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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现在她都想起来了,小事虽小,却可管中窥豹。
    搅动清沅心境的,除了玉苓,还有燕王。这一对夫妻可把她愁死了。
    她一味骗自己是不行的。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飞马”两个字。若燕王真的和她一样,是回来重来一遍,她该怎么办?
    难道束手待毙么!
    清沅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如果燕王和她一样,那她恐怕很快就要因为这件事情被识破了!她浑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只能把笔一摔,躺在榻上。
    云茉送完衣服回来了,来向清沅回话,就见清沅躺在榻上。她关切问:“姑娘可有不适?”
    清沅慢慢坐起来,她心中已经大致拿了主意,只是还没有把握。
    她苦笑了一下,问云茉:“衣服送过去,玉苓说什么了?”
    云茉道:“玉苓姑娘开心得很,说谢谢姑娘。我走的时候她准备试衣服呢。”
    清沅点点头,不再言语。
    思华宫中,燕王正在作画。他不陪着太子,单独一人时候向来十分安静。宫人背地里对他的议论他也知道,无非是说他十分沉闷,对下人也不和气。
    他画完一株梅花时候,见身边的内侍郑九走了进来,便放下笔,擦了擦手,问:“东西买回来了么?”
    郑九恭敬道:“都买齐了。”
    燕王点点头:“不缺钱吧?”
    郑九道:“殿下给的钱够,小人还余了点。”
    萧广逸这才露出一点笑容,道:“东西放下吧。”
    郑九放下东西要走,萧广逸又叫住他,顿了一下问:“还有人想买这东西么?”
    郑九道:“只有小人一人去买,买了就回来了,没有耽搁。”
    萧广逸让他把东西搁下出去。
    那是一只旷石阁的盒子。旷石阁是做笔的,也卖书,宫中也会用这家的东西。
    萧广逸打开盒子,上面一层是四支上等狼毫笔。他拿起笔把玩片刻,才打开下一层,里面是几本刚印的新书,不过是些民间话本。他翻开其中一本,中间掉出一张笺纸。
    那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打开纸,仔细读起来。
    第16章
    萧广逸之前并未想过,还会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从过去回来。
    他刚刚醒来时候,是在黎明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还以为这是自己死前的幻觉,他像个游魂一样赤脚在寝宫中走了一圈,一直看到冬天的暖阳升起,他才相信这是他的前生,也是他的福报。
    当时正是腊月初七,和十几年之后一样,宫中正忙着准备过年。只是这时候宫中还一片宁静祥和。父皇还在,顾皇后还维持着贤妻良母的做派,对他十分和蔼。
    谁也没瞧出来他的异样。一切都和十几年前别无二致。但这一次,他已经知道前路等着他的是什么,这一世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一切都应当归于原位。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恨不是没有夺下皇位,他最大的遗恨是恶就在他眼前,他却已无力斩除。他残存的那一口气还是没能撑到回京。
    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做到了。
    萧广逸上辈子虽说是在边关磨砺出来的,但从小在宫中他就知道藏拙了。
    一开始是被生母许婕妤调/教的。
    太子开蒙晚,还时时因病断课。他早熟,无意抓着笔和老内侍学写了几个字,背了一首诗。听到他背诗,许婕妤并未显露半分开心的神色,她甚至慌乱得哭了出来。
    之后教他写字背诗的那个老内侍就不见了。
    萧广逸渐渐明白了,他越懂事,就越沉默。他懂许婕妤的难处,他不会使她为难。
    何况太子是兄长,是君,他是弟弟,是臣。论情论理,他都应该尽力做好一个影子。
    上一世在宫中时候他做影子一直做得很好,或许这就是顾太后后来为什么那么震惊的缘故。
    如今重来一世,萧广逸很清楚,顾皇后这时候对他和蔼,只是因为他安静,顺从。若他陡然性情大变,做过了火,露出马脚,顾皇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和许婕妤。
    虽然有父皇在,他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将来不要想有半分机会掌兵了。
    在这时候,萧广逸一切依然要小心行事。宫中到处都是顾皇后的人,许婕妤性情软弱,依附顾皇后,就连许婕妤的人,萧广逸也信不过。
    好在萧广逸身边还是有几个能用的忠心的,内侍郑九就是其中之一。从前萧广逸就会差使郑九出宫跑腿,或买些东西,或送送信,因此郑九出宫并不使人起疑。
    萧广逸这段日子,还是按从前一样的频率遣郑九出宫。不要他做太惹眼的事情,三次中有两次都是平常差使,中间夹杂一起次是去打听搜集一些人的消息,然后带回宫来。
    宫外的一切,仍和他上辈子记忆中一样。所以萧广逸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上天的奖赏。
    这种感觉直到公主的几位伴读入宫那天为止。
    萧广逸记得那一天,他怎么能忘记。就是这一天,他遇到了顾玉苓。
    太子还和上一世一样,硬拖着他在屏风后面看这些少女。萧广逸很无奈,他本不愿看,不忍看,他与玉苓,再见一次,结局也不会更好。
    可对太子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他兴致勃勃。萧广逸只能陪着他。
    隔着屏风,他能听到顾皇后和安平的说话声,还有少女们宛转的声音。
    太子在屏风后面看着看着,忽然喃喃道:“还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他说完仿佛也被自己逗乐了一样噗嗤一笑。
    太子这一笑,顾皇后将他们唤了出来。
    宫中人人都心知肚明,这五个少女是以公主伴读名义入宫,但因都是霖州出身,全部都选自顾皇后的亲眷,摆明着是要考察她们,作为太子妃的备选。
    萧广逸没有看向玉苓,他在这个场景里只是个陪衬,熬过去就好。
    但他毕竟这么多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直觉不同常人。一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立刻漫不经心地一扫,与对面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连看他几眼的,是顾清沅。
    萧广逸知道这个人。与顾玉苓相比,顾清沅的“顾”在血缘上离顾皇后更近。
    当初在宫中时候,顾清沅就很得顾皇后欢心,玉苓为此还自惭形秽过。当时宫中都在猜顾皇后是会选叶棠婳还是顾清沅做太子妃。
    结果叶棠婳做了帝妃,顾清沅因为父亲的案子从高处跌落,与太子妃无缘。
    后来他离开宫中,再搜集京中消息,就听说这个女人为父亲翻了案,嫁了老好人诚国公,摇身一变又出入宫廷,成了顾太后的心腹,军师。
    当然此时的顾清沅,应当还只是个青稚少女,对宫廷阴谋和朝局谋划一无所知,心里想着的,顶多就是怎么讨皇后和太子的欢心。
    但萧广逸没想到顾清沅会在这时候分给他目光。按他的推测,这个女人应当一门心思都想做太子妃,这时候看他做什么?
