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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你已经麻烦我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回。”魏铭站在灶前,干脆整个人转了个身,正面看着顾蜜。
    顾蜜:“......”
    “既然起来了,就帮我烧火。”魏铭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刚才她躺进被窝的时候,也是这身。
    昼夜的温差大,顾蜜突然从被窝里起来,刚才想的入神还不觉得,走在灶孔前靠近火堆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便往温暖的地方凑了凑。
    “你怎么会这些......”顾蜜忍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完美?不但长的好看,还会做饭。”魏铭从灶台上伸出头,说的很是傲娇。
    “当我没问。”顾蜜白了一眼,认认真真的看着灶孔里的柴火,不打算再与他说话。
    “这些都很简单,小时候我也干过。”沉默了半响,魏铭又接了刚才的话,主动的回答了顾蜜。
    顾蜜诧异的抬起头,魏铭正拿着勺子在搅锅里的粥,她只知道他是知县的干儿子,在那之前从哪里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并没有听说。
    但无论是什么日子,应该过的不错才对,他身上那股高贵的气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得出来的。
    “我和娘在一起时,我娘种地,我就做饭,十里之外都能闻到我做的饭香。”魏铭说的吊儿郎当,顾蜜却又愣住了,油灯的光被锅里升起的水雾模糊了不少,顾蜜就算是看着魏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时候......你多大?”顾蜜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出来,重生一回之后,她的性子就冷了不少,不再去在乎别人的生活,只想着如何过好自己的这辈子,但鬼使神差的,她却好奇那样一个光鲜的人,怎么也有过苦日子。
    “和瞻子差不多。”魏铭回答的轻描淡写。
    顾蜜:“......”
    “可以熄火了。”魏铭又伸出头对顾蜜说道,依然是痞性的动作,让顾蜜瞧不出半点他的异样,似乎他说的小时候,与顾蜜正在过的日子不是同一个阶层一般,听不出他话里的半点苦楚。
    可自己明明过的就很辛苦。
    更何况是与瞻子一般的年纪。
    “粥不是白吃的,以后对我好点。”魏铭将一碗粥递给顾蜜,就在顾蜜伸手的时候,突然他又撤了回去,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芒,作死般的开始讨要恩情。
    “起码别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我。”
    顾蜜:“......”
    “我没胃口。”
    魏铭愣了一瞬,脸都扭曲了。“行,不吃就算了,咱俩去楼上躺着,明儿早上等顾老爷子起来,刚好可以捉奸。”
    顾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夜已深,魏公子请回吧。”
    “那你领我的情了?”魏铭堵在顾蜜的跟前,横在灶屋的中间,夜色的深沉让顾蜜的心“咚咚”的开始凌乱。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有这么厚脸皮,也没有见过有人能这么明着讨要恩情的,可他魏铭,从自己第一次见面开始,他所表现出来的,都与常人不同。
    他的脸皮有她想象不到的厚,却又全身都是谜。
    “谢谢......”顾蜜喉咙口有些发干,声线沙哑。
    “一句谢谢打发不了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魏铭突然就俯在她的耳畔,语气里透着暧昧,气息吹起了她鬓边的几屡发丝,顾蜜身子僵住,全身一阵苏麻,握住碗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
    “我走了!”在顾蜜回过神之前,魏铭利落的起身,扬起一阵风,从后屋的门口,瞬间闯进了夜色中。
    “流氓!”顾蜜心里仅存的那点好感顿时被他的轻浮气的荡然无存,风寒过后的脸,越发的红润燥热。
    **
    天色开始亮堂,顾见云从屋里出来,正打算到楼上去看看蜜丫头怎么样了,一时听到了后屋灶房的动静,进去一看,就看到顾蜜正在烧水。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些了?”顾见云急忙的问道。
    “好多了。”热退了,就是喉咙有些沙哑,手上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歇息着,这些活儿我来。”顾见云走过去将顾蜜从灶台边上拉开,突然就小声的说,“如今好不容易咱发财了,可得将身子养好,有那么多钱,哪里还用得着糟蹋身子来干这些粗活儿。”
    “我就只是烧个水。”
    “烧水咱以后也能请个人来烧,蜜丫头苦了这些年,到时候就得好好的享青福,这都是命,蜜丫头命里面自带富贵,前头那些苦日子就当是磨练,今后切莫要亏待了自己。”顾见云昨日看她烧成了那样,多少被吓到了,心中庆幸幸好有公子爷过来,请了大夫抓了药,蜜丫头才能好的这么快。
    一般穷苦人家哪里请的起大夫,辛苦了大半辈子穷惯了,一时竟然糊涂的忘记了他们已经是个财主了,生了病就该请大夫。
    “都听爷的。”
    顾蜜说了一句,也没有再往灶台上挤,虽说身子没有大碍了,但站久了腿还是有些软。
    “这回得感谢魏公子……”顾见云突然就提起来魏铭,刚想要问问顾蜜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前门就响起了几声敲门的声音。
    “顾爷爷起来了?”
