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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王献之好奇的问道:“阿耶,你这不是闲职吗?”
    听王徽之说护军将军是个杂号将军,没有兵权,只负责武官选拔。
    王羲之转头看向王献之,他淡淡一笑,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看起来越发温柔。
    “闲职就不需要做事了吗?”
    王羲之的声音很轻,如同温柔的晚风拂过耳畔。
    王献之察觉到了什么,他一脸乖巧的望着王羲之,主动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羲之。
    王羲之嘴角含笑,安静的听着。
    等王献之说完,王羲之才缓缓开口,轻声言道:“官奴,可知道嵇叔夜、阮嗣宗,山巨源三人?”
    王献之点头。他当然听说过嵇康、阮籍、山涛这三人的故事。
    王羲之伸出手,揽着王献之的小肩头,将他揽入怀里。温柔的言道:“宣帝当权时,大肆招揽有名望的才子。其中就征召过嵇叔夜与阮嗣宗。嵇叔夜为人正直率性,乃高洁之士。面对宣帝的征召,他多番拒绝。随后,轮到武帝掌权。他也拒绝了武帝的征召。在文帝当权时,嵇叔夜受奸人诬陷,惨遭杀害。”
    王献之安静的听着,不知道王羲之给他说这些事,目的何在。
    王羲之又说道:“相比于嵇叔夜,阮嗣宗就没有那么坚定了。他迫于当权者的威逼,做了宣帝、武帝、文帝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他内心很痛苦,故而借由违法礼教来表达对当权者的不满。”
    王献之点头,阮籍这人挺苦逼的。好好一个人,被司马懿父子三人逼成那样。
    王羲之继续说道:“山巨源看时机到了,便主动为官。而后,还劝嵇叔夜为官。嵇叔夜心志坚定,因此与山巨源断交。”
    “阿耶想说什么?”王献之仰头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伸手摸了摸王献之的小脸蛋,淡笑着说道:“官奴以为,这三人,谁更令你佩服?”
    不假思索,王献之直接回答道:“嵇叔夜。”
    嵇康一直是名士文人的偶像,一曲广陵散,流芳百世!
    王羲之笑容渐深,他轻声问道:“既然官奴敬佩嵇叔夜,为何要效仿阮嗣宗?”
    王献之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被王羲之看穿了!
    上回明白了谢安的暗示,王献之接到朝廷的征召后,态度顺从。因为他知道,朝廷只招揽贤人!只要不贤,就能被朝廷辞退!从此进入朝廷的黑名单里!所以,王献之才会故意在宫里表现恶劣。没想到,被王羲之一眼看穿了!
    “若是官奴真的不愿意为官,阿耶支持你辞官。既然接受了官职,那就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如此,才无愧职位。阿耶给你说说山巨源可好?”王羲之眉眼温和的看着王献之,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王献之点头,小脸认真的看着王羲之。
    王羲之徐徐言道:“嵇叔夜拒绝为官,是因为他不愿为司马氏效力。山巨源主动求官,是想借着司马氏的权势,为民效力。嵇叔夜有嵇叔夜的清高,山巨源有山巨源的抱负。他做官,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魏国宗室,也不是为了司马氏。他愿意踏入肮脏的权力沼泽里,为民办事。这样的人,我觉得伟大,值得令人尊敬。”
    王献之豁然开朗,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王羲之会选择出仕!怪不得当初谢安说,王羲之还会出仕。但是王羲之出仕,不是为了琅琊王氏,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原来,王羲之敬佩山涛那样的人!
    “现在,官奴明白了?”见王献之双眸明亮,宛若星辰。王羲之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尖。
    王献之面色认真的点头:“我明白了。”
    目光平静的望向轩窗外面,王羲之心平气和的说道:“阿耶年轻时,也不愿为官。那时候觉得官场混乱,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如今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去年,殷浩来找王羲之的时候,王羲之拒绝了殷浩的邀请,是因为不想与会稽王等人一起斗桓温。但是后来王羲之想通了,也许他能从中周旋朝中这几股势力。让这几股势力团结起来,将矛头指向外敌,有朝一日能够收复失地!
    “你好好想想吧!”王羲之收回手,放开王献之。
    王献之起身,向王羲之作揖:“谢阿耶教导!”
    这一晚,王献之坐在案前,发了很久的呆。
    眼看将近子时,阿陌出声提醒道:“七郎,歇了吧!”
    王献之忽然说道:“阿陌,替我去书阁取书来。”
    阿陌愕然,疑惑的问道:“现在?眼下夜已深,七郎若是要看书,不如等明日吧?”
    王献之直接吩咐道:“与朝中官职有关的书,都取来。”
    见劝不了王献之,阿陌只好照办。
    翌日,王彪之带着王献之入宫。特地叮嘱王献之,一定要注意礼仪。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不能做出让人耻笑的事情!
    王献之表现得十分乖巧,面对王彪之的提点,他一一点头答应。
    与王彪之分开后,王献之遇到了司马道生。
    司马道生穿着一身官服,那一头七彩发色,十分引人注目。
    看到王献之,司马道生十分兴奋的跑过来打招呼:“王七郎!你看!我也当官了!”
    王献之笑着问道:“世子现任何职?”
