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第23章 拍马屁第二轮
几名大臣听完长孙无忌的讲述后,纷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秦远。
自先秦起,诸侯公卿便以乘车来体现身份。延续至今,为官者乘车或骑马就已不仅是为了体现身份地位这么简单了,更是一种礼制。当官的不懂珍惜自己的体面,就如读书人跑去骂街的情形差不多,仿若‘鸡立鹤群’,令其他人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房玄龄忙为秦远补救,及时问他:“你不是有匹马么?”
秦远没来得及张口,太监已前来传话,宣众官员觐见。
长孙无忌让秦远在此候命,他则同房玄龄等人先行进两仪殿觐见。
今天的天气好,万里无云,阳光撒在身上暖而不热,令人懒洋洋地舒服。并且在宫闱禁地,有一处最明显的好就是静谧。
秦远的居所因为离长安城的一条主干道很近,从天亮开始就能听到街市的喧闹。所以此时此刻,他倒是很享受这种安静晒太阳的感觉。
不久之后,秦远听到大殿内传来争论声,这之后他隐约听谁提到了魏征。接着,秦远就看见房玄龄同杜如晦、褚遂良等人陆续出了两仪殿,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似乎是事情没谈成。
房玄龄走了几步之后,小声跟杜如晦嘀咕,叹他不该在决断的关键时候提魏征。
杜如晦不解地问房玄龄缘故。
“昨天刚好被我碰见了,圣人多吃了几口瓜,闹肚子请御医,魏公听说后就特意跑去劝诫了。”房玄龄小声对杜如晦道。
“闹个肚子而已,这事儿有什么好说?”杜如晦再问。
“这就是咱们不如他的地方,想不到了,是不是?小事没节制,引申到大事儿上那还得了?再者他实在担心圣人的身体,国不可一日无君。”房玄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当皇帝可真不容易,贪吃几嘴都容易被臣子用‘之乎者也’给框住了。
魏征才学深厚,论事之时旁征博引,可讲出一大堆前车之鉴的例子和教训来,一般人都说不过他。既然说不过,那就是有道理,作为开明宽容的君主就要听从其进谏之言。
杜如晦连连应承,检讨自己刚才不该乱说话。
几个人随后就离开,房玄龄临走时特意递了眼神给秦远,意在让他多保重。
秦远对房玄龄微微颔首,算是聊表感谢了。
“宣秦远觐见!”
终于轮到他了。
秦远缓缓喘了口气,迈着斯文地步伐进殿。
李世民已经听了长孙无忌的阐述,深以为秦远身穿官服却一路徒走到皇城的行为有失体统。
本来长孙无忌揪着一个小官的错特意找他来告状,有点不合适。不过李世民转念一想秦远的这个官是自己所封,长孙无忌很可能是在乎他的感受,才会特意这样说明,于是李世民就理解长孙无忌此举。
秦远进来的时候,李世民脸上没什么表情,用手托额头,漠然看着他,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问秦远对于撤职一事可有什么怨言。
“臣昨日从雍州府归来,忽然被人偷袭,连累马受了伤。今晨出发时,见马臀上伤口仍在流血,着实不忍心骑他。刚好臣今早饭吃多了,有些撑,琢磨时候反正早,边走路边消食也不错。怪臣思虑不周,当时竟忘了礼制体统。幸亏有长孙公的提醒,才恍然顿悟臣此举有失。臣认罪!臣甘愿受罚!”
秦远的认错态度表现地相当诚恳。
这番话透露出了四层意思:第一秦远昨夜去了雍州府,其中缘故引得李世民好奇;第二说马受伤,侧面衬托出秦远的悲悯之心;第三秦远故意说自己吃撑了,令李世民感同身受;第四秦远临时改为徒步去弘文馆,却没有迟到,反映出他有早到的习惯,做事比较勤快。
李世民果然被秦远这番话说动了心。李世民先问昨夜秦远何故去雍州府,得知雍州府昨天碰到一桩怪案,李世民就顺便询问了整个案件过程。随后他感慨此案确实蹊跷,立刻差人让雍州府上报。
李世民转头对长孙无忌道,“他对受伤的马都会体恤,说明他有悲悯之心,这样的人做官断然不用愁他以后不会为百姓谋福。再者说,他昨晚是为了帮温彦博查案,他的马才会遭了意外。念及情况特殊,又是初犯,这事可以算了。”
长孙无忌呆了呆,并不是他反应能力慢,而是今天遇到的情况实在超出他的预料。长孙无忌本以为他堂堂国舅对付一个九品小官,那就跟捏死一只蚂一样容易。结果现在事情全然翻转,秦远不仅没受罚,反而还博得了皇帝的赞美和关注。
他这哪里是告状,分明是在引荐秦远!
