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节
蒋太太心中是真切的悲沉。
六皇子若是没了,她心里存着的那份念想,也就此就打破了。
太子出事,原本是多么好的契机,可偏偏六皇子也保不住了……
“最好是江南之地出身的医者……杬儿所中之毒,其中最烈的一味叫做断心草,据说有异香,便是出自江南。”静妃边垂泪边细细说着,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蒋令仪闻言眼神微变。
断心草……
江南?
那位被她母亲命人鞭死的洪姨娘,生前所用的那‘祛疤神药’,便是在江南附近买回来的——那供述的丫鬟说了,卖药之人是洪姨娘的兄长在苏州偶然结识到的一位‘货郎’,又细说了对方的长相及特征。
她向来心细,想着日后兴许能用得上此人,便将此事暗暗记了下来。
有胆量能制出这种祛疤膏的人,必然也制得出‘其它东西’。
而就在前几日,她带着丫鬟出门时,却在一家点心铺中遇到了一位与那丫鬟描述十分接近的中年男人。
对方开口时,那掩饰不住的口音,及脸上的一道疤痕,引起了她的留意。
她借故带着丫鬟上前,向对方试探了几句,然而对方兴许是见她衣着精致,故而十分谨慎戒备,言语间不显露分毫,并未与她多说什么。
但越是如此,越叫她肯定了对方应当就是卖药给洪姨娘的那位‘货郎’。
此时听静妃说起六皇子所中之毒便源于江南之地,蒋令仪不由就多想了些——毕竟这货郎出现在京城的时间,也实在有些巧合……
蒋令仪悄悄看了一眼静妃,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真相究竟如何,眼下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再心悦太子,有大半的缘故是因为对方是太子。
况且,这个太子,从未将她看进眼中,心中装着的似乎只有一个张眉寿!
可最有希望顶替太子之位的四皇子却不同……
这几日,她的心绪已暗下高涨了许久。
蒋令仪暗暗握紧了手指。
她不是不帮姨母,只是她对那货郎的来历也只是随口一猜而已,这样不着实际的猜测,怎好贸然说给姨母听呢?
……
静妃并未在蒋家久留,蒋太太差人将其送出了蒋府。
静妃坐上马车,心中涌出悲凉来。
长姐竟是连亲自送她都不肯了……
“敢问车内坐着的,可是静妃娘娘吗?”
第623章 想去看看他
马车刚驶出不远,忽有一道声音传入了静妃耳中。
这显然是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静妃急着回宫,下意识地皱眉,使了宫女下车去看,自己也微微掀起车帘一角,朝着车外看去。
只见是个穿绿色衣裙、样貌俏丽的丫鬟拦在马车前侧方。
片刻后,宫女折返,来至车窗旁轻声禀道:“娘娘,她自称是小时雍坊张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
“张家二姑娘?”静妃低声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便道:“……可是那个幼时有仙子之名的张家二姑娘?”
“应就是了。”宫女低声说道:“这位张家二姑娘,想见娘娘一面——说是……她有法子救六皇子性命。”
静妃听到前半句尚是疑惑蹙眉,待听到后半句时,神情陡然大变。
张家姑娘有法子救杬儿?!
“张姑娘在何处?”静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怪她轻率,而是眼下她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救儿子性命的可能。
更何况,对方自报了身份,也足可见诚意,兴许是真的有什么法子呢?
“那丫鬟说,若娘娘有意相见,便去前面的韶记茶楼。”
静妃闻听,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了车夫赶了过去。
马车转至街上,不过百步便是韶记茶楼。
静妃刚下了马车,阿荔和那宫女便也紧跟而至。
阿荔走在前头,带着静妃主仆二人朝着茶楼二楼而去,在一间雅间前站定,而后推门而入。
静妃跟了进去。
阿荔将门合上,朝着静妃福了一礼,道:“娘娘请坐。”
雅间之内宽敞雅致,却空空如也,并不见第四人的身影——
静妃皱眉:“怎不见张姑娘?”