    萧广逸将这小小的疑点记在心中。
    等到去安平公主那里小宴那天,萧广逸越发确认了,顾清沅对他不仅是分了目光,那目光中还有警惕。
    虽然玩投壶的时候,顾清沅掩饰得很好,其他人看不出来,只以为她是一时失手。但他知道。从顾清沅紧绷的手臂,走路的姿态,他都能看出来——顾清沅怕他。
    他有什么可怕?一个影子似的人,只是跟随在太子身边。
    何况上辈子顾清沅与他毫无交集,更没有怕过他。
    从安平公主那里回去之后,萧广逸就给郑九一个名字。顾泽行。他要郑九去打听一番,顾清沅的父亲顾泽行这段时日,和什么人有来往,有没有新结交什么人。
    郑九回来时候带来了一串名字。萧从简展开纸,一个一个看下来,直到他看到了李修致。
    顾泽行的大儿子,顾清沅的弟弟顾晟拜李修致为师。
    萧广逸将那张纸放在烛火边撩了。
    他目光沉沉,如果顾清沅真是传说中的才女,真的足够聪明到做太后的辅佐,那么她应该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他要看看,她到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拿着男主剧本,但他还不知道他的女主是清沅
    清沅拿着女主剧本,但她还不知道她的男主是燕王
    观众们看戏就好
    第17章
    自从出了正月,安平公主就一直惦记着骑马和出游。过年时候因为太子身体不好,所以皇帝皇后都没有出宫游玩。安平闷坏了。
    在宫中也有骑马的地方,但毕竟不如郊游畅快。
    要出宫郊游,就必须皇后点头。
    这日正好是先生休息,不用上课,于是安平公主之前就约了大家,要一起去给顾皇后请安,为的就是央求皇后安排行程。
    这几日相处下来,安平公主与几个伴读之间熟悉亲热了许多,愿意让她们陪伴了。
    公主有约,还是约了去皇后那里。几个伴读又岂敢怠慢。
    知道今日一早就要去皇后宫中,清沅一早就起来仔细梳妆。但她这两天睡得不好。有一夜还梦到了浑身血淋淋的燕王,醒来时候心跳个不停。她只能要云茉找了些安神的香。
    今日早晨起来,她还是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口,和燕王一日不见面,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一日不得安宁。
    但此时只能打起精神来梳妆。清沅知道皇后喜欢女孩子妆扮得既清爽又明艳,她不用费心,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宫中尚红裙,穿红裙总没错。
    因为那么多年了,顾太后的趣味一直影响着宫中的每一个人。清沅对顾皇后此时的喜好摸得很清楚。
    清沅看着镜中的自己,莫名一阵烦躁。她踌躇片刻,向云茉道:“帮我换一身。”
    云茉惊讶:“姑娘还嫌这一身不好看么?任谁也压不过去呀。”
    她短短几日就完全倒向清沅了,只觉得在住在懿光园的五个伴读中,就属清沅最好。
    听云茉这么说,清沅只是笑笑,她打量着镜中人,喃喃道:“好是好……就是不太像我。”
    而且她不是要去压过谁,她想要一个人的目光为她停留,这个人就是太子。
    只是她这几日心情不佳,今日她不想再为讨好谁而装扮。她想按自己的心意,凭自己的喜好,仅仅是取悦自己。
    “取一条绿裙子来。”清沅吩咐云茉。
    她肤色洁白,穿上黄衫绿裙,十分起俏。与金饰搭起来亦华贵。
    换上这一身,清沅心中舒坦多了。出门前云茉又捧了斗篷为她披好。
    一行人来到两仪宫时候,顾皇后正在与许婕妤说话。
    众人给皇后和许婕妤行了礼。
    一见安平公主来了,许婕妤立刻微笑着赞道:“几日不见,公主出落得越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