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南太太犹豫了一些,到底还是点了头。
只是,另悄悄吩咐了两名仆人守在帘栊旁,仔细听着里间的动静。
“这些个江湖术士,动辄就不许外人在场,不知道的还真当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本领,唯恐被人窥学了去呢,可偏偏没一个有真本领的,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罢了。”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皱眉说道:“也怨不得父亲素日里最不待见的便是这群人,他们若能治得好父亲,太阳只怕要从西边出来了。”
这是南家年纪最小的嫡出五公子,南延。
南太太无奈地看着他:“不许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母亲,若是父亲醒来后知道您了请这些人来给他看诊,定要气得……”小少年斟酌了一下,最终也只能道:“定要气得好些时日不与您说话。”
父亲脾气虽不好,却向来爱重母亲,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再如何生气,想来至多也只是生生闷气而已。
南太太闻言忍不住红了眼角,拿起帕子说道:“只要你父亲能平安醒来,任凭他打我骂我都好……”
“那父亲也得敢呀……”小少年看了一眼内间的方向,也满眼愁苦之色。
内间之中,正替南文升把脉的明太医眉头久久不见舒展。
“脉象平稳,气血亦并无亏虚之象……”明太医又细细察看了五官,方才迟疑着道:“这怎么看都像是……”
“像是何病?”祝又樘问道。
“像是……装睡。”
明太医一脸复杂地说道。
祝又樘沉默地看着他。
见太子殿下这般看着自己,仿佛专业能力受到质疑的明太医心中有苦难言。
他说的……是认真的啊。
“这应当不是装睡。”张眉寿上前一步,走到床边,神情认真地道:“而是真睡。”
明太医:“……”
有什么分别吗?
祝又樘也走到了床边,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神态无异,呼吸均匀,看起来确实像是睡着了。”
明太医瞬间对人生充满了疑问。
呵呵,凭什么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殿下就一脸失望地看着他,而从张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殿下就立即无比赞同了呢?
等等,张姑娘在干什么?
张眉寿忽然抬手拆了南文升头顶束着的发髻,而后将头顶的头发拨开至两侧,眼中神情仔细,不知是在察看什么。
“公子,你们来看。”
祝又樘和明太医闻声皆围了过去。
明太医神情一变。
“头顶怎有这么多红疹……”他喃喃着,在脑中飞快思索着自己所知之病。
“南大人是被人下蛊了。”
女孩子的声音压得极低,说出的话却是惊人。
“下蛊?”明太医神情惊惑凝重。
他自幼学的是医道,对毒道都尚且隔了一座山,更别提是隐秘的蛊毒之术了。
可是——
张姑娘又是如何断定的?
按理来说,张姑娘这个年纪,自幼养在京城闺阁之中,只怕连蛊毒二字,都不可能轻易听闻。
“我家中有一位姨娘,本是湘西人氏,略微通晓些蛊毒之道。我曾听她说起过有一种叫做‘云眠’的毒蛊,人中此毒蛊之后,会终日昏迷难醒,身体各处观之无异,常令寻常行医者难辨其症,束手无策。”
张眉寿不作耽搁地解释道:“然这种蛊毒并不会伤人性命,无须使药,短则十余日,长则数月,蛊毒自会清除。”
蛊分许多种,并不是每一种都会致命。
明太医尚陷在惊异和怀疑当中,祝又樘却似乎已经接受了张眉寿的说法,看着她,往下问道:“是否有解法?”
他上一世后来也听南文升亲口说过,自己还很年轻时曾得过一种使人昏睡数月的怪病,后来病愈后打听,有人猜测兴许是被下了蛊。只是时隔已久,无法追查深究了。
彼时七十岁的南老爷子,将自己五十多岁的时候称之为“还很年轻时”。
张眉寿点头道:“可解。”
蛊毒大致上分为毒蛊、虫蛊与念蛊,其中数毒蛊最易学,也最易解。
据苗姨娘说,这种云眠蛊,在湘西最是常见易得,常是孩童拿来使坏所用,甚至有时还会被当作一味专治失眠多梦的良药来使。
但传到遥远的湖州,就成了极唬人的怪病了。
“我来说,您来写方子。”张眉寿看向明太医。
看着面前刚及他腰高的孩子,明太医迟疑了一瞬,看向了祝又樘。
好么,他险些忘了殿下也是个孩子,他此番算是掉进了孩子窝了,可谁让这个孩子是他的主子来着——
“事不宜迟。”他家主子言简意赅。
明太医只得乖乖照做。
张眉寿低声念着:“雄黄、蒜子、菖蒲……”
第219章 抓到了
“付大夫可有把握能医得好我家老爷?”等候下人前去抓药的间隙,南太太满心希冀地问。
她身边的南延打量着明太医的装扮,隐隐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来。
“这……”明太医讪然之际,忽然听得身边的张眉寿开了口。
“太太只管放心,只要南大人喝下我师傅方才所开之药,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可药到病除。”
明太医听得头晕目眩。
天呐,现在的孩子说起大话来,可真是令人头大!
即便是寻常的毒,服了对症之药也须得两三日方能起效——半盏茶?那得是吃了仙丹吧?
“此言当真?”南太太眼睛一亮。
“那是自然,我师傅敢以性命做担保。”祝又樘语气平静地答道。
咦……什么?!
明太医心底惊诧颤动!
他做错什么了,就要以他的性命做担保?
殿下,不带跟着张姑娘这么坑人的啊!
南太太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那你们就在此处等着,待我父亲醒了,再领了酬金离去也不迟。”南延显然并不信张眉寿几人的话。
一个大骗子,带着两个细皮嫩肉的小骗子。
“那是自然。”张眉寿毫不迟疑。
南延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去抓药的仆人还没回来,南府上下就传开了一个消息——府里来了个本领高超的巫医,扬言能让老爷药到病除。
“不少郎中都这般吹嘘过呢,说咱们老爷只是身子虚而已,可治了许久,也没见老爷醒过来啊。”
“今日来的这个可不一样,说是敢拿性命做担保,定能让咱们老爷痊愈!”
“当真?”
“那还有假,此时老爷的院子里已围了好些人了,几位公子少奶奶都去了!走,咱们也瞧瞧去——”
南府上下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见堂内或站或坐,挤满了南家的主子们,堂外也站满了下人丫鬟,且不少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压力过大的明太医手心里不禁冒了层冷汗,频频朝太子殿下看去。
可太子殿下面无表情,根本给不了他丝毫安全感。
不给他安全感且罢了,却悄悄扯了身边张姑娘的衣袖,安慰张姑娘“不必害怕”……别以为太医看不懂唇语!
然而张姑娘面不改色根本不怕,太子殿下为什么看不出来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他啊。
有这种征兆在,他实在不得不怀疑待会儿万一需要逃跑,太子殿下会不会只护着张姑娘一个,而将他无情抛弃。
内心忐忑不安的明太医已经开始策划独自逃命的路线。
“太太,药煎好了。”
手中托着乌漆托盘的丫鬟从外面行了进来。
“快,快端进去喂老爷服下!”南太太说话间,连忙也站了起来要往里间去。
一群晚辈也要跟着进去。
“南太太。”
张眉寿忽然低声将人喊住。
南太太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小药童”。
“劳烦南太太附耳过来,我与师兄有几句话想与您说。”张眉寿语气认真地道。
南太太暂时按下对丈夫的牵挂,微微弯下了身。
“你们且说。”
“……”
南太太听罢,神情诧异之极。
“此事关乎甚大,还请南太太即刻派人守住府中各处。”祝又樘低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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