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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长孙无忌冷眼旁观魏征读完信后,表情变幻数次。
    “魏仆射心中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了?”长孙无忌话外有话。
    魏征自然听出来了。他以前是李建成身边的臣子,现在李建成的笔迹出现了,跟活人写得一样,长孙无忌现在怀疑他也很正常。
    “我在想这信到底是哪个无赖所为,目的为何?搅乱朝堂?新皇刚刚登基不过一年,出此事情必有奸人在背后作乱,此事必须严查,不能容忍。”魏征铿锵道。
    “此事我与秦参军自然会查实,不劳魏仆射费心。这件事比较特别,还请魏仆射保密,不要随便对外乱道。”长孙无忌目光里透着浓浓威胁意味,狠盯着魏征。如果魏征敢擅自宣扬此事,令一些朝臣心思动摇,他一定会让魏征死得很难看。
    魏征应承,但因为长孙无忌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好,魏征也没有甩给他好脸色。随即起身打算告辞,临走前,倒是用平和的态度语气嘱咐秦远,让他一定要缉拿此事背后的真凶。
    长孙无忌再问秦远,现在有什么头绪没有。
    秦远摇摇头,“这是第三封信了,故意安排在了长孙大郎身上,是挑衅。此人有钱,有绢帛,有屋舍,还知道长孙公和长孙皇后的生辰八字。这些线索听起来,再加上字迹,确实很像是那个人复活了。”
    “不可能,我早跟你说过,他的尸体我几番确认。”长孙无忌强调道。
    “我们理智,心里明白,但是其他人听到这些事之后,就未必能明白了。”
    玄武门的事说到底并不好听,若再把李建成复活的说法神化了,一定会起来众多反叛势力。诚如魏征刚刚所言,新皇登基才不过一年,人心不稳!
    “必须尽快抓住此人!”长孙无忌厉声喊道,转即就催促秦远赶紧办事。
    秦远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让长孙无忌别逼太紧,不然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秦远觉得饿了,从袖子里拿出一根茄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长孙无忌瞪大眼望着秦远,秦远竟然对他的反应熟视无睹,依旧大口大口地啃着他手上的茄子。
    “你在干什么?”长孙无忌只能出声叱问秦远。
    “到时候了,该吃饭了。不吃饱,怎么能有力气办案,上头还有个人总是催催催……”秦远不满地牢骚一句后,从袖子里拿出第二个茄子继续啃。
    长孙无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随后忍不住打量两眼秦远的衣袖,就这么个小衣袖里头到底能藏多少个茄子?
    “我看我最近对你是态度太好了,把你惯出毛病来了,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长孙无忌起身,喊秦远走。
    “做什么去?”秦远举着手里吃剩一半的茄子,一脸疑惑地呆看长孙无忌。
    “你不是说饿了,没力气想案子么,请你吃饭。”长孙无忌暴躁地吼道。
    秦远想拒绝,但看长孙无忌那眼神,估计是拒绝不了。
    俩人随后去了长安城内的第一大酒楼。秦远令长孙无忌稍等,跑出去一会儿,而后急忙忙跑回来。
    长孙无忌以为秦远去出恭了,就没多问。
    等上菜的时候,长孙无忌终于明白秦远刚才去干什么了。
    拌茄子,醋溜茄子,炖茄子,烤茄子,炸茄子……
    满满一桌茄子宴。
    长孙无忌对吃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讲究,刚才点菜的时候,秦远主动问他想吃什么。长孙无忌琢磨着这第一酒楼没有不好吃的饭菜,他就回了句‘随便’。
    万万没想到,秦远就随便地给他上了一桌子茄子。
    第43章 方了
    秦远兴奋地看着满桌子的茄子, 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秦远夹了一整个烤茄子进碗里,本想一口吞下。张嘴的时候, 忽然发现长孙无忌非常不爽甚至有些怨念地瞪着自己。
    “不用客气, 不用谢我,吃吧,吃吧。”秦远对长孙无忌笑了下, 就开始埋头苦吃, 全然不顾及长孙无忌如何了。
    烤茄子烤得软烂好嚼,秦远从一头开始吃,不停歇地顺溜吃完整个。果然是经过烹饪的食物比较好吃, 接着再来第二个,第三个……
