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似柱子间那边心中思量较多的反而是少数,且看边勇捷,他便是大金豪爽民风的典型代表,一根筋到底,干出来的事情,有时候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且看众将士满意的退下了,都天禄方转头对嘉瑞道:“嘉瑞……我们该回房了吧?”
回房?安嘉瑞合上书还没拒绝,却见落塔小步走到都天禄身后轻声道:“柳兴安与他见了一面。”
谁?安嘉瑞微微皱眉,看向都天禄。
都天禄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幽幽的瞪了眼落塔。
落塔无辜的说出了下一句:“柳兴安在外欲与安先生一叙。”所以你把人拒之门外的事情安先生马上就知情了,这绝对不是他故意拆台,更不是蓄意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83.晋江首发~
室内安静了片刻。
安嘉瑞狐疑的看了眼都天禄, 微微扬眉, 但未开口。
都天禄将目光从落塔身上移了回来,目光直视着安嘉瑞, 却不由自主的软下了几分气势, 声调软和的像是怕吓到了安嘉瑞一般:“那个邵学义今日来了府门前, 我没让他进来。”
见安嘉瑞似有些纠结的皱眉, 都天禄忙道:“我是怕他不识好歹……”见安嘉瑞不赞同的看向他,他微微一顿, 忙改口道:“不是,是不识好意, 让嘉瑞你为难。”
安嘉瑞心中也有几分无奈,只觉已然见着了自己百般解释的模样, 对方还不信的场景。
思及落塔刚才所言, 他拽回了跑偏的思绪,对落塔道:“我与兴安见上一面吧。”
说着此话, 他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欲出门。
都天禄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低声问道:“嘉瑞不欲我介入此事?”
安嘉瑞头也没回, 走到门口,方点头道:“此事若天禄介入, 恐又多生事端,我自去解释清楚即可。学义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虽然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安嘉瑞琢磨着先与柳兴安见上一面,对对话,看如何与邵学义说明白。
都天禄跟着他一路到了门口闻言便停下了脚步, 轻声道:“若有事,嘉瑞不妨派人来找我。”
安嘉瑞点了点头。
柳兴安见着安嘉瑞,面上也无欢喜之色,只是跟在他身旁,絮絮叨叨的说着邵学义今日之表现。
安嘉瑞随意的漫步在长廊上,听着柳兴安之言,有几分担忧道:“我觉学义有几分偏执,怕便是我亲口解释于他,他也不会信。”
柳兴安微微一顿:“但若让学义与我这般在府中常住,定是能发现将军对你的心意非他想的那般。”
落塔在身后,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眼看了眼柳兴安。
安嘉瑞倒是能自然的说出口道:“学义身份与你不同,怎能久住?”
柳兴安便叹了口气:“那我恐学义仍要担忧于你……”说到此,他不由有几分惆怅。
便是智谋过人,但面对此等友人因发自内心的担忧而衍生出来的问题,他也有些为难。
若是敌人倒是容易解决,但是友人性格冲动又易偏激,实在很难说服对方。
不说服对方,他又怕友人偏执此事,做出些冲动之事来。
柳兴安在那边思索,安嘉瑞忽而问落塔道:“学义去见过大汗了吗?”
落塔微微摇头:“未曾。”
柳兴安一愣,好奇道:“大汗?”
“学义此来大金,亦有任务在身,乃辞国的和亲特使。”说到这里,安嘉瑞不由一顿,抬眼看柳兴安道:“我恐学义另有任务在身。”
柳兴安被他所说之言惊上几分,几乎是想也不想道:“学义生性善良,怎会……”
安嘉瑞却不似他这般对邵学义盲目信任,只是低声道:“不然此事实在过于巧合,或是学义一心为我所想,但他和亲特使……”
柳兴安下意识的提高了些音量:“嘉瑞你怀疑他?”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高,微微降低了些:“兴安何等人,你会不知?他虽一心执着于此,但亦是他在乎你的安危所致,若非如此,他何以如此?”
