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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谢莹轻轻抱住小堂妹,温柔的抚了抚她肩,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新平长公主说的是她自以为的真相,至于事实是否如此,却不一定,”谢华琅很快便定了心,给自己打气道:“再者,她自己也说,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呢。”
    “哦,”谢莹轻笑道:“那你就可以安心了呀。”
    “阿莹姐姐你变坏了!”谢华琅抱怨一声,又从她怀里探出头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我真的跟宋氏长得很像吗?”
    “我又不曾见过宋氏,如何会知道?”谢莹如实道:“再则,新平长公主也不曾说你们生的很像,她说的是‘生的有点儿像’。”
    “疑心生暗鬼,夫妻之间,最忌讳彼此猜忌,”谢华琅定了心神,道:“我要进宫一趟,当面去问他。”
    谢莹道:“你觉得陛下会怎么说?”
    谢华琅想了想,道:“他会说:你是世间唯一的枝枝,跟别人一点儿也不像。”
    谢莹笑了,又道:“倘若他说你们真的很像,怎么办?”
    “这我便没想过了。”谢华琅有些为难的蹙起眉,道:“九郎那么喜欢我,同我在一处时,也是由衷的欢喜,我才不信他会拿我当别人的影子呢。”
    谢莹莫名有点被塞了什么的感觉,顿了顿,方才道:“你便这样相信陛下?”
    谢华琅反问道:“不然呢?”
    谢莹被她这神情给问的一滞:“既然如此,你先前在慌什么?”
    “我对他的信任有泰山那么大,因新平长公主这番话而起的疑心有石子那么大,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爱侣之间若有怀疑,也不能一味闷在心里。”
    谢华琅越说胆气越足,站起身来,道:“我进宫去找他,将这颗小石子踢开。”
    谢莹轻哼一声,摇头道:“你倒是信心满满。”
    谢华琅看她一看,轻叹口气,道:“阿莹姐姐,你不懂的。”
    谢莹眉头一跳,拿小案上的拂尘赶她:“快走快走,别叫我瞧见你!”
    ……
    谢华琅进宫时,顾景阳正在前殿同几位臣工议事,领着她进后殿去的,是衡嘉。
    这二人才分开没多久,谢家女郎便追过来了,陛下若是知道,心中必然欢喜。
    衡嘉如此想着,面上的笑意,都愈加殷勤几分。
    谢华琅同他也算是老相识,这会儿心里有事,便想在他这儿探探口风,落座之后,道:“衡嘉,你也坐,我们说说话吧。”
    衡嘉不意她会如此言说,一时之间真有些猝不及防,旋即意会到这位小姑奶奶怕是有话要问,忙打发其余内侍宫人出去。
    谢华琅就喜欢这种有眼力见儿的人,待他落座,开门见山道:“你跟在陛下身边多少年?”
    这事并不犯忌讳,故而衡嘉未曾隐瞒,坦诚道:“奴婢七岁那年,便被太宗文皇帝指到陛下身边侍奉,数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谢华琅点点头,直入主题道:“你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他有过别的女人吗?”
    “……娘娘,”衡嘉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见谢华琅小脸板着,不像是要说笑,忙正了神情,徐徐道:“陛下待您如何,别人不知道,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先前您几次同陛下置气,看陛下往来应对时的言辞,像是有过别人吗?”
    要不怎么说衡嘉这张嘴会说呢,谢华琅即便努力叫自己严肃些,听完心中也不禁一甜。
    “我不是说同他相好过的女人,”掩口轻咳一声,她又道:“我是说,嗯,嗯……”
    下边的话,她有点不太好说出口了。
    衡嘉和善的问:“娘娘想说什么?”
    谢华琅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方才低声道:“我是说,跟他过夜的女人。”
    “娘娘,”衡嘉神情一正,道:“您这样说,便是在侮辱人了,陛下品性最是清正不过。”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至少,在遇见娘娘之前,还是这样的。”
    谢华琅老脸一热,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衡嘉看她这番问答,隐约能猜到几分她进宫的目的,摇头失笑之余,又道:“这几句话,娘娘问奴婢也就罢了,可不要同陛下讲,一片真心为人所疑,陛下会难过的。”
    谢华琅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倒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本来就是那么回事。
    “我知道了,多谢你,衡嘉。”
    衡嘉微微一笑,道:“娘娘无须同奴婢这样客气。”
    ……
    顾景阳忙完,几位臣工退下,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听人讲那小冤家追进宫了,先是微怔,旋即笑了起来。
    自去后殿寻她。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谢华琅早定了心,大大方方的向他一笑,吩咐其余人道:“我有话要同郎君讲,你们都退下吧。”
    她先前在太极殿中住了将近一月,宫人内侍们早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后在陛下心中是何等分量,施礼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顾景阳见她神情郑重,似乎有正事要讲,倒有些诧异,拉她在身侧坐了,温声道:“枝枝,你怎么了?”
    “我听人说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不想自己闷着,便来寻郎君了。”
    谢华琅也不瞒他,先将新平长公主之女与谢莹的纷争讲了,又开始说自己在竹林之后听到的那些,最后才握住他手,道:“她说我同宋氏生的像,是真的吗?”
    顾景阳却没有答她,神情少见的有些怔楞,不是同她一道嬉闹时的困窘,反倒像是回忆往昔时的失神。
    谢华琅心中微微一沉,却没有再开口,静静坐在他身边,等他回神。
    顾景阳仍握着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几下,道:“这是新平说的?”
