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华璇清成亲快有三月,这会儿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心事,太子最近颇为对床榻之事上心,皇后娘娘也是让宫里的嬷嬷嘱托她如何早日怀上龙嗣。
东宫着急子嗣之事显而易见,太子都已经明说,皇后赐下的两个偏房也是得了太子的恩宠的。
再提此时,华璇清不免心烦意乱,怒意有些藏不住的上了脸:“妹妹有心了……本宫会如妹妹所愿,妹妹也要觅得如意郎君。”
茶四这会儿端了水来,华容琅心不在焉的净了手,此刻心思都在华容舟身上。
似乎离开了平南王府以后华容舟这日子过得不错,面容红润,两颊飘红,就连个条也抽长起来,亭亭玉立。
但华容琅今日过来本是怀着劝服华容舟归家去的打算,但是见到华容舟和华璇清剑拔弩张的模样,氛围十分紧张,心思也淡了下去。
华容舟这话说的不错,未出嫁的妹妹祝愿姐姐和姐夫情瑟和鸣,早生贵子,这本是美好的祝愿。
但清儿的态度太不对劲了。
容舟原本对太子就有所心意了,这个时候总是提及多去太子府走动走动,不免是在华容舟心间扎刀子。
华容琅不免对华璇清又是心生埋怨,今日本来他就不愿意同三妹一道来,自打知晓华容舟可能一直被他误会,华容琅心间就愧疚万分,惶恐万分,以至于不能去山岚书院读书。
可是一切都是莫名奇妙的,他对华容舟心生不满,而这份不满就在日积月累中不断膨胀,演变成了极端的不喜。
中间他不知道华璇清起了什么作用,但他可以看到的是,清儿似乎总是针对华容舟。
从儿时开始华容舟做错了什么事,华璇清都眼里半含着泪水悄悄告诉他,到如今华璇清多次拿太子作话由子同华容舟交涉。
无疑是在容舟心间扎刀子。
可这怪谁?
是他认人不清,误了华容舟这么多些年。
可究竟该是该相信谁,华容舟如何,清儿又当如何。
云烟之中他好似被迷了眼,什么都看不清。
第30章 送礼
华容琅收回看向华容舟的目光, 里间光线极好。
华容舟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学堂开堂, 原本华容琅知道华容舟要开学堂,还担心她能力不足,想着私底下助她一臂之力。
但没想到华容舟自个儿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 授课的先生, 所用的启蒙书册, 包括学堂都改建完毕。
木樨花香顺着门窗进来, 华容琅忍住心间想要靠近华容舟的冲动, 摆手示意王生带着东西上前:“知道你今日开办学堂,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
华容舟摸猫的素手微顿,还有礼物。
王生将那道八宝玲珑盒子递上前, 上面镂空雕花精美, 不由让华容舟响起华璇清回门那日,她二哥送的也是这般模样的盒子。
而那日她是生生受了二哥的一巴掌。
瞬间华容舟心底又是冷了几分。
王生捧着盒子, 华容舟久久未动。
华容琅神态倦惫, 心底却一直是焦灼的, 就好似他那颗心一直在火上炙烤着,滚烫火热, 冷静不下来。
楚燕不解华容琅为何这般紧张,只是端着杯盏垂脸饮茶。
华容琅有些熬不住了, 起身从王生手中接过匣子不甚熟练的解释道:“这里头是平南王府的一些地契,而且位置极好,里面还有几家萃鸣街的铺子,算下来远比东区这片地价值高些。”
盒子没打开, 华容舟也没有打算打开,反是抱着毛猫站起,又是给华容琅行了一礼:“二哥今日来客气了,不过这些地契我不能收,来者皆是客,怎么能收二哥的礼物……”
嘴上含着二哥,却又说来者皆是客,华容琅的心间明晃晃的抽疼:“容舟非要如此客气吗?这些不过我底下的微微一点,不算什么大礼。”
华璇清脸色已经极为不好看,萃鸣街是上京最为有名的街巷,现如今二哥居然将那里的地契和铺子给了华容舟,当初她回门得到的不过也是流霜街道的铺子和地契。
这番比较,华璇清心里直直又是呕了好几口血:“二哥,妹妹她现如今还小,拿了铺子也做不得什么用的,不若等妹妹大了些再让妹妹收下?”