    是沈耀。
    顾见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冲着门口吼了一声,“进来吧。”蜜丫头要真没有那个意思,借着今日就把话给沈耀说明白了,也省着他再留什么念想。
    沈耀从门口进来,背上背着书箧,到了屋里一看顾蜜也在,愣了愣才开口说道,“表妹身子好了?”
    顾蜜低着头,没有搭话。
    沈耀的心又开始生痛,喉咙滚动了几番,才艰难的说道,“我是来向顾爷爷和表妹辞别的。”
    “今日就走?”
    顾见云倒没有觉得惊讶,老屋里沈青梅生了娃,他再呆着这么说都不方便。
    “嗯。”
    “道上的路通了?”
    顾见云见他都决定要走了,多少念着他是顾蜜亲表哥的份上,顺便也关心的问了一句。
    再说,那一日骂顾蜜的是冯氏,他恨也是恨冯氏。
    “还未。”
    “那你是……”
    顾见云诧异路都没通,怎么回去。
    “三姨家里来了信,我直接去县城。”沈耀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顾蜜,顾蜜手上端着煎好的中药,目光平淡,沈耀瞧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愫,顿时心口泛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多停留。
    “表妹,多保重。”
    沈耀转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踏出这个门口,他想他与表妹的亲事就彻底的没了。
    昨晚,他看到了魏铭和她在一起。
    一整夜他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他与表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直到天亮的时候他才想明白,是表妹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眼里一片清纯的姑娘,如今她的一双眼睛,他竟然完全看不透。
    沈耀的脚步到了门口,顾蜜才缓缓的抬起头,屋外的阳光照进来,还能看到他的一段身影,这辈子她解脱了,他也应该可以解脱。
    三姨家的表妹朱婷,终究还是会嫁给他的。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只希望以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
    沈耀刚出了院子,顾蜜喝了碗里的药,起身准备去楼上叫瞻子起床,昨夜在知道魏铭如瞻子这般大的年纪就会做饭了之后,突然才意识到,应该对瞻子放手了。
    即便是不需要他做饭,他晨起去院子里跑几圈,也能强身健体。
    顾蜜人还没有走到楼梯口,后屋的门口就响起了奶娃的哭声。
    “顾蜜,你给我出来!”顾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门口张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那口气像是积久了的怨气,瞬间爆发了一般,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顾蜜折回脚步,顾见云也站起身,一边往后门口走,一边嘟嚷了一句,“疯婆子,又开始发疯了。”
    等顾蜜返回到屋里,张氏已经轮起拳头开始砸门。
    “你要干什么!”顾见云打开门吼了一声,就看到她怀里抱着沈青梅刚生下来的娃,昨日才生的,谁能想得到,今儿一早就被张氏抱出了屋子。
    “叫顾蜜给我过来!问她到底给不给顾家带娃!先前我还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心想要分家,如今我才知道,她顾蜜就是想耍滑头,知道她后娘要生孩子了,知道这屋里离不开她的手了,她就提前躲了。”
    “我把她养那么大,如今她就得干活,这孩子她不带谁带?瞻子她都带过来了,后娘生的弟弟就不是弟弟了?”张氏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闲着,怀里的娃根本就不省心,就像沈青梅说的,喂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哭,一哭她就得抱起来抖。
    一身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到了早上就觉得全身散架了一般,一想到新屋里昨日魏公子送来的半头猪,整头羊,这一对比,她心里似是被猫爪子狠狠的在挠,难受得很。
    “如今你倒是想起了蜜丫头了,往日有吃有喝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她?你说沈青梅生的娃她没当弟弟看,沈青梅可有将她当女儿看,莫说是女儿了,恐怕都没将她当人看。”顾见云虽说也生气,但多少担心张氏手里的娃,从门口出去,就站在了风口,替娃挡了挡风。
    顾见云说完,顾蜜已经到了门口,瞧了一眼张氏怀里的娃,小哇刚生下来还找不着安全感,闭着眼睛嘴大张着哭,张氏又给他裹的多,身上生了汗,风一进去染了风寒,可不比大人能扛,她张氏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打算娃来要挟她?
