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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王公子顺风顺水惯了,哪里受得住气?当下已在心中如此这般计划一番,恨不得立时就将展鸰按过来责打折辱……最好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店,好叫他们知道厉害,也叫诸锦那小娘皮面上无光。
    若说方才他有几分饥饿,此刻看了堪称寒酸的饭菜和店内陈设之后,哪里还有胃口?
    他有心捣乱,当下满脸嫌弃的抓起一个大包子,胡乱掰开就想丢出去,可谁知这包子馅儿也不知怎么调的,竟香的很。那香气随着一股热气喷出来,四周立着的几个小厮齐齐吞了吞口水,便是王公子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几声。
    馅儿细腻又湿润,微微泛着油光,致命一般的香气排山倒海似的袭来,王公子踟躇再三,到底还是选择要面子,抬手就丢了出去!
    “你!”二狗子看的七窍生烟,本欲上前理论,奈何又被铁柱拉住。
    王公子似乎是得了趣儿,又故技重施,拿起剩下的包子掰碎了丢得满地都是,完了之后又将几个陶碟掀翻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见此情景,谁能看不出这是故意来找茬的?
    商队那边生怕被牵累,忙狼吞虎咽的将剩菜吃光,匆忙离去。
    王公子将饭菜和桌椅打了个稀巴烂,又丢给随从一个眼神,那狗腿子立刻眼珠一转,抱着肚子往地上一趟,凄凄惨惨的叫唤起来:“哎呦,疼,疼死了!这是黑店呐,黑店!饭菜里有毒!”
    王公子“大怒”,大手一挥,愤愤道:“来啊,给本少爷将这黑店砸了!再将一干人等绑了去见官,这小娘子眼见着便是主谋,又是厨子,稍有由本少爷亲自审讯!”
    第34章
    来之前他都特意打听过了, 知道这客栈最近放假, 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 不过三个成年男子,估计也是附近的庄稼汉。他此番前来带了四个打手,足够了!
    众人才要动手, 展鸰已经冷笑着掀帘子出来了, “老娘素来讲究不开第一枪, 事到如今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就挽了袖子, 又对铁柱和二狗子一甩头,“抄家伙,将这些寻性滋事的地痞无赖都绑了去见官!人证物证确凿, 案发现场也完好, 看你们如何抵赖!”
    忍耐已久的铁柱和二狗子巴不得一声儿,二话不说就去门后抓了铁锨和锄头, 双眼喷火的瞪着对方。
    他娘的,他们好容易才碰见这么个厚道东家,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 便有人来闹事?打量这些日子他们的饭是白吃的,拳脚是白练的么?且那这些人练练手!
    想打扰他们好吃好喝的好日子?门儿都没有!
    王公子一伙人给他们非同一般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百姓啊!都不怕的吗?倒像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多些!
    有随从就迟疑了, 小声问:“公子,还打不打?”
    王公子一咬牙, “打!”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岂是被吓大的?
    再说了,对方不过是外来商户罢了,也没个根基,想来不过虚张声势,他怕个甚!难不成诸清怀那匹夫真会为了个商女给自己的同僚难堪?
    双方一声令下,铁柱和二狗子便同那几个打手一窝乱斗,席桐也要上场,被展鸰拉了一把,“说好了,别打死了。”
    之前她研究过本朝律法,似此等上门滋事的,打伤无所谓,可若是闹出人命就不行了。
    席桐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魔鬼。”
    铁柱和二狗子这几个月练得不错,又仗着有武器,王公子带来的打手竟不是对手。奈何架不住人多,渐渐地,他们也有些左支右绌起来。
    王公子还没来得及得意,席桐已然如黑豹一般跃入战圈,都不带用武器的,一拳捣在肚子上,那打手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胆汁,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眨眼功夫,才刚耀武扬威的几个打手就都成了滚地葫芦,王公子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后退两步就踩到自己的皮裘摔倒了。
    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一家路边小客栈,竟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你,你们要干什么!”王公子结结巴巴的喊道,“别乱来啊,我,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王同知!若敢伤了我,保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的往门口方向退,哪里还有一点儿方才的嚣张?
