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处理伤口的布条子被华容舟直接解开了,布条上都印着血,这会儿手腕上还微微地冒出鲜红的血液,虽然血流的不多,但配上那疤痕累累的手腕,打眼望上去极为刺眼。
那只胳膊在颤动,宛若断腕一样,华容舟哆嗦着,牙齿都在互相交错打着抖:“没事儿,都快处理好了,你去门外守着那两人回来了,就把她们堵在门口,别让她们进来,然后打发她们去取一些吃食。”
吴玉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她这小脸长得白净,华容舟瞧着却蓦然笑了:“快去!顺便把她们取的冰带进来。”
虽说此刻吴玉此刻恨不得为小姐受了这苦,但若是让外人发现小姐现在这样子,指不定再会露出什么纰漏,只得出门在外面候着,顺带关上了门。
长痛不如短痛,烈酒淋在伤口之上,渐渐的就没有红色的血流出了,华容舟立刻取了干净的布条缠绕在手腕上。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这才将东西放回原位。
外头很快是吴玉和两个丫鬟说话的声音:“小姐饿了,你们去取了晚膳过来。”
两个丫鬟还想辩驳,很快又被吴玉堵了过去,最后说话声消失,吴玉轻轻推门而入。
华容舟已经出来好了,屋子里通了风,随即漫起的又是一阵甜腻的脂粉香气。
……
其实华容舟屋子里的热度已经很低了,哪怕白日里也透着清凉,和外面好日当空的酷热完成不一样。
所以桃红和翠青去寻了管家的时候,年近半百的宋管家还有些惊讶,华容舟的院子一向需要的冰都很多,甚至是没日没夜的都在降着暑气。
现在四小姐搬离的院子可比不上原来院子那么大,院子小了些,要用的冰的量却没有怎么变。
宋管家看着华容舟长大,原本乖巧的小姐出落的如此飞扬跋扈,心间惋惜,但也没说什么。
昨日二少爷当众给了四小姐一巴掌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平南王府,二少爷知礼数,为人温和端方,简直难以想象四小姐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二少爷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如此动怒失态。
宋管家不愧为管家,当众将这消息压了下去,不许府上的人再提一句,四小姐虽说嚣张跋扈了些,但是人本性不坏。
但是女儿家的名声却早就坏了。
之前林尚书那次带人过来带走林夙的时候,就已经将两家人的脸面撕破了。
四小姐被太子退了婚,唯一的后路就是林家,毕竟她是为救林尚书之子而落水的,但是林家的态度明显是不愿意四小姐嫁过去。
明面表示谢意的同时还带来了数箱财宝,以回报四小姐的救命之恩。
宋管家心里喟叹,但明哲保身,宋管家做不得什么,四小姐落的如此天意啊。
只是又给划了一批冰过去。
而那两个丫鬟在多了冰以后并未立刻离开,反倒吱吱呜呜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直说。”
“大人,奴婢最近发现小姐有些奇怪……”
桃红一边吱吱呜呜的开口,一边悄悄抬眼打量宋管家:“小姐自打搬到小院子里就不怎么出门,也不要我和翠青服侍着,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吴玉处理。”
翠青见机而上:“小姐还让吴玉给她带什么东西,甚至……”
宋管家皱眉:“甚至什么?”
翠青好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吴玉夜里还去寻小姐!”
“放肆!”
宋管家威严不减:“妄议主子,该罚!”
桃红翠青立马跪下来,诚惶诚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委屈的模样:“奴婢不敢妄言啊,奴婢如今还未怎么贴身服侍小姐,也不知道那奴婢们做错了什么,小姐就是不愿意。”
宋管家脸色已经变黑了,那双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有些吓人:“这事不许再提,下次再是如此,就启禀王爷将你们逐出王府!”
两个丫鬟抹着眼泪,抖着腿离开。
宋管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消失在夜幕中。
转角处,一白色衣角忽的迭起,随即脚步声轻缓响起,慢慢归于沉寂。
*
今日无需去山岚书院习课,华容琅端坐书斋之中,手上还持着一卷《水经论》,但那纸面自打翻开就没有翻过页。
府上不是没传过这等言论,但这还是华容琅头一次亲耳听到,但若是华容舟克己复礼为人处事无错,今日又何故有此不堪言论乱传。
华容舟爱慕太子全上京都知晓,就是是如此,华容舟和林夙的勾勾绕绕才不该出现;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华容舟不喜,林夙又怎会纠缠不休,更是落水招致华容舟的退婚。
更何况先是林夙,现又有吴玉。
华容舟不善管教,屡次言出无状,便也是气急他才会当着太子和华璇清的面掌掴了她。
可是那一巴掌落下,华容琅心也紧跟着攥紧了,四肢百骸泛着无力;他本以为华容舟会哭闹不休,毕竟平南王府自小没受苦的四小姐怎么受得下这一巴掌。
但是哭闹,声嘶力竭还有歇斯底里都没有,华容舟只是捂着脸,一张脸半是惨白,半是红肿……
但是这更让华容琅心神不宁。
他倒是宁愿华容舟歇斯底里闹的不可开交,这不愿华容舟这般用愤恨的眼神打量他们……
好似他们皆如台上戏子,她为看客。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这辈子不想撕逼了,只想过安稳的日子(因为她知道她刚不过这一大家子)
第7章 寻得退路
华容舟的好胃口被华容琅消耗的一干二净,绕是桌前菜色尚可,华容舟举着筷子食不知味,最后还是放下筷子,用右手托着腮,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桌子对面的吴玉。
吴玉被她看得脸色一红,小姐这么直勾勾看着人,怪让人受不住的:“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