安嘉瑞张了张嘴,若是原身记忆中的邵学义或者确是如此,但一年过去,和亲特使又是太后特派,却偏偏派了安嘉瑞的好友来,这若是没有什么阴谋,那都天禄这几天给他补的课就算是白上了。
柳兴安情真意切,亦非是不懂此事,但他对学义有信心,便是辞国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学义定也不会同意,他一派磊落,又岂是会算计友人的小人?
安嘉瑞意识到他与柳兴安是无法达成共识了,遂虽心中仍有些担忧,但他还是先同意了兴安所提议之事。
究竟有没有问题,且待他与邵学义见上一面,再看。
若只是单纯的担忧,那最好不过,费些口舌罢了,但若是他别有所图,总会露出马脚。
*
次日。
安嘉瑞与柳兴安在前厅与邵学义见上了面。
都天禄本是一意拒绝的,但奈何安嘉瑞决定已下,最终只能让步,派出了一堆侍从守着他们,再三嘱咐安嘉瑞切勿轻信他人。
邵学义还是与昨天一般,只带了李义一个侍卫,面上有些郁郁,见到安嘉瑞时,眉头不自觉的便皱上了几分。
安嘉瑞在他面上停留了片刻,比起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他却有几分成熟之色,目光也不似往常那般清澈,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整个人好似绷紧的琴弦,再加上点重量便会崩断一般。
三人沉默了片刻,还是邵学义先开口道:“嘉瑞……你还好吗?”他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好似怕伤到安嘉瑞一般。
一照面,安嘉瑞便否决了他另有所图的可能性,再好的伪装也装不出他这般自然的神情与语气。
这下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安嘉瑞低头喝了口水,方慢慢道:“昨日之事,我已从兴安嘴里听说了……”
邵学义打断了他,执着的问道:“嘉瑞在这里过的好吗?”
安嘉瑞点了点头,试图欢快的道:“我与天禄非你想的那般……”他停顿了下,不知如何将此事说清,便只好道:“事情有些复杂,但我与天禄已经信任了彼此。”
邵学义一边点头,一边从前厅那十来个彪形大汉身上慢慢看了过去,又瞥见落塔在安嘉瑞身旁端茶倒水的模样,再看见安嘉瑞迟疑的话语,几乎确定了,确是如太后所说的那般,嘉瑞竟是被逼迫到无法求救的地步,身边这般多的人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只怕稍有异动便已然汇报给了都天禄吧?
安嘉瑞见他眼神漂移,只以为他不信任他此言,便再次肯定道:“我知此事很难让人相信,但事情便是这般奇妙……”
邵学义在心中一叹,不忍他再这般瞎扯,便勉强露出个笑来,打断了安嘉瑞的话道:“若是这样,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安嘉瑞微微一愣,他这就相信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柳兴安在一旁喝了口水,学义为什么要撒谎?他难道真的是有所图谋?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邵学义身后的李义身上,李义毫不出奇,他亦曾经见过。
这般想着,柳兴安便没有开口,打算再观察一下。
邵学义说完此言,见安嘉瑞与柳兴安面上皆有些疑惑,他也知自己相信的快了些,但他已然无法忍耐,尤其在看到嘉瑞仍是那般风骨傲然,飘然乎非此间人,却要那般绞尽脑汁来搪塞于他。
邵学义难得的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他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很清楚他的下场,但是这难道不就是他所追求的吗?
他抬眼露出个笑来:“嘉瑞或许不知,我来大金亦有任务……”
安嘉瑞微微一楞,邵学义接着道:“太后派我来说服大金接受和亲。”说到这里,他笑容淡淡的,好似不觉得这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一般,只是接着道:“既然确认了嘉瑞亦安好,那我便可安心去完成这个任务,成与不成的,倒不重要。”
他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有些遗憾道:“只是或许日后不能与嘉瑞再见面,嘉瑞此番可愿意送我一程?”
