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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听着周小兰一边哄孩子一边细声细气地问傻妮子多大了饿不饿,徐春春觉得她莫名其妙,或者说今天周小兰仿佛变了个人。
    平常在家里也不说帮她娘做顿饭,出了门就变成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了。
    再者说,装好人也要分对着谁吧,这傻妮子有什么好讨好的?
    洗完衣裳该走了,周小兰还恋恋不舍的拉着傻妮子的手,让傻妮子没事就再去徐家找她吃糖。
    而且,周小兰居然把自己从村里供销社买的糖全给了傻妮子。要知道供销社卖的可不便宜。
    要真信了她表姐没别的目的,那徐春春就也是个傻的了。
    徐春春打量起傻妮子来,她脸上带着青紫,一看就是她爹徐老孬打的。糊着灰和鼻涕,也看不出来长相。关键是太瘦了,两颊已经完全凹进去了。
    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讲,那就是瘦脱相了!
    虽然这个年代普遍不是天天吃肉,但是日子过成徐老孬家这样的,估计整个镇子都找不出来几个。
    反正原主徐春春的记忆里她是没挨过饿的。
    傻妮子一身的破破烂烂,补丁打了七八层。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光能让周小兰沾的。
    徐春春莫名其妙,周小兰也是感慨万千,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傻妮子,就是以后著名的女企业家徐雅。
    上辈子等她见到徐雅的时候,徐雅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女老板了,手底下管着一堆人,雷厉风行明媚自信。
    如果不是她大姑提起来,她都不知道徐雅以前也是黑石岗村的,还曾经是个傻子。
    徐雅是怎么治好的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徐雅是受了裴图南的帮助。要不是有裴图南,徐雅一个穷村姑能当大老板?
    这么优秀的,能改变人命运的裴图南,她怎么能不心动,怎么能不想得到!
    徐春春看着周小兰亲亲热热的跟傻妮子道别,想不通她干脆就不想了,说不定是周小兰抽风呢。
    折腾了半天,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周淑娟做午饭。
    一盘青辣椒炒鸡蛋,一盘豆角炖茄子,辣菜疙瘩切成丝,卷着自家摊的煎饼吃。村里人平常就是地里有什么菜就吃什么菜。
    黑石岗村一年四季也离不开咸菜煎饼。
    菜色简单,徐春春也吃得津津有味,没等徐大志和裴图南回来,她已经吃了半张煎饼了。
    吃过午饭,徐春春陪着她娘在菜地里捉虫,周小兰也静静的坐在一旁。
    干活嘴里也不能闲着,徐春春跟着她娘说起村里的家长里短,无非就是谁家新娶的小媳妇儿又受婆婆欺负了之类的事。
    周小兰听得兴趣缺缺,说起日子过得不容易,谁能有她上辈子苦。
    突然徐春春想起了刚刚在河边遇到的傻妮子娘俩。“娘,傻妮子家现在几个人挣工分啊。”
    徐春春补充道,“怎么看她家日子过得那么苦。”娘仨都瘦的不成样子。
    说起傻妮子一家来,周淑娟是既无语又无奈。她打开话匣子跟徐春春“科普”起来。
    按来说一个家里的劳动力都下地,才能分得厚粮食吃得饱饭。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如果家里有人在镇上有工作,那他也不用上工,分粮的时候用钱买他那份就行。
    像徐春春家里,徐大志领着镇上公社里发的工资,在村里干着活。裴图南也领着工分,这样他们还得买粮食,才能够一家人吃饱呢。
    徐老孬自己不干活,那当然没人给他分粮,傻妮子她娘倒是想下地,怀里抱着一个身后拖着一个,她是分身乏术。
    村里看她可怜,就让她照顾着公家养的那几头猪,平日村里也一直救济着他家。
    徐大志是村里里习惯性地喊他村长,实际上的官职是大队书记。整个黑石岗村是黑石岗大队,统一归管区干部管理。
    徐老孬家吃不上饭就来他家哭,他没少跟公社里申请发徐老孬家的救济粮。
    管区里人人都知道黑石岗村有个一过年就抱着孩子到处哭的徐老孬。想想也挺丢人。
    徐春春听着听着,不禁替傻妮子娘几个难受,摊上这么一个丈夫和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傻妮子真可怜,我看她那么大个人了,还没件像样的衣服呢。”徐春春联想一下自己吸着鼻涕,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淑娟撇撇嘴,“嫁都嫁不出去,哪里会给她做衣裳。”再说了,她爹好好的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别人帮,哪里来的好事。
    一直不说话的周小兰突然插了一句,“那可不一定,万一她傻人有傻福呢。”
    周小兰不常发表意见,结合她今天的反常举动,徐春春猜测,难不成徐老孬会撞什么大运,然后暴富?