    长孙无忌本来想对秦远发火, 但看他吃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觉得这茄子似乎很美味, 禁不住用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
    长孙无忌所夹的是一块拌茄子,确实很爽口。茄子肉厚鲜美,被盐醋拌过之后, 嚼着细品可尝出淡淡的清香和丝丝的甜。
    长孙无忌第一次吃生茄子, 意外觉得味道不算坏, 但茄子毕竟是茄子, 终究是素菜, 吃不出什么花来。可当长孙无忌咬一口刚出炉热腾腾的羊肉饼时, 再配一口拌茄子,忽然觉得这两样搭在一起虽然简单,口感瞬间惊艳了。羊肉饼喷香流油,拌茄子清爽解腻,一口茄子一口饼,幸福生活赛神仙。
    长孙无忌接着又尝了烤茄子,与拌茄子的劲道口感完全不同,非常极端的软烂。因为烤制让茄子的表面变得比较干焦,里面的肉则比较水嫩,加上作料用得非常入味,几乎不用牙齿,就可以把茄子在口中碾烂,可以有整个茄子铺满口腔的满足感。
    再之后炸茄子,炒炖茄子,几乎样样都有特色。虽然都是用茄子所制,但是长孙无忌吃着并不觉得口感重复,也不觉得腻口,而且吃多了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胃克化不了。这大概就是素菜的魅力所在。
    长孙无忌默默吃饱之后,抬眼再看桌上的情况,基本上盘盘精光。遥想之前上菜的时候,他可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竟然可以跟着秦远津津有味地吃了一桌子茄子!
    秦远吃饱之后,知足地拍拍肚子。他暗暗感慨这长安第一酒楼果然名不虚传,贵有贵的道理,厨子特别聪明,经他几句点播之后竟然都能把菜做出来,而且味道都不赖。当然主要原因还要归功于他的农场产的茄子太好吃。
    “别忘了你还有案子要办。”长孙无忌看秦远慵懒的模样就觉得不顺眼。
    “对,吃饱了,现在该办案子去。”秦远精神地站起来,跟长孙无忌匆忙作别,就下楼走了。
    长孙无忌怔了下,想叫住秦远却没来得及。他想同秦远一起办案,转念想想自己有点操心太过,他还有他自己的公务要办,遂乘车打道回府。
    秦远回到雍州府之后,小吏就将王正德的户籍案卷给了秦远。秦远发现王正德已故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道士,他是庶子,上面有四位嫡出大哥也都是道士。
    刚好姓王,一家子都是道士。
    这让秦远不禁想起现今大唐朝有一位非常德高望重的老道长,名叫王知远。李世民没有登基前,曾亲自去拜见过他,登基之后对这位老道长也一直敬重有加,不仅对他恩赏不断,还曾下令给为他建造道观。而今王知远已经有一百岁高龄了,子孙有不少。
    秦远令小吏查一下王正德的曾祖父与王知远之间的关系。果然他感觉对了,王正德曾祖父的堂叔就是王知远。换句话说,王正德的高祖父与王知远是亲兄弟。
    秦远去大牢里瞧了王正德。
    王正德正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平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望着牢房上头唯一的通气小窗。
    “看见什么了?”秦远问。
    王正德恍然转头,看见秦远来了,激动地扑到秦远跟前,慌忙恳求秦远放了自己,他真的好无辜。
    “求秦参军开开恩,我真的不知情,我要是知道这是什么人故意使坏搞什么事情,借我八百个的胆子我都不敢做。”
    “你假做戏骗钱的罪名其实不算大,本来在牢里住十天半月,挨一顿板子,就能混过去了。可偏偏你知道了长孙皇后和长孙公的生辰八字。你虽然不是道士,但道士那行当你该会了解。知道人的生辰八字,跟握住了人家的命门差不多。特别是像你这种的,会很多歪门邪道的,就更危险了。”
    秦远告诉王正德,这事情他不能做主,要等长孙公的意思。
    “草民什么歪门邪道都不会,就是骗人罢了。秦参军也见着了,我连符都没画对过。”王正德为自己辩解道。
    “这就奇怪了,你说你们一家子都是道士,你怎么连个简单地符都画不对。”
    王正德垂下头,“我是家里的庶子,没人稀罕搭理我,更没人教我这些。我是被兄长们欺负大的。其实若非秦参军告诉我,我真不知那两个生辰八字是长孙公和皇后的。哎呀,可冤枉死我了。”
    王正德哀嚎不已,气得直掉眼泪。
    “我要是因此死了,好生不甘心。”王正德越说越哭得厉害,抽着鼻子噘着嘴,委屈至极。
    “还怪上我了。”秦远叹道