏慧摇头:“姨母是给我气坏了。我也是一时慌了,实在是没法子,我什么都不瞒姨母,自小我就打定主意要跟表哥一块儿,要是最终不能嫁给他,我只有死……”
    话音未落,罗贵妃又喘了起来,那掌事姑姑抚着罗贵妃的背,北北“郡主,您叫贵妃缓缓吧?”
    说什么死不死的,明知贵妃当她是亲生女儿一般,这敏郡主,未免太不懂事了。
    罗贵妃脸色苍白,无力地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按住敏慧的手背。
    饶是盛夏,不用手炉,她的手脚便是冰凉冰凉的。
    “敏儿,你乖,姨母替你想想法子,你莫一心强来,最后伤着你自己。”
    顺势吩咐那掌事宫女:“叫人去传,说我要见罗夫人。”
    敏慧抿了抿嘴唇:“姨母,舅母没法子的,表哥若是肯听话,早就……”
    她早就做了他夫人了,又岂会耽搁至今?
    没人能按下表哥的头逼他成亲,否则家里早就做了主了。
    “你姑娘家家的,莫管这些事儿了,罗家顾家是不可能结亲的,你不懂这里面的事儿。”罗贵妃断断续续道。
    作为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罗顾两家相互钳制相互监督,若是结成一脉,圣上的皇位怎么坐的安心?
    罗百益对周莺再喜欢也只能是奢想,他懂其中利害关系,家里是不会同意他娶安平侯府的姑娘的。
    “你若信得过姨母,这件事,你就再也不要管了。”
    送走敏慧,那掌事宫女回到炕边。罗贵妃已经换过衣裳,捧茶倚在靠枕上。
    “娘娘,敏郡主大了,是该商量商量婚事了。”再这么闹下去,只怕连娘娘也给连累进去。一个无子的妃嫔,固宠容易吗?
    “我心里有数,青沅,你去吩咐小厨房,今晚做皇上最喜欢的酥乳糕。去请皇上,就说我想他了。”
    清沅暗自叹息。贵妃前儿耍小性,拒了皇上的宠幸,每回有龃龉,都是皇上先低头。这回为了娘家的事儿求到皇上那儿,少不得需先低低头了。
    夜半晋帝才理完政事,挂念着罗贵妃的邀约,匆匆就往秀毓宫赶。
    夜深露重,远远瞧见一个瘦削的影子提着灯,在秀毓宫前正往这边张望。
    晋帝心里一顿,叫停了御辇,走近前来,见果是贵妃罗氏。
    他心头一暖,将她手里灯笼夺过扔在一边,“爱妃怎可在外吹风?瞧瞧嘴唇都白了。”
    怒目看向罗贵妃身后的宫人,喝道:“怎么伺候的?”
    罗贵妃悄悄扯了他一把,小手牵着他龙袍一角,晋帝脸色立时柔和了,弯身将罗贵妃打横抱了起来。
    宫人们垂首让出一条路,目不敢斜视生怕触怒龙颜。
    晋帝一路抱着罗贵妃到了里头,吩咐人打热水来给罗贵妃暖身。
    罗贵妃眼见含了水意,抱着晋帝的腰哑着嗓子道:“皇上还生我的气?”
    晋帝见她这般柔情小意,本就没生气,又如何舍得用她的退让拿捏她?
    晋帝眸色一深,拥着罗贵妃倒在榻上。
    “茵茵,朕这两日,相思病都犯了……”
    大红绣金宫纱随手扔在地上,罗贵妃仰着头小声地道:“六哥轻点啊……”
    茵茵,六哥,旧年就是这样亲昵的称呼着。纵使相逢得晚了些,但晋帝心里满足的,能在她最好的年华拥有着她,这样绝色的人儿,处处都合他的心意,自从有了她,他好像再也没觉着孤单了。
    罗贵妃攥住枕边的猩红锦缎褥子,眼眸空空的,并没半点情意。
    她不爱他,才能这样清醒的操纵他的感情这么多年。
    她爱的那个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
    柏影堂里,顾长钧手边一碟金丝小卷,一碟冰淬的蜜酿甜瓜,用了少许。北鸣进来,换了热茶,道:“莺姑娘吩咐了,金丝卷入腹容易腻,叫用六安瓜片压一压。”
    顾长钧手里的笔一顿,坐直身来,揉了揉眉心。
    “初几了?”
    北鸣道:“今儿七月三十,眼看入秋了,莺姑娘还做了几件秋天的袍子,叫给侯爷备着。”
    顾长钧抬眼,斜睨他:“聒噪!”