    谢华琅道:“嗯。”
    顾景阳眸光忽然冷了,垂眼去看那小姑娘时,才和缓起来,轻抚她面颊,道:“不像。”
    谢华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生的不像。”顾景阳仔细端详她娇妩鲜艳的面庞一会儿,温和道:“枝枝要明艳些,目光也更狡黠灵动,而阿媛她……”
    他语气里有了几分叹息与伤感,轻轻道:“她是很温柔的,也很少说话。”
    谢华琅能察觉到他此刻心中的情绪起伏,忽然有些难过,伸臂搂住他腰身,道:“郎君,你不要伤心。”
    顾景阳反倒笑了,抚了抚她长发,道:“枝枝,你什么时候听见新平说这些话的?”
    谢华琅伏在他怀里,不假思索道:“就是前不久嘛。”
    顾景阳心中一软,道:“你不怕吗?万一我真是因为你像她,所以才中意你的……”
    “我相信郎君。”谢华琅从他怀里退出去些,定定望着他的眼睛,道:“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嫌隙,所以我一听闻,便进宫了。”
    顾景阳静静听她说完,忽然笑了起来,将她紧紧拥住,低低道:“这样赤诚的爱侣,我何其有幸。”
    “少拿甜言蜜语搪塞人,”谢华琅心中甜蜜,却锤他一下,闷闷道:“你得说清楚,是不是只喜欢过我?”
    “是,”顾景阳温柔道:“我只喜欢过枝枝,没有别人。”
    谢华琅心满意足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凶巴巴道:“以后也只许喜欢我一个!”
    顾景阳道:“好。”
    ……
    衡嘉一直守在殿外,还怕那小姑奶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二人再吵嘴,哪知门扉打开时,却是挽着手出来的。
    他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却听顾景阳声音淡漠,吩咐道:“传新平进宫,即刻。”
    衡嘉心中一凛,恭声应道:“是。”
    谢华琅被郎君哄了好一会儿,只顾着确认自己那点儿事,却无暇顾及别的,现下见顾景阳如此吩咐,便知此事另有内情,诧异的看他一眼,道:“怎么了?”
    顾景阳同她一道,往前殿去,徐徐道:“我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没能得到答案,今日你进宫,才意会到几分。”
    谢华琅面上疑色未消,他见后,有些萧瑟的笑了笑,道:“阿媛在时,同新平是很要好的。”
    “啊!”谢华琅吃了一惊。
    她毕竟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不甚了解,新平长公主与宋氏比她年长一辈,加之她们相交,又是郑后时期的旧事,诸多忌讳,自然也无人再提。
    先前听新平长公主那样编排宋氏,口中诸多不屑,她以为二人有仇呢。
    顾景阳对她此刻的反应并不奇怪,交握的那只手略微用力些,道:“我听你说那些话时,比你还要惊讶。”
    他这样讲,谢华琅更察知内中另有内情,心中一叹,不再开口了。
    ……
    新平长公主接到传召时,心中不可谓不讶异。
    新帝登基,她毕竟是郑后时期的“宗族叛徒”,虽然得以保全,但除去非去不可,极少会进宫,现下皇帝主动宣召,便有些奇怪了。
    英娘有些惴惴,道:“会不会是为了今日之事?”
    “不会的。”新平长公主勉强一笑,劝慰道:“陛下怎么会管这种闺阁女儿之间的小事?专程为此叫我进宫,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先去更衣,同内侍一道进宫时,又悄悄塞了他一只荷包,有些讨好的笑道:“陛下今日传召,所为何事?”
    不被皇帝重视的人,忽然被传进宫,要么是天大好事,要么是天大坏事,左不过这两种罢了。
    内侍不明内情,当然也不敢收,彬彬有礼的笑道:“天家如何,岂是奴婢们所能知晓的?”
    新平长公主撞了个软钉子,只得讪讪一笑。
    今日之事,顾景阳并不打算叫谢华琅掺和,然而又怕她不知原委,想到别处,便叫躲到屏风之后听,却不出现在人前。
    谢华琅欣然应允。
    新平长公主到了前殿,见了这位长兄,便有些战战兢兢,问安之后,小心的垂下了头。
    谢华琅是直来直去的性情,顾景阳也一样,目光淡漠的在她身上一扫,开门见山道:“魏王妃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落地,于新平长公主而言,却是石破天惊,如遭雷击。
    她面色骤变,慌忙跪下身道:“皇兄明鉴,我同阿媛自□□好,我岂会……”
    顾景阳淡淡道:“朕今日也去谢家了,有内侍在竹林那儿,听了些很有意思的话。”
    新平长公主回想起自己说的那些,汗出如浆,咬紧牙根,道:“臣妹、臣妹……”
    顾景阳垂眼看她,道:“天后处死魏王妃时,只说她失礼冒犯,却没提及巫蛊之事,你是如何知道内情的?”
    新平长公主勉强定下心来,挤出一个伤怀的笑:“皇兄是知道的,臣妹那时糊涂,同天后亲信走的有些近,这才知道阿媛她……”
    “魏王妃死前,天后刚刚废黜章献太子,声势显赫,她怎么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
    那些脏东西,莫名其妙就在她的寝殿里出现了,所以朕想,一定是她非常信重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