    “哦,王同知啊!”展鸰忽然就明白了。
    早就隐约听诸锦透露诸清怀下头几个文官不安分,如今这人又无缘无故来自己店里闹事,想来不过是借着折腾自己来叫诸家难堪吧?
    王公子见状,面上露出一点喜色,然而不等他继续狐假虎威,却见那漂亮的小娘子忽然变脸,“给我打!”
    当真愚蠢至极,那王同知与诸清怀斗法多年,早已不睦,只苦于抓不到对方的把柄罢了。你倒好,巴巴儿送上门来,这是担心王同知倒的不够快吧?果然是坑爹选手,佩服佩服!
    展鸰都想好了,打一顿就直接扭送到知州衙门上去,交由诸清怀发落。
    那王同知若是想保住自家儿子,恐怕仕途便到此为止了;而若是想保住仕途,这个儿子就废了!端看他如何选择。只无论是哪个结果,从今往后那王家都将永无宁日。
    妙哉妙哉。
    老话说得好,自己的快乐就要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不然不够深刻……
    王同知一听,吓得肝胆俱裂,一骨碌爬起来就带着硕果仅存的两个随从往外冲,谁知一抬头更是魂飞魄散:
    外头竟又气势汹汹的来了六七条提着木棍的大汉!
    那随从一看就绝望了,“少爷,他们有伏兵!”
    哪知来人也被冷不丁冲出来的几个人惊得够呛,打头的一个更是脱口而出,“是谁走漏了风声?”
    展鸰和席桐一听也是一愣,忙叫铁柱和二狗子留下保护展鹤等人,他们两个则出门查看。
    这都哪跟哪儿?
    三队人马狭路相逢,偏谁也不认识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僵在原地好不尴尬。
    那王公子哆哆嗦嗦的,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又将王同知这救命稻草丢出来,新来的那几个人一听,脸色大变,“好贼子,竟有官府撑腰!”
    顿了顿又中气十足的喊道:“以为这样我们就怕了吗?”
    莫名其妙被撑腰的展鸰和席桐:“……”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谁啊?
    也是对方沉不住气,见展鸰和席桐无动于衷,便主动跳出来叫阵,挥舞着木棍要他们卷铺盖滚蛋,莫要坏了道上规矩云云。
    展鸰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他们来之前这条路上那家专门宰客的黑店呐!
    来的正是那家店的掌柜和几名伙计。、
    原先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家店,过往行人没得选,便是又贵又不好吃也只得捏了鼻子认了。谁知大约从两个月前,生意忽然大不如前,好些客人竟过门而不入,宁肯冒着荒野露宿的风险也不住店了!
    店老板虽然爱宰人,但凡客人进门,不花钱就别想出去,可人家不进来就没法子了。
    后来他就派人出去打探,这才知道同一条道上往东约莫二十里又开了一家新客栈,不光物美价廉,且也干净整洁,态度又好,故而那些听到风声的客人宁肯多走二十里也不在老店当冤大头了。
    都说断人财路杀人父母,眼见着再这么下去,这店便要关门大吉,掌柜的也是个狠人,思来想去,竟决定带人来打砸恐吓。
    也是巧了,王公子与这伙人的初衷虽然不同,但目的和表达方式却又神奇的相似,可惜遇上的是展鸰和席桐这俩身经百战的货,不知算不算是孽缘……
    听完之后,展鸰和席桐沉默许久,然后齐齐看向对方,发现彼此表情都十分古怪。
    是忍俊不禁的诡异。
    嘿,被人威胁到头上来了,这感觉还挺新鲜挺带劲!
    那边那个满脸络腮胡子,不用自我介绍便像强盗的黑店掌柜还在唾沫横飞的说着,“我们也是讲道理的,要么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要么你把价钱都同我们的一样,咱们各凭本事吃饭!”
