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节
外间响起一阵低低的脚步声与说话声。
那名嬷嬷走了进来,行了一礼,脸色复杂不安地道:“老爷,太太,眼下当务之急,还应先将大姑娘给接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蒋钰闻言怒不可遏:“接回来?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接回来作甚!我蒋家可断然丢不起这个人!”
嬷嬷神情为难:“……”
说得好像不去接,就不丢人了似得。
事到如今掩耳盗铃是不行的啊。
“不去接,难不成还等着大永昌寺里的僧人给送回来么!”蒋太太已经气出了眼泪来。
蒋钰伸手指向她:“你还有脸同我大呼小叫!你今日放她出门前,可有与我商量过半句!”
“我本是处处为了蒋家在着想……又何曾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蒋太太跌坐到椅中,掩面大哭起来。
蒋家最终还是派人去接了蒋令仪。
蒋钰本是不想立即去接的,原想着缓一缓,待那些看热闹的人散去个七七八八,再将人接回来也不迟——至少可以少丢些人。
但他错了。
他低估了京中百姓看热闹的兴致之高。
半个时辰过去,接连有下人来禀,说是消息传回城中之后,不知有多少百姓都闻讯特地赶去了大永昌寺。
且口口相传之下,被传得越发不堪入耳……甚至就连“捉奸”的说法都冒出来了!
官宦人家的小姐出了这等丑事,可谓稀罕之极,这等现成的新鲜事,谁不想去看看?
且不说旁人……甚至就连他隔壁府上的人家都跑去看热闹了!
蒋钰闻言再不敢有片刻耽误。
蒋家的下人待到了大永昌寺之后,得见寺中情形,俱是震惊了。
那些在寺门外吆喝着卖糖葫芦瓜子儿花生的小贩就不说了……
单说上一次大永昌寺如眼下这般人山人海,是什么时候来着?
应当是建成开光、大国师亲自求雨,宁通被祭天当日吧?
亏得大永昌寺不比别处寺庙,尚有僧人出面维持秩序,如若不然,非得全然乱了套不可。
饶是如此,蒋家的下人挤到那座禅院中,仍是足足花了两刻钟的工夫。
蒋令仪所在的禅房外,立着几名僧人,此时正在叩门。
房门早已被从里面闩上。
“蒋施主,还请将门打开,贫僧自会命人将施主平安送回家中。”僧人语气宽容之余,夹杂着一丝无奈堵心。
禅房中,丫鬟急得哭出了声儿。
“姑娘,这可怎么办呀……”
蒋令仪浑身绷直地站在紧闭着的窗前。
而此时,禅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声高呼。
“蒋家来人了!”
“嚯,这是来接人了——”
“……”
片刻,又有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并着熟悉的婆子的声音。
“姑娘快些将门打开罢!”
“姑娘,是太太身边的余嬷嬷……”丫鬟急声询问道:“咱们可要开门吗?”
蒋令仪没说话。
已近要崩溃的丫鬟见状咬了咬牙,壮着胆子上前拉开了门闩。
现在不开门,等下门直接被撞开,那才是最丢人的!