    那娃与她有何关系?
    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那菩萨心肠。
    “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来算这些没用的账作甚。”张氏瞪了一眼顾见云,从他打开的门缝口子一下就挤进了新屋里。
    顾蜜淡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张氏气冲冲的走到自己跟前,神色凌厉,“今日我就来问问你,你到底帮还是不帮,倘若不帮,今后我顾家就没有你这个人,你也不配在这屋里住着,你也崩指望顾长生回来能帮你说话,你连顾家的血脉都不顾,就别怪我做绝了。”
    顾蜜神色淡淡的,她带瞻子,那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是自己的亲娘留给她的弟弟。
    如今又算什么?
    后娘巴不得自己去死,她还要去给她带孩子,莫怕她是有病。
    “不带。”
    顾蜜简单的两个字,一脸的无所谓,不认她是顾家的人又怎样,难道她们认过?
    张氏原以为自己说到了这份上,多少顾蜜是会害怕的,她不过才十六岁,还没出嫁,离了顾家她能去哪里?难不成真以为知县府会娶她?
    可谁知道,她听了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不帮”两个字说的多潇洒,这么一对比,她哪里是奶,她顾蜜才是奶奶的姿态啊。
    “行!你顾蜜长本事了,我顾家管不住你,你最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别再后悔。”张氏气的头都发晕,怀里都娃又哭,要不是娃在手上,她估计都会拿起跟前的板凳对着顾蜜扔过去。
    “等一下。”张氏走到门口,顾蜜还是没有忍住,叫住了她。
    张氏嘴角挂着冷笑,正要回头拿言语讽刺她,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顾家的人,她就是个彻底没爹没娘的人。
    “你捆这么紧会把他闷死的。”顾蜜看着那娃满脸通红,如今大热天,张氏还用棉絮包着,她都知道怕热只穿了一件单衣,小孩子就不是人了?
    张氏的脸都绿了。
    说起带孩子,张氏虽说儿子生的多,却都是在空闲里过日子,几个娃小时候都是张氏的婆婆带大的,张氏只管生,除了喂奶就从没有伸手带过,婆婆娘也贤惠,没一句怨言。
    能有什么怨言呢,生下来的全都是儿子,那是张氏,是顾家的骄傲,哪里还有人敢说她,再加上早年顾见云娶的那房妾室,更是让顾家都觉得亏欠了她,之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渐渐的就养成了她刁钻的性子,整个家里就是她说了算。
    最后连顾见云也都让了步,嘴上说是懒得理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亏欠的,再怎么说,给顾家延续香火这事,张氏是真的头号功臣。
    之后的几个孙子,月子里她也没有搭手带过,几个儿媳妇最有感触,月子里都是自己的男人帮着带,等孩子到了一岁能说话,不那么操心的时候,她就想抱过去给她一起睡,却没有哪一个跟她亲,瞻子就是个例子。
    她那几个儿子倒是与她亲,那也是因为张氏的婆婆心慈,从小在几个娃的面前说的都是她的好话。
    现在好了,屋里没有什么人可以靠,沈青梅生下来的娃,月子里总不能沈青梅自己下床带,这才第二日呢,沈青梅冒着虚汗,张氏的心再狠,也怕落了话头,不能让旁人说她张氏苛待儿媳妇。
    昨晚后半夜开始带的,这一带才知道弄娃比干活儿还累,早些年自己生了五个,包括那个夭折的,她也没觉得这么辛苦,如今沈青梅生的娃,她从半夜一直抱着,不停的抖,一放手就哭,弄的她早饭都没有空闲做,屋里沈青梅一个月母子总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