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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面具

      林泽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说了:“安儿,可以把丫丫要回来吗?”
    他凝视着她,那明澈的瞳孔透着类乎祈愿的神色,如同整个世界一般,充斥着她的一切。
    对着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两人置身于病房的一隅,就那样久久看着对方。
    童遇安嘴巴一张一合,她感到困惑不已,她竟然迟疑了。
    就在那时,半个小时前的那一幕闪过她的脑海。她依常去看祁树,只见祁树坐在床上,抱着丫丫,一面抚摸它的脑袋,一面看着它。一看到她,他就像一个被人当场逮捕的小偷,窘迫万分,红透了脸颊,手忙脚乱地把丫丫藏到被子里,接着躺下,紧闭双眼。
    童遇安的内心狠狠一颤,随后,月光下,林泽握着她的手一起触碰露水,冲她粲齿一笑的回忆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绪。
    然后,她意识到,丫丫只是暂时寄存在祁树那里,并非赠送。
    童遇安心中已有答案,仍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泽沉默。他不能说,他讨厌丫丫摆在祁树的枕畔,就像他不准程智雅玩弄大头一样。
    然而,他不想让童遇安觉得他是小气的人。
    于是,他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应该不喜欢女生的东西,你可以用这个跟他换,一样的。”说着,他将一只布朗熊塞到她怀里。
    童遇安心想,他喜欢女生的东西,你送了他那么多男生玩具,他一样都没碰。
    不管怎样,从那晚以后,童遇安不想拒绝林泽任何事情。但凡他要求的,她都愿意去做。
    童遇安再次来到祁树的病房时,他正好坐到轮椅上,两手转动轮子,抬眼瞧见她,停住了。
    “哥哥,你要去哪里?”
    祁树看着她,摇了一下头。
    童遇安也没多想,反正他到哪里都一样,都是祁树式呆滞。
    “听说,你走丢了?”
    童遇安一呆,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回来了。”
    祁树看她两秒,低垂下眼帘。
    想到林泽一个人在病房里等待的模样,童遇安打算速战速决,走近祁树,不由分说就把公仔塞到他怀里,微笑着说:“哥哥,送给你。”
    祁树抬眼,眼中带些询问的神色。
    童遇安假装看不懂,傻呵呵地去把病床上的丫丫抱在怀里,说:“丫丫的衣服好像脏了,我带回家,帮它换身干净的。”
    说着,双脚不着痕迹地往门外一寸寸挪动。
    “没脏。”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令满室夕照变得又冷又暗,童遇安呆立在原地,好像被人揭穿了一个谎言,羞愧使她红透了脸庞。
    祁树直看着童遇安。
    那个总是木无表情,缄口不言,深不可测的病人,那个将所有人都排除在他生命之外的面具男孩,那个长得很像林泽而惹人怜爱的哥哥。此时此刻,童遇安竟然一眼看穿了他。他生气了。他知道,她拿走了,就再也不会送回来。
    这使他愤然。
    像是,别人抢走了他的宝贝。
    奇怪,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小偷。
    “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丫丫沾上了,我要拿回家洗掉……那个,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那般生硬的一番话,童遇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路跑回了林泽所在的病房,一声不吭地把丫丫往他脸上砸去,然后甩掉鞋子,钻进被窝,心就这样镇定了。
    林泽眼眉含笑,从被窝里拿出大头,同丫丫一起摆放在被子上。
    两人看着对方,一种赢得了某种胜利的心情充盈了他们的胸臆,然后,情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那天剩下的时间,无比的欢愉。
    两人先是一同完成了学校的功课,然后,同看一本漫画书。聊了很多很多,有如,前段日子没能跟对方分享的种种事情。
    童遇安第一次觉得,医院的空气并不压抑。
    到了最后,也许是话说多了,林泽咳得愈益厉害。
    半个月不到,他接连发了两场高烧,人明显消瘦了。
    童遇安皱着眉头,满脸写着“幽怨”二字。
    林泽淡笑,举起两根食指,抚平她眉间的皱褶,说:“别皱眉,女孩子不要这样……”
    童遇安瞪着他,嘟囔道:“林泽,你这个大话精。”
    林泽的表情有些无辜,问:“什么?”
    “冷就说冷嘛,死要面子,说什么不冷……”
    林泽明了,低垂下眼帘,露出一个苦笑。
    童遇安喉头一哽,说:“笑什么?我很难过,我穿了你的衣服,你帮我挡风,着凉了,生病了,住院了……”
    “我爸爸说,男孩子生来就是保护女孩子的。”林泽说,用他沙哑的嗓音。
    “我妈妈说,女孩子生来就是心疼男孩子的。”
    “怪不得你那么疼林止……”
    “你是怪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林泽摇头,抿了一下嘴唇,说:“如果那天,我们没有走丢,你愿意跟我和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可能是那天,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哥哥,保护了你,你感动了,我们就和好了。以前,你不会跟我一起写作业,不会跟我聊天聊那么久,也不会答应我什么……会不会,等我出院了,再过几天,我们又坏了……”
    林泽缓缓抬眼,看到童遇安泪眼盈盈,就在他感到茫然的那一瞬间,童遇安闯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紧紧地。
    “不会的,以后,怎么吵架,怎么生气,我们一样好好的……”
    林泽耳根红透,回抱着她。
    她的身体暖融融的,他的心似乎在融化。
    林泽正要说些什么,剧烈的咳嗽堵住了。童遇安闻声,放开了他,想要帮他倒水。
    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一刹,林泽拉住了她的手臂。
    童遇安有些困惑,问:“怎么了?”
    林泽看着她,嘶哑着说:“不渴,冷,抱抱我,一分钟就好。”
    童遇安冲他嫣然一笑,抱住了她。
    林泽有些内疚,他又撒谎了,他不冷,他是害怕。
    门口那个人,那么虚弱,又那么顽强,那道目光,那么灼热,又那么疲惫。冷与热交融,光明与黑暗汇聚。目睹那一刹那,林泽感到深深的震撼。
    同样在这一刻,他感到无边的恐惧。
    有一种巨大而强烈的直觉向他袭来:但凡童遇安接触到那股力量,必将深受牵绊。
    她不能回头,他不准。
    林泽闭上眼睛,在心里倒数着,一分钟过去了,他睁开眼睛,门口那里,空无一物。
    童遇安依旧在抱着他。
    林泽就那样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