“因怕错过与娘娘见面的机会,我家姑娘特命奴婢一早前来等候——还请娘娘稍等,我家姑娘片刻便到。”
她家姑娘还有事情需要准备,因不知云妃何时会从蒋府出来,又怎么可能亲自过来干耗着时辰呢。
静妃没说什么,只坐了下去。
她身边的宫女却是不悦——这张姑娘还真当自己是须得叫人供奉着的小仙子了不成,竟敢在她家娘娘面前拿架子。
这般想着,宫女便暗暗拿不满的眼光看向阿荔。
阿荔察觉到,也未说什么,只拿目光将那宫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叫那宫女颇觉不自在。
偏偏打量到了最后,脸上现出‘不敢恭维’的失望来,无声叹了口气,便转过了头去。
宫女又气又羞,一张脸顿时红透,想出言质问对方在看什么,却又不敢在自家娘娘面前造次,只能咬着牙生生忍了。
阿荔面色平静淡然。
论起如何摧毁一个女子的自信和优越,往往不需要做太多。
可依照她与姑娘约定的时辰,姑娘也该到了才对啊?
阿荔暗暗有些着急。
但在外人面前,自不能表露分毫,同时还需替姑娘的迟来营造出一种神秘高贵的假象来——身为一名合格的大丫鬟,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罢了。
阿荔这厢苦心营造气氛,原本将要带着阿豆出张家大门的张眉寿,却被芳菊拦了下来。
“姑娘,老爷和太太请您去一趟海棠居。”
张眉寿闻得此言,便问了一句:“可说是为了何事?”
“老爷和太太都没说,只道让姑娘过去。”
张眉寿便点头,随芳菊一同往海棠居走去。
进得堂内,就见自家父亲和母亲,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俨然是在等着她过来。
张眉寿微微一愣,不知怎地,就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种要被兴师问罪的气息。
她行礼后,坐到了一侧椅上。
“蓁蓁,你可是要出门?”宋氏看着阿豆手中托着方才张眉寿进来时解下的披风,出声问道。
“是。”张眉寿点了头。
“要去哪里?”张峦问。
“同婉兮说好了去吃茶。”张眉寿答得平静。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我方才已差人去定国公府问过徐二姑娘了,她今日并未与你相约。”宋氏看着女儿,眼中含着审视。
张眉寿同她对视着,语气依旧平静:“是女儿撒谎了。”
宋氏神色一滞,下意识地同丈夫互看了一眼。
哪有人这么不假思索就承认撒谎的,且还这般平静,丝毫不慌!
张峦叹了口气。
没办法,他的女儿向来比旁人优秀,心理素质过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宋氏看向芳菊等人吩咐道。
片刻,堂内便只剩下了这一家三口。
张峦看向女儿,道:“实则你母亲方才是在诓你,我们并不曾差人去过定国公府相询。”
女儿承认撒谎,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也要及时承认。
不料,却听张眉寿说道:“女儿知道。徐二姑娘今日一早出城上香去了,此时应当还未回来。”
张峦和宋氏再次怔住,遂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
这种所用伎俩一开始就被女儿看透,且对方还顺着这伎俩走的感觉,叫人心情很奇妙。
可女儿既是知道他们在诓她,怎还利落的承认了?
“父亲母亲既是这般说了,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即便我再怎么圆谎,也无什么用处。”张眉寿坦诚地道。
她若再一个劲儿地圆下去,不过是浪费口舌浪费时间罢了,倒不如早点说破,早点说服。
张峦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几日你母亲留意到你常去漆器铺,便寻了房掌柜来问……”
余下的话没有多说,只看向女儿:“蓁蓁,你如实说,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女儿要进宫,救治六皇子。”
女孩子声音干脆,透着主意已定。
张峦夫妻又交换了一记眼神。
女儿是‘要进宫’,而不是‘想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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