李世民继续对长孙无忌道:“以后不管何事,问明缘由再做决断。防微杜渐是好事,但同样要忌讳小题大做。就说这吃东西,一时觉得美味多吃几口,算什么大事?非要把这等小事扯到什么国家百姓,那就没趣了对不对?”
“是是是。”长孙无忌并不知道李世民因为被魏征劝诫而心中不满,他正为秦远的是分心,所以回应李世民的时候并没有太走心。
“吃,乃人性所致,民以食为天。人若有一天不爱吃了,也快没活头了。若是谁连人家吃都要多嘴管束,那真就太不识趣了。”秦远很认同地赞成李世民的话,非常走心。
李世民本来因为长孙无忌随便敷衍自己,有点不开心。这时候秦远所言的话,让急于找认同感的李世民仿佛找到了知己。李世民立刻叹秦远说得好,因为心情一时间得以纾解,所以音量有点拔高。
长孙无忌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李世民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长孙无忌再想插话,发现李世民正目光发亮地盯着秦远看,好像他发现了什么旷世宝贝一样。长孙无忌理解不了了,秦远刚才不过就说了一句废话,值当圣人对他这般重视?
“听说你今早上吃撑了,说说,你吃了什么好东西?”李世民沉了一早上的脸,在这会儿终于浮现一丝笑容,且还有心情和秦远话起了家常。
“说来惭愧,臣偏爱吃甜瓜,所以早上吃了是个甜瓜。”秦远回道。
李世民挑起眉,跟秦远笑道:“可巧,我也爱甜瓜。但偏偏多吃几口这东西,身子就不舒服。”
“臣以前吃多的时候,肚子也这样,但最近臣在西市上买到的一家甜瓜,吃多少身体都不会难受。而且脆甜可口,吃的时候还觉得高兴,这之后做什么事儿都有精神。”秦远继续跟李世民聊起来,“臣猜测可能是他那块地好,养出的甜瓜便不伤人脾胃。”
李世民动心不已,感慨自己也想尝一尝了。
秦远立刻跟李世民表示,下回他再碰到那摆摊卖货的农夫,就买来呈贡给圣人。
长孙无忌在旁边半天插不上话,这会儿见有机会了,立刻道:“这有何难,说他人在哪儿,我立刻派人去寻人取物便是。”
李世民微微蹙起眉头,他瞟了一眼长孙无忌后,吩咐他不必操心此事,弄些甜瓜而已,何必劳动一名国公亲自出马大费周章。
实则李世民是担心长孙无忌来办这件事,就会引得魏征的主意,回头若魏征听到他再为吃甜瓜的事儿说自己,李世民真的要头大了。他真的只是想好好吃几口甜瓜而已。
李世民就吩咐秦远办理此事便可,不必声张。
长孙无忌不可置信地把眼睛睁大。他的妹夫竟然在他和九品小官秦远之间,选择了秦远!
秦远高兴地领旨后,就立刻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低调办好。秦远特意强调了‘低调’二字,进一步迎合了李世民的心。李世民越看秦远越觉得满意了,在心里头先给秦远记一小功,等回头有什么能惠及他的好事,自然就会先想着他。
长孙无忌同秦远一起告退后,秦远特意跟长孙无忌行礼表达谢意,多谢他在圣人跟前‘举荐’自己。
秦远走后,长孙无忌趁人不注意,气得跺了下脚。
下午,秦远正在弘文馆认真整理书籍,忽然接到吏部的传话,让他从明天开始去雍州府做事。秦远猜测应该是因为雍州府的案子,温彦博跟圣上请示把他讨了过去。
李元景刚好来找秦远,听到这话直叹可惜。他本以为以后来弘文馆上学可以天天找秦远玩,结果这才几天,秦远就被调走了。
秦远做完交接工作后,就去找方鼎一块回家,结果被告知方鼎今天根本就没来弘文馆。
“对了,秦校书和他熟,何不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若家里有事就赶紧该托人请假,这么不声不响地就不来了,要受罚的!”