    “散骑侍郎。”司马道生一脸骄傲的回答王献之。说话的时候,他鼻孔朝天,得意洋洋。
    散骑侍郎与散骑常侍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两个职位的品阶却差了两级。王献之任散骑常侍,是三品官。司马道生任散骑侍郎,是五品官。
    “恭喜世子!世子也要去面圣吧?不如你我一道同行?”王献之笑眯眯的看着司马道信。
    对上这张笑容明媚的脸,司马道生的心情很好。他伸手拉着王献之的手,跟王献之一起到宫殿里候着。
    小皇帝司马聃昨日得了个神奇的玩具,他十分高兴。昨晚玩了许久,临近子时才休息。就连睡觉,司马聃都把那个狐狸木雕带到了被窝里,让那个玩具陪着他睡觉。
    下朝后,司马聃迫不及待的跑去与王献之见面。
    王献之与司马道生等候许久,见司马聃来了,王献之朝他行礼。
    司马道生当了官,却丝毫没有为人臣子的觉悟,依然以堂兄的身份面对司马聃。
    司马聃立马让殿内的宦官退下。
    有了昨日的教训,这些宦官不敢不听从司马聃的命令。
    等宦官都退出宫殿后,司马聃立马拉着王献之的手,带他入席间。
    “王七郎,带来了吗?”司马聃眼眸发亮的盯着王献之。
    昨日王献之离宫前,告诉司马聃,明日会带一个能自动播放乐曲的音乐盒入宫。司马聃十分期待,今天早朝大臣们谈了什么他都没有仔细听。满脑子想的都是音乐盒的事情。
    王献之从袖兜里掏出音乐盒,放到了案几上。
    司马道生没见识过这东西,他好奇的问道:“王七郎,这是何物?”
    王献之拉动发条。接着,木盒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司马道生睁大眼睛,指着那木盒说道:“出声音了!”
    王献之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冲司马道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司马道生立马闭嘴,仔细看那木盒。
    清脆悦耳的青铜声,缓缓响起,仔细听来,像一首曲子!
    司马聃跟司马道生两人哪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兄弟两人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木盒。
    等木盒的音乐声停止,司马道生才开口说话:“真是太神奇了!”
    司马聃点头,他伸出手,触碰那木盒。拉动了发条。
    清脆的青铜声缓缓响起。
    司马聃跟司马道生安静倾听。
    又听了一遍。听完之后,司马道生目光炽热的盯着王献之,他冲王献之说道:“王七郎,这是何物?竟然能发出如此美妙的乐曲声!能不能、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司马聃一听,有些着急,他也想要这个音乐盒!
    司马聃伸出手,握住王献之的手腕,可怜巴巴的对王献之说道:“王七郎……”
    司马道生立马拿起那个音乐盒,学着司马聃先前的动作,拉动发条,然后把音乐盒放在案几上。
    青铜叮咚,好听悦耳。
    司马道生激动的说道:“王七郎,只要你把它赠我,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满足你!”
    司马聃面色委屈的望着王献之,他小声的叫道:“王七郎……”
    王献之对司马道生友好一笑,告诉司马道生:“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玩物。世子若是喜欢,出宫后,到王家来取。我做了好几个音乐盒。”
    司马道生高兴的点头,他激动的抱住王献之:“王七郎待我真好!走!你我现在就出宫!”
    司马聃刚跟王献之见面,他不舍得让王献之现在就离宫。
    司马聃拉着王献之的小手说道:“王七郎,还没到散值的时候……”
    王献之推开司马道生,说道:“陛下说的是。世子,还没到散值的时候,你我怎能离宫?”
    司马道生只好改口说道:“那等散值后,你我再出宫!我三人要玩什么?”
    司马聃不敢拿出昨天王献之送给他的狐狸木雕,生怕会被司马道生看上。
    见司马聃跟司马道生都望着他,王献之便开口说道:“我昨日归家后,询问了我阿耶。”
    “问了什么?”司马聃一脸好奇的看着王献之。
    司马道生伸手把那个音乐盒拿起来,拉动发条,美滋滋的盯着它。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我问阿耶,散骑常侍是不是陪陛下玩乐的官职。阿耶说并非如此。”
    司马聃一边听着王献之说话,一边看着司马道生。见司马道生玩起了属于他的音乐盒,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司马聃伸出手,想把音乐盒拿过来。
    司马道生抓住了司马聃的小手,不让他触碰音乐盒。
    王献之盯着他们两人,语气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二人不愿意听,那我便不说了。”
    司马道生跟司马聃立马转头看向王献之。
    司马道生放开司马聃的小手,冲王献之嘿嘿一笑:“王七郎你说!我听着!”
    王献之继续说道:“我阿耶说,这散骑常侍跟散骑侍郎,职责是为陛下解答疑惑的。若是陛下出宫,那就骑着马陪在陛下左右。我听了这话,觉得奇怪。”
    司马道生不解的问道:“有何奇怪?”
    “世子见过马吗?”王献之问。
    司马道生摇头,马匹稀少,只有军营里才能见到。
    司马聃开口说道:“朕也没有见过马。”
    王献之笑着说道:“那不奇怪吗?既然宫里没有马,散骑常侍跟散骑侍郎,这二种官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司马道生点头:“王七郎所言,有理!”
    司马聃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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