安嘉瑞被他的眼神给震惊了,干净的毫无阴霾,让他不由为自己先前对他产生那般侮辱他人品的猜测而感到愧疚,邵学义确是一磊落之人,坦坦荡荡的,发自内心的在乎自己的朋友们。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颔首,同意了此事。
柳兴安却与他刚好相反,他看着邵学义的眼神,不禁有些戒备,那眼神太过干净,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妥,学义这般人,素来偏执,又怎会那般轻易的相信了嘉瑞所言呢?
但见着安嘉瑞同意了,柳兴安面色有些凝重,轻声插入了他们:“此事亦不急,不若学义在府中多待两日,我与嘉瑞也好招待一番?”
邵学义闻言,有些遗憾道:“祖父本就不满我出使大金,近日里更是催着我回去,我若是多待几日,怕是长辈思念过甚。”他抬眼看了眼柳兴安道:“兴安若是想与我多待几日,不若回辞国?”
柳兴安能察觉出他话中的几丝劝告之意,但还没待他细品,邵学义已然起身道:“嘉瑞便送我一程吧?好让我这路走的也不孤单。”
安嘉瑞微微一怔,似有几分疑惑,但看着柳兴安好似通透的眼神,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但还是下意识的起身。
落塔微微一愣,在一旁阻止道:“先生?”
邵学义看了他一眼,似恍然大悟道:“莫非都天禄不让你出府?”他有些疑惑道:“为什么不让你出府?”
安嘉瑞转头看了眼落塔,落塔面上有些坚持。
安嘉瑞又转头看邵学义,他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
安嘉瑞最后看向了柳兴安,柳兴安亦有几分阻拦之色。
安嘉瑞迟疑了一瞬,又看向邵学义。
邵学义见着他们此番作态,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回去吧。”他向安嘉瑞一拱手,真心实意道:“我只盼嘉瑞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他转身欲走,安嘉瑞清楚这里面一定哪里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这般作态,倒让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送你一程吧。学义自当安心了。”
邵学义便扬起个笑来,慢慢朝大门走去。
落塔只好警惕的跟在安嘉瑞身后,至于那十个仆从也慌忙走在一旁,将他们包围在一个真空圈里,旁人无法打扰。
柳兴安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事情最终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不信任邵学义,邵学义亦不信任他们,彼此间暗潮涌动,与往日大相径庭。
安嘉瑞脚下不慢,亦不迟疑,与邵学义出了府邸,外面仍是无人,静悄悄的模样。
邵学义也不欲让他多送,走出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安嘉瑞道:“嘉瑞便送到这里吧。”
柳兴安微微一楞,便是落塔都有几分皱眉,看了眼身后就几步路的大门,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警惕了。
安嘉瑞停下脚步,有些无奈道:“我知学义仍……”
“笃笃笃”一阵马蹄声忽而急促的响起,从旁边小道里拐出了十来匹马,好似发狂般朝着众人冲了过来,还伴随着一个惊恐男子的大声疾呼:“马惊了,快让开!”
下意识的落塔便伸手护住了安嘉瑞,整个包围圈收小了一圈,但仍围在安嘉瑞身旁。
眼见马群从旁边就要奔腾而过,包围圈便急速开始往后撤退,安嘉瑞被护在落塔怀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邵学义身上,见他亦有几分不解,一时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不妨碍群马忽而加速,飞快的冲进来包围圈,在一片混乱中,落塔第一时间便是紧紧护住怀中的安嘉瑞,但一眼瞥见了数匹马朝着他们而来,马蹄高高扬起。
他一把推开了安嘉瑞,飞出几片飞刀,削断了朝安嘉瑞那个方向去的马蹄,马在空中重重的摔下,阻挡了片刻他视线。
他被另一匹马踹了一脚,低声咳嗽中伸手一把削开了它的气管,扬起头时,却已然看不到安嘉瑞的身影了。
但神奇的是,邵学义居然没跑,仍是有几分迷茫的站在这纷乱的现场,似乎十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