主仆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晚膳在别家是绝不被允许的。
主仆有别,尊卑有别,但是这屋子里面就她们二人两个,两个丫鬟都被华容舟赶出去了,华容舟一心觉得亏欠吴玉,恨不得好好对她,把心窝子都掏给她。
“无事,只是我下午点心吃多了,这会儿不太饿,你继续吃,不用管我。”
吴玉狐疑,但是听从华容舟的话,继续吃饭。
主子的饭菜比小吃的饭就是要香一些。
但是吴玉想着小姐还没吃,又给她留了好些,只是吃些素菜就着饭,三口两口就结束了。吴玉把自己的碗筷收好,放在食盒中。
华容舟看着她这一举一动,心里妥帖,更是坚定心中的想法,悠悠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女子……”
华容舟话音刚落,吴玉手中的食盒好些拿不稳而落地,最后还是华容舟眼疾手快又给捞了回来,吴玉说话都有些发抖了:“小……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是个女子。”
吴玉目光躲闪,华容舟蓦然笑了起来,笑声有几分得意,但却让吴玉安心。
看着吴玉愣住的模样,呆愣愣的也傻乎乎的;吴玉对着她有着全然的信任,哪怕是数月前她众叛亲离被赶到这荒僻院子里,吴玉也跟着过来多少,自小养她长大的嬷嬷被华璇清策反了,陪她那么多年的丫鬟也离弃了她。
唯独吴玉,孤零零的一个人跟着她回来这个小院。
要不然那些人这么就那么笃定,前世怎么会说她与吴玉有染?就连华璇清估计也是之后才知晓吴玉居然是个女子,所以才决定下杀手的。
吴玉死在华容舟前头,华璇清倒是好算计。
吴玉因为自己女扮男装而被华容舟连累,最后又因为被发现女儿身被华璇清所灭口,而这一世华容舟说什么也要保住她。
可华容舟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一晚上究竟她是被什么人所□□,醒来之时床上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仿佛前夜的火热都是灰烬,而在她身上的青青子紫却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那歹人不知为谁,但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吴玉,华容舟愧疚难耐,也不吓她了:“别担心,估计王府里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你是女子。”
吴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华容舟莞尔,手指轻捻着左手微露的布条:“但若是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放你离开,怎么样?你带着你的这个秘密离开。”
“小姐!”吴玉突然跪地,心生惶恐,脑袋磕在地上伏礼:“小姐不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走,你跟着我没有什么好路子走的。”
反而会因为跟着我,你会走向一条死路。
“我,不走!”吴玉急切道,甚至华容舟拦不住还磕了好几个头
拉起吴玉,华容舟安慰道:“好啦,不走就不走,以后别随便下跪了。”
笑意盛满了眼,布条被她揉成一条细细的圆筒状,最后被她塞进沁了血的布圈中。
心里却有几分释然。
这世上总有人是关心她的,是不会舍弃她的。
……
估计是华容舟今晚的一番剖析让吴玉吓坏了,再反复确认华容舟会把自己丢开以后,吴玉这才冷静下来安静退下。
既然吴玉说什么也要跟着她,那华容舟就决定将吴玉也带走。
这次她才不要走得如前世一般狼狈。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得寻得退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去投奔楚燕,但是这就要劳烦楚家了,华容舟抹不开这脸,而且她现在的名声的确太糟糕了,和楚燕走的过近,对楚燕也没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今日吴玉去探了探府上的风气,为何突然传起了她和吴玉不干净的话。
前世也是如此,华容舟离了院子时被人指指点点,那时候她脾气不好,被这般对待就冲过去了,但是现如今再次面临着场景,华容舟也是坦然,带着吴玉直出大门去了街市。
说是禁足,但门外侍卫到底得了华容琅的吩咐,不敢太过禁锢四小姐。
……
平南王府距离东区很远,她和吴玉坐着马车都花上了一个时辰,到达茶馆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茶馆里头人也是稀疏,不多。
暑日炎热,华容舟身上早就汗津津的了,光洁额头前的头发也湿哒哒的。
为了遮掩伤口的酒气,还有微微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华容舟今日还是往身上抹了浓重的脂粉,好在她用的这些东西味道极其刺鼻,别人退避三舍都来不及,还没真没人会眼巴着往她身边凑的。
下了马车,尘土飞扬。
路上许是前不久下的雨的缘故,车轱辘的痕迹很是明显,还有密密麻麻的马蹄的印记。
不远的地方还隐隐传来打铁的声音,有节奏的打铁声传出,给这里添加了一丝不属于东城的气息。
吴玉本来还有些担心小姐会嫌弃这里不干净,因为和平南王府相比,东区这边的确颇为败落,脏乱差还吵得慌,吴玉沿着前面的马绳,随时准备调转马头。
没想到华容舟眼睛亮晶晶的,甚至在停稳了马车以后自己兴奋地提着裙摆一跳而下。
这片地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和上京别的地方不一样,东区这边当真都是穷苦人家,有在边郊种田的,也有在铁匠铺子里打铁的。
会读书写字的不多,大部分都朝九晚五,吃饱肚子,交了赋税够过日子就可。
这里靠近边郊练兵大营,骑马归来不过一刻时间,所以也算是真的荒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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