    莺姑娘长,莺姑娘短,她做了这些东西,倒把自己藏着,躲着避着不敢近前像他要吃人似的,把他当什么了?
    北鸣道:“下个月大爷的忌日了,汪先生他们不是建议侯爷,今年亲自去陵地拜祭一番?不敢来问侯爷,托小人问一句。”
    顾长钧蹙眉,半晌,抿了口茶:“出去。”
    北鸣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大爷是侯爷心口不能触碰的那条疤。
    周莺在准备一些金银纸钱,还有自己缝制的衣服鞋袜,是预备一并烧给养父母的。
    她想去陵地拜祭,还不知三叔能不能准。时下是不兴女孩子去拜陵的,多是子孙兄弟们去祭奠。去年她也备了不少东西,最后都给北鸣带过去代为烧了。
    还在吩咐落云秋霞整理祭品,就听外头报,说老夫人有请。
    周莺换了衣裳去锦华堂,一进门,才发觉陈氏和顾长钧也在。
    老夫人指着炕边的凳子道:“丫头坐。”
    顾长钧余光扫到一抹淡色的影子,周莺过来行了礼,老夫人就戳了顾长钧一把:“丫头给你行礼,你倒是吭一声。”
    顾长钧咳了下,方转过脸来,目光落在周莺光洁的面上,很快又移开了。
    “嗯,坐。”
    老夫人笑骂:“镇日冷着脸,家里头的人都是你仇人不成?”
    瞧得出来,老夫人很高兴。对顾长钧说话时也少了那份小心翼翼。
    周莺心思本就细,约略想通了情由,她不免眼睛也亮了几分,看来,三叔今年是同意去拜祭养父了?
    “莺丫头不是做了给你爹娘的衣裳鞋袜?回头一并交给你三叔。”老夫人的话很快印证了周莺的猜测。
    这是个好兆头,三叔心里的结这是要解开了!
    “哎,我这就去。”周莺飞快地起身笑着应了。
    老夫人喊她:“急什么?傻丫头,还有好些日子呢,回头叫人送去给你三叔。”
    周莺抿嘴笑道:“是,莺儿再做几样爹娘喜欢的吃食,到时一并托三叔……”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瞧向顾长钧,但见他微微侧过脸,一对深邃黑沉的眸子也正朝她看过来,周莺话音儿不受控制地顿了下,喉头发紧,一手心的汗,“托……托三叔带……过去。”
    顾长钧注意到那丫头的脸蛋飞红了。
    她半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住晶亮的眼。
    咬着嘴唇不安地绞了下袖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别处瞧去。
    顾长钧嘴角勾了勾,某种奇异的愉悦漫上心头。
    老夫人和陈氏还在打算着要供什么祭品,没人注意到那边叔侄两人之间暗自往来过的小火花。
    连他们自己也不曾发觉。待发觉时,却已是情根深种再也不受控制了。
    没两天周莺就造访了柏影堂。
    她不是来送祭品的。
    拘束地立在那儿行了礼,就垂头半晌不吭声。
    顾长钧抱着本书,幕僚们才走,桌面上有些凌乱,中心摆着份祭礼流程和祭品单子,再有钦天监监正代批的吉时。
    另有族中各家一并要来拜祭的兄弟子侄。
    顾家发于鲁南,顾长钧这一脉虽就只剩他自己了,但族中还是有不少亲戚的。
    少女不说话,他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在书册后挑挑眉,比耐性,他没输过。
    周莺还是先败下阵来。
    三叔威压深重,叫人压抑得紧。
    屋子里太静,又觉着好生不自在。
    “三叔,我想……”
    她开口,柔而低的话音惊动了瞧书的顾长钧。
    他放下书瞧过来了。目光平静寻常,却总能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脸蛋飞速红了,口齿不清道:“这回拜祭,我……我能不能……”
    顾长钧道:“你也想去。”
    他语气笃定,好像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周莺点点头,闷声道:“我想替爹娘扫扫祭台,亲自把东西烧给他们,和他们说说话。”
    她说完,就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
    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透过窗隙吹拂得桌上火苗轻轻摆动。
    她窈窕的影子就也跟着晃动了。
    火光倒映在她水眸中,叫那对眼睛越发的晶亮夺人。
    顾长钧喉结滚动,端茶迅速抿了一口,压下喉腔那怪异的涩窒,“行。”
    他说的很低,很快,周莺甚至没有听清。
    她长眉微挑,疑惑地瞧着他。樱唇轻启,迟疑地喊他:“三、三叔?”
    顾长钧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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