听了华容舟规劝,楚燕立刻暗地里伸手拍拍华容舟的胳膊恨铁不成钢:“收啊!不收白不收!”
华容舟撇了撇嘴,白了她一眼,素手接过:“多谢二哥。”
华容琅紧张的情绪缓缓舒缓,握紧的手也松开。
见她收了,楚燕放心了几分,她不满华璇清很久了,断人财路等于谋财害命。
楚燕干脆直言道:“太子妃也不必我们容舟大上多少,怎么我们容舟还收不得这礼物了?今日二公子和我都携了礼物来,就连我阿弟都带了礼物,不知太子妃有无什么表示?”
华璇清最烦的就是和楚燕这种人交扯,对方咄咄逼人,根本不会看旁人脸色,所以纵使现在华璇清流了两海碗眼泪,楚燕还是会如是相问。
被人上赶着发问,华璇清僵硬了笑意:“怎么会没带礼物来?梅圆,把我准备的东西带上来。”
素色衣衫的丫鬟上前,手捧一匣子,华璇清亲手接过送到华容舟面前:“这是太子哥哥和本宫的一番心意,妹妹且看看喜不喜欢?这东西也不好寻,本宫还记得妹妹小时候可稀罕这个了。”
华容舟手上还拿着华容琅送的地契,华璇清立于她身前,遮住了前头的光,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本书。
“送的是什么?我也瞧瞧……”
楚燕惊讶,指着匣子:“太子妃娘娘送来一本诗集来?”
“这本可不同寻常,是留存已久的真迹,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得了的,知晓妹妹喜欢,我就送了过来。”华璇清将册子取出。
果然是流传已久的真迹,书页放黄,打开以后墨香浓郁,里面还有数不清的名家批注。
华容舟的目光久久的注视在这本书面上,楚燕语塞,视线瞧过去却是瞧见了华容舟的不对劲,那模样像是失了魂。
华容琅上前一步,将将看清楚了华璇清所送何物,一口血梗不住的快要涌出。
无形的巴掌好似扇在他脸上,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苍白一片。
华璇清送的怎会是《岐斋诗注》!
*
气血翻涌,心间鼓鼓涨涨又是绞痛,华容琅退了下去落座靠椅。
华容舟被他这般动作惊出了神,疑惑的看过去。
华璇清连忙将《岐斋诗注》搁置下,直步过去关切道:“二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华容琅的面容着实惨淡,额边青筋暴起,细看去高挺的鼻尖还藏着汗。
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深深压制住身体肆虐的暴戾,华容琅缓言道:“无事,只是近来身子虚疲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这本书,华容琅只觉眼前又恍惚重现那日他在华容舟雅戎小居里瞧见的模样。
一张张发黄的纸页,“君子有九思”反复临摹在纸上。
刚刚在学堂外头看到那道牌匾,他就觉得心间突突,惨然无比。
那牌匾一看就知出自华容舟之手,上面的字迹和他的有近八成相似。
他说“君子有九思”,华容舟就远远的在东区开了“九思学堂”;他描字的废纸也都被华容舟收拢起来细细描摹;学堂内间案机屏风的摆设都和他的书斋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方面面蜂拥而来,华容琅心间还未愈合的愧疚伤口又撒了盐。
秋风萧瑟二而起,木樨香气坠入内间。
他怎的如此糊涂,将二人这番走到如此境地。
猫儿喵喵的叫着,楚燕一时之间不敢叨扰华容舟,华璇清送的《岐斋诗注》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华容舟和华容琅如此大惊失色。
华璇清还是面端带笑的,《岐斋诗注》在她手中好似毒蛇猛兽。
华容舟并未伸手接过:“姐姐送的礼太过贵重了,容舟不过一堪堪白丁,怎么能接受这般重要的诗集。”