然而,今日论起丢人来……眼下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去计较这一星半点的差别了。
余婆子带着一群仆人走了进来,半个字都没多说,将带来的幂篱与披风匆匆给蒋令仪穿戴上,拉着人就往外走,是连一句“姑娘”都没喊,更不必提是行礼。
蒋令仪由她扯着往外走,幂篱下一张脸毫无血色。
她一步步走着,因有大永昌寺中的僧人在前开道,这条路走得还算顺畅。
可耳边那些议论嘲讽的声音,却始终不曾远去,一直紧紧跟随着她。
直到坐进马车里,马车驶离了大永昌寺,那些声音才渐渐弱去。
但仍有马车在跟着她们。
甚至蒋家附近,早早聚集了不少人在,她下马车时,无数指指点点的声音挥之不去。
蒋令仪一路被带回到了院中。
很快,她就被锁进了屋子里,贴身的丫鬟则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第766章 听热闹
天色渐渐暗下,一片漆黑中,始终无人进来替她掌灯。
四下静得可怕,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陡然抬手,扯下了还罩在头顶的幂篱,重重地抛在了地上。
而恰是此时,院中传来了脚步声,她透过窗子往外看,只见一盏盏晃动着的灯笼将四下映亮。
蒋太太面色沉沉,带着一群婆子走进了堂中。
而后,无需她言语,已有婆子进了内间,将蒋令仪带了出来。
……
经过一日一夜的发酵,蒋家大姑娘与人在大永昌寺禅房内私会之事,在京中已被传扬的无人不知。
尤其在官宦权贵之间,近来事非不断的蒋家更是彻底沦为了笑柄,且得是叫人捏着鼻子“啧啧”两声的那一种。
小时雍坊,定国公府内,徐婉兮听闻了此事,只表面平静地“哦”了一声。
又淡淡地皱眉道:“别同我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再污了我的耳朵。”
什么私会不私会的,她作为定国公府的嫡姑娘,能是关注这些不入流的八卦之人吗?
毕竟她都要议亲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都得格外收敛才行。
于是,用罢早食之后,徐婉兮寻了藉口就往张家去了。
待被请去了愉院,进得张眉寿房中,二人将房门一关,徐婉兮险些就要跳起来:“蓁蓁,你可听说了么?那姓蒋的竟在大永昌寺同人私会,被抓了个正着!”
“哈哈哈,也不知对方是哪个瞎了眼的!”
“近来可当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幸好我二哥当初瞎了半场,硬叫咱们给生生掰正了,如若不然,此时陪着一同丢人的,未必不是我们定国公府!”
短短时间内,张眉寿眼瞧着面前的小姑娘脸上分别出现了解气、愤慨、不解,乃至大为庆幸的神情,当真是不能再精彩了。
“快别蹦了,坐下吃口茶润一润嗓子。”
张眉寿笑着将人拉着坐下来。
徐婉兮捧着茶盏吃了两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道:“蓁蓁,你还听闻了什么细节,快都同我讲一讲!”
她在家中为了保住自己端庄的世家女形象,可是半个字都没敢多问呢。
咳,什么污不污耳朵的……且叫她听个痛快吧。
张眉寿便也就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与她大致说了一遍。
有阿荔在,她固然能做到听个痛快,可找不到人讨论,也是怪乏味的。
此时来了个热情高涨的好友,恰是来到心坎儿里了。
到底好姐们间说八卦这种事情,便是说上两辈子,也断是不会嫌烦的。
徐婉兮这一呆,便呆了足足一个上午。
消息灵通的王守仁与苍鹿则觉得有些无趣。
倒也想去找蓁蓁讲八卦来着,可张大哥的会试还未能考完,鹤龄延龄又在宫里炼丹,他们着实找不到合适的中间人啊。
最合适说八卦的人就在隔壁,隔着一堵墙,却不能去找,可真是愁死个人。
……
养心殿内,昭丰帝刚打坐完毕,就听太监来禀,说是陆塬在殿外求见。
“宣进来吧。”
昭丰帝在罗汉床中坐下,接过刘福递来的茶水吃了两口,随手从一旁的干果碟中抓过了一把花生。
锦衣卫头子入宫,八成是有什么新鲜事。
陆塬入得殿内行礼,就瞧见昭丰帝闲适自得地靠在罗汉床内,吃着花生的情形。
“……”陆塬默然了片刻。
皇上这坐等听热闹的架势倒是很足。
锦衣卫禀事,依照规矩,刘福已将殿内的太监尽数屏退。
此时昭丰帝便向陆塬问道:“何事入宫?”
“回皇上,大永昌寺内,昨日出了一件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眼下亦为人所热议。”
“大永昌寺?”昭丰帝眼神微变。
“是。”陆塬道:“鸿胪寺左寺丞蒋钰之女,昨日于大永昌寺中同人私会,被人当场撞破,因迟迟未能脱身,更引来许多百姓争相围观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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