秦远应承,走的时候跟李元景借了匹马。
至方鼎家后,秦远就下马敲门,半晌没人回应。秦远就喊:“方鼎,你在家么?家里有人么?我是方鼎在弘文馆的同僚,我叫秦远。”
这话音落了没多久,宅子里传出动静,秦远细听辩得是脚步声。接着门开了,秦远看见了方鼎,他身后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看起来应该是方鼎的妻子和母亲。三人的右手背在身后。当他们看见秦远后,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笑容。
“秦远你来了,快请进。”方鼎直勾勾地盯着秦远,伸左手示意他进院。
秦远觉得方鼎的眼神有些陌生,好像哪里不对劲儿。他心生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啊!”方鼎的妻子和母亲对秦远齐声喊道。
秦远又退了两步。
三人见状,猛然挥起他们藏在背后的刀,朝秦远扑去。
第24章 三更合一
秦远飞快地往后的倒腾腿儿, 四周搜寻,巷子周围空荡荡, 没东西可以挡刀。秦远急中生智, 想起他之前弄得的辣椒碎还有剩余, 因为时间久了现在都已经放风干成辣椒粉。
秦远转身抓出两把辣椒粉, 以天女散花式朝着三人的眼睛洒去。
“嗷——”
“啊啊啊……”
三人丢了手里的刀, 捂着眼睛哀嚎。
秦远从方鼎三人身边绕走,试着往院子里瞧,看见有两个小男孩正拿着石头朝自己走来。一个七八岁的样子,一个才四五岁,走路还有点晃。俩小孩样子和方鼎他们如出一辙,眼睛直勾勾, 小脸狰狞着, 直奔秦远而来。
连孩子都波及了,这么邪门的事他不能不管。
秦远徒手夺走了俩孩子手里的石头, 从后面抱起两个孩子朝杂物房去。秦远找到了绳子后,他就把俩孩子放下,绑在了杂物房内。俩孩子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对秦远咕噜。
咕噜,咕噜……
俩孩子躁动着身体, 屈着双腿, 想窜跳出去进宫秦远, 奈何身子被绑住了, 他们跳不出来。
秦远拍拍俩孩子的脑袋瓜儿, 嘱咐他们俩就不要闹了,然后把柴房的门关上。
身后有声响,秦远扭头发现方鼎等人正眯着红肿着眼睛,一蹦一跳地朝院内来。他们蹦一下,就伸脖子四处搜寻,在寻找什么,但因为眼睛红肿还处于流泪的状态,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们就胡乱四处蹦,四处搜索。三人嘴里断断续续传出咕噜声,喊着秦远的名字。
秦远发现他们并不是很疯,只是爱蹦。因为唐朝盛行以胖为美,三人的体型都偏圆润,蹦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肉会嘟嘟乱颤,挺可爱的。
秦远可不敢看太久热闹,毕竟三人之前还拿刀要砍他。秦远就躲到了厨房。他退了几步后,他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回头一瞧,竟是两个穿着麻布衣衫的妇人倒在那里。秦远探了二人的脉搏,还在都活着。随后发现俩妇人的后颈都插着一根银针,应该是银针导致了俩人的晕厥。
秦远立刻将俩妇人颈后的银针拔下。
俩妇人渐渐醒了,抬头见有俊朗无比的秦远正手拿着铁铲,弓着步,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们。俩妇人互相看了眼,不解地望向秦远。
“秦校书,您怎么会在这?”
俩妇人认得秦远,因为这些天秦远每天都会来找她们家郎君结伴去弘文馆。
这时候门外传来响动,秦远立刻放下手里的锅铲,嘴示意她们别出声。
俩妇人听话地住嘴,用眼神问秦远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我从你们颈后取下来的银针。”
秦远把银针给她们二人瞧了后,简单把外面的情况讲给俩妇人,然后问她们昏厥前的遭遇。
“刚刚我们俩照常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厨房后头有动静,我俩就隔着后窗瞧,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脖子好像突然痛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周大娘回忆道。
“刚刚?”秦远看了眼灶坑里早已经熄灭变冷的柴火,纠正道,“应该是昨天傍晚吧?”
俩妇人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再看灶坑的情况,和锅里凉掉的饭菜,愣了又愣,难以相信她们俩人竟然已经昏厥了整整一天。
咕噜,咕噜,咕噜……
俩妇人听到外头传来奇怪声响,在秦远的警告下谨慎地扒门缝看。只见自家郎君娘子还有老夫人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蹲坐在院子中央,双手按着地面,俩眼睛不知为何肿得红彤彤,却还在伸脖子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猎物。
老夫人慈祥,娘子贤惠温柔,郎君谦恭随和。三位主人平常都言行端方,很体恤她们下人。怎么现在忽然都不成样子地蹲在院中央‘咕噜’,还都是一副凶巴巴似乎要杀人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俩妇人要冲出去查看情况,被秦远拦住。
俩妇人中周大娘的身体比较健壮些,秦远就留下周大娘,打发另一人从后窗跳出去,去雍州府报官,“说清楚这里的情况,再提我的名字,让他们务必把温治中叫来。”
妇人应承后就跳窗去了。
秦远扒着门缝儿继续观察方鼎等三人情况,发现他们三人在发出沉闷的‘咕噜’声时,两腮会时不时地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