华璇清面色凝重几分难看,但华容舟好似没看见,冷眼看过去:“太子妃娘娘今日也参观完了,不若请离开吧,这等好诗集要是在我这出现什么意外,我可赔不起。”
“这有什么危险的……”华璇清好似不解其中意,缓缓道:“你不是最喜欢这本了……之前那本落了水还心尖难受着呢。”
楚燕不知为何突然剑拔弩张,但华容舟明显是想赶着华璇清走的,楚燕也是帮衬着华容舟:“太子妃娘娘人也来了,就早些回去吧,东区离得太子府远,回去了早些为妙。”
今日华璇清过来,可谓是面子里子都被华容舟丢了个干净。
送的东西华容舟不收,现在还上赶着赶她走,就连二哥也是不对劲起来,华璇清面色颇为冷婺。
华容舟瞧在眼里,这会儿也放下手中的华容琅交给她的地契,翻阅几番华璇清所送的《岐斋诗注》。
似乎是想到什么,华容舟言辞淡淡,随口而出:“太子妃娘娘送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我曾经从二哥手头上借了一本,不过那册千金难买的《岐斋诗注》就被猫儿蹭落了水,说来还真是可惜。”
没想到华容舟会主动谈及此时,华容琅顿时紧张起来,儿时的过往奔至踏来。
对着华容舟那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模样,她心间发麻。
华容舟唇间带笑,宛若所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书落了水,那时候可真是吓到我午膳吃不好,晚膳用不下,就连睡觉就在想着怎么补偿二哥……”
华容舟挠着绒团毛茸茸的下颌,手指穿插在长长的绒毛之中,若隐若现:“也得亏现在人大了,妹妹我才有胆子和姐姐说一声抱歉,正巧今日二哥也在,就把那昔日那事挑明了说吧。”
绒团从华容舟怀中被放下,华容舟踱步走到华容琅面前,海棠红的裙袂交相叠错,绣花鞋白净精致。
华容舟端端正正在华璇清面前伏礼告罪:“书落了水,后来是姐姐说要替我领了这罪状……容舟殚心竭虑,就怕二哥发现。”
华璇清眸光大变,恍惚后退一步,颇有几分尴尬:“妹妹这是记错了!”
华容舟并未抬首,膝盖骨微曲,瞧上去又是比华璇清矮上几分。
“容舟做错事自该容舟一并承担,但是年小不懂事,怕得了二哥厌恶这才惶恐应下了姐姐的认罪。容舟本也忘记了这事,但是姐姐今日这《岐斋诗注》端端让我想起了那等事来。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那本《岐斋诗注》落水是我猫儿的错,自然也是我的错。让姐姐替我担下这份罪责更是容舟不该……”
华容琅眯着眼看向华璇清,当日情形他现如今还记得。
当时华璇清前来借《岐斋诗注》,他次日去找华容舟要回,但华容舟支支吾吾只说没看完。
再等晚上华璇清上门,他就被华璇清含着泪腼腆告知:“诗集子早就落了水,三妹妹胆子小不敢来,支我来说一声……”
他当时确实勃然大怒,这《岐斋诗注》他还没看完,华容舟就借了去,这生生的一落水,诗集子算是废了。
但他更生气的是,这犯下罪责之人还不过来亲自道歉,反而让无辜的人遭受他的火气。
自打母妃父王离世,他还没得如此躁意,看着华璇清湿红了眼,他更是厌恶华容舟几分。
可现在华容舟再提此事,华容琅第一反应不是气恼责备和厌恶,反倒是心头涌上一股无端的无奈,
华容舟自小娇气她是知晓的,但这其中华璇清又扮演了为什么角色他尚待不明。
在他看来,华容舟肆意妄为,瞧不起华璇清,蹉跎华璇清。
一个温婉娇弱,一个娇气似火。
在这二人的相处之中,华容舟应当是稳稳地占据了上风,不会为弱势,但这些日子的反思他也瞧出他以往走入了什么误区。
他一心护着华璇清竟然比华容舟更甚,他说不喜华容舟不守礼数,但华璇清如何生生搭上太子这根线的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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