    确实挺讲道理……
    席桐默默地掏出匕首,想了想,又默默地放回去,四下看看,也从墙根儿底下抓了根木棍,甩甩觉得挺趁手,这才点点头,朝对面勾勾指头,“手底下见真章吧。”
    既然展鸰想开连锁客栈,那么以后势必也会与其他的地方势力产生摩擦,如今只当演练了。
    然后……就又割麦子似的倒了一片,席桐却有些遗憾自己没做完热身运动就结束了。
    “呀,这是闹得哪出?”
    黑店那群人正哎呦呦满地找牙呢,几日不见的诸锦就来了,看见这乱哄哄的场面也是满脸震惊。
    展鸰忍不住笑出声,“你们这是约好了的么?”
    她今儿都笑了多少出了?
    “什么约好的?”诸锦满头雾水的滚鞍落马,才往前走了几步就皱起眉头,“王雄,你怎的在此地?”
    说着,她脑海中便电光火石的闪过许多年头,将一切关节都想明白了,当即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用马鞭指着他呵斥道:“是不是王蔷叫你来的!我就知道,你们兄妹二人没一个好货!都是满肚子的坏水!还是根本就是王同知的授意?”
    王雄哪里敢承认,还是死撑,“你休得胡言,更莫要诬陷我父亲!我,他们这是黑店呐!”
    “胡说八道!”诸锦冷笑,又用鞭子往四周一划拉,越发怒不可遏,“你带了这么些人,气势汹汹的,打量我是瞎子看不出是来生事的么?”
    “我不是”王雄急了,想辩解却被诸锦再次打断。
    “够了,你不必解释,是非曲直,爹爹自有判断!”诸锦黑着一张小脸儿,转头对夏白道,“将这些人统统绑了带回去!”
    哼,可算抓着姓王的尾巴了!
    “那什么,”展鸰就觉得今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发展走向特别诡异,诡异的她有些想笑,“你冤枉王公子了。”
    诸锦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便是夏白也一脸“我听见了什么”的震惊,“展姐姐,你不必害怕,更不必替他遮掩,爹爹必然依法行事。”
    唉,可怜展姐姐一定是被吓坏了,也不知鹤儿如何了。若是自己再晚来一会儿,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诸锦越发觉得自己该好好照顾这个好姐姐,顿时觉得责任满满,却全然忘记自己来时这些人早被打趴下的事实。
    席桐忽然噗嗤一声,难得当众露了笑脸,顺手就把木棍丢了。
    展鸰也跟着笑了几声,过去小声把事情原委说了,诸锦和夏白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不由得面色微红。
    这,这也忒巧了吧?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
    “咳!”夏白强行圆场,义正辞严道,“虽是如此,可那伙人长年累月的强买强卖、欺压过往百姓,正好一发端了!”
    席桐突然又来了句,“夏兄,单纯从行政区划来看,那黑店,似乎隶属于福园州辖下吧?”
    言外之意,诸大人管得了吗?
    诸锦的脸更红了,她对这个并不大懂,夏白却甚是洒脱,“无妨,本朝律法规定,案犯在何处作案便归当地衙门管。”
    展鸰和席桐这才放了心。
    虽说福园州那边他们也认识张远和赵戈,可关系到底不如诸锦来的亲近,若能在黄泉州审理,自然还是在这里的好。
    黑店一伙人听了他们说的这些话都吓傻了,谁知道以前屡试不爽的招数忽然就不成了呢?他们就是想来吓唬吓唬,也没打算伤害人命啊,怎的一眨眼就成了案犯?!
    他们犯什么案了?!
    果然还是有官府撑腰吧!
    之前是哪个混账出来打探消息的?简直坑人,别是被人收买了吧?
    因诸锦出来只带了夏白一人,可要带回去的案犯却有十三人之多,一时竟有些人手不够。于是机灵能干的二狗子便主动去柴房找了几条结实的麻绳出来,同铁柱欢天喜地的帮助夏白将这些人都绑成一串儿……
    至于那什么王同知的公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又是主犯,自然不能缺了他!就叫他对着马屁股!
    夏白带着铁柱和二狗子绑人的当儿,诸锦已经向展鸰说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