    如果这么分析,周小兰今天的所作所为就说的通了。可是周小兰是怎么知道的?她又不会算命。徐春春觉得脑子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干脆一会儿裴图南回来问问他吧,夫妻搭档干活不累,动脑子的活儿就交给他。徐春春愉快地决定了。
    裴图南:力气活你好像也没有承担吧。
    第13章 往事如烟
    徐老孬家的事情说了半天,勾起了周淑娟的一些回忆。她沏了一壶茶,眯着眼睛,开始跟徐春春讲起她年轻的时候。
    周淑娟和弟弟周平是一路逃荒来到的黑石岗村,家乡发大水,只剩下她和弟弟活了下来。
    当时路上的万千艰辛,现在回忆起来,她只用了一句“太饿了”就概括了。
    姐弟俩来到异乡,第一件事就是扎根。有的村子一个村就一个姓,外姓人融不进去。
    幸运的是,她们遇到了当时还是小队长的徐大志,他踏实周到,帮周家姐弟找了没人住的房子落脚,又慢慢的帮她们把户口落在了黑石岗。
    一来二去,徐大志和周淑娟走在了一起。
    周淑娟嫁到了黑石岗村,姐弟俩自然也被黑石岗村接纳了。
    讲到这里,周淑娟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徐春春也觉得爹和娘之间的相遇相知是那么的美好。
    贤惠坚强的女孩和沉稳有责任感的男孩,难怪他们现在感情那么好,原来是自由恋爱呀。
    徐春春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娘讲接下来的事,可周淑娟突然闭口不谈,借口要吃饭离开了。
    看眼色徐春春还是会的,她乖乖的闭上了嘴。
    记忆不全的徐春春不清楚接着发生了什么,周小兰确是知道的,她爹在家没少说起这件事,每次都是又心痛又难过。
    徐大志和周淑娟的结合并不顺利。
    他们两个相爱,可是徐大志的娘却不满意这个儿媳妇。
    外地来的还带着拖油瓶的,周淑娟哪里比得上村里其他知根知底的女孩儿?说不定他儿子命好,以后可以娶一个城里姑娘。
    可惜她怎么撒泼打滚都没能让徐大志改了主意,徐大志铁了心要和周淑娟在一起。
    于是婚后她把怒火都发泄到了周淑娟身上。
    是吃过苦的人,以前什么罪没受过?做饭洗衣服,周淑娟都能做得来。真正让周淑娟两口子寒心的,是有了儿子冬冬以后。
    徐大志的娘愣是一眼都不愿意帮忙照看。没办法,一家人总要种地吃饭,周淑娟就把冬冬背在背上背了三年。
    好在冬冬懂事又聪明,不哭也不闹,让大人省了不少心。
    冬冬三岁那年,徐大志他娘非让周淑娟到隔壁村亲戚家去送粮食。不去的话就在她家门口闹腾。
    天气那么冷,周淑娟想着快去快回,就让徐大志他娘留在家里看着冬冬,叮嘱了随便给一口吃喝就行,她送完粮食马上回来。
    等到周淑娟回家之后,看见大门敞开着,儿子不在家里。去了徐大志他娘那里找,也没有看到儿子。
    原来,徐大志他娘给了东东一块地瓜之后就回家了,走的时候也没有插上门。
    村里人都怀疑是有人看到门开着屋里没大人,就把孩子抱走了。
    无论多少人帮着找,冬冬就是找不到了。周淑娟是又后悔又自责,她更恨间接造成这一切的徐大志他娘。从此不再跟徐大志他娘有任何的来往。
    徐大志也从心里责怪老娘,只每年送钱到弟弟那儿,不再上门了。
    这些事其实徐大志两口子也没刻意瞒着徐春春,以前每年快入冬的时候,周淑娟都要骂上几句的。
    渐渐地提的也少了,原主徐春春只记得自己有个小时候就被人拐走的哥哥。
    不提不是徐大志和周淑娟忘记了,是孩子找不到,而且他们年纪也大了,提起来也是伤感,所以就有默契的不再提起。
    裴图南吃过午饭就在徐春春的眼神暗示下回屋了,在这种暗示之下,不明所以的他难免会胡思乱想。
    徐春春:别白日做梦了!
    徐春春紧跟在裴图南身后进了屋,噼里啪啦一大通,把周小兰的异常全说了出来。
    事出反常即为妖,周小兰有秘密裴图南是一早就知道的,本来以为她的秘密是有关于自己的,没想到她还有别的事情。
    周小兰不会让他产生好奇,反而让他觉得危险,毕竟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可控的。
    想到这里,裴图南双手握住徐春春的双肩,弯曲膝盖与她对视,“春春,答应我,你一定要离她远点。”
    徐春春看到了裴图南眼中的慎重和紧张,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离她远点的。”
    “好啦,裴知青,别那么严肃嘛。”说着徐春春又用手去挠裴图南的痒,裴图南没有笑,她反而开心地笑出声。
    好神奇啊,裴图南居然不觉得痒,但是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被点了笑穴。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图南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是那个原主印象里待人温和,像个模范人一样的裴知青了。他也会吃醋,也有自己的小浪漫,也会表达自己的关心,而且有着自己的小脾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徐春春越看裴图南越满意,心里觉得快活极了。
    裴图南带着宠溺的眼神望着徐春春,他确实是不痒,不过既然徐春春喜欢,那就让她挠吧,他配合地举起双手。
    徐春春反而觉得没意思了,这么快就投降了?裴图南好像听得到她的心里话,突然开始挠她的痒,徐春春笑得快岔了气,原来的坐姿变成了躺在炕上,裴图南乘胜追击。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只望着彼此的眼睛。
    离得太近了,徐春春看到了裴图南眼中的自己,脸好红啊,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在说……
    下一秒,裴图南的唇印在了徐春春的唇上。
    因为在裴图南看来,徐春春的神情仿佛在说,“吻我。”
    裴图南只知道用嘴唇紧紧压着嘴唇,徐春春也不敢动弹,她甚至都不敢呼吸。只听到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裴图南感觉徐春春的嘴唇软软的,吐息之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像是水果糖那样甜,又比水果糖的甜更让人沉醉。
    大约过了几十秒,裴图南直起腰坐在了炕上,徐春春也顺势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们谁也不肯先开口了,彼此都处于脸红心跳的状态。
    屋门开着并不隔音,徐春春二人的打闹声传到了堂屋里。
    周淑娟听到了女儿的笑声,春春过得好她就放心了,至于心里的遗憾,就让老两口带走吧。
    往事如烟,虽然已经消散,但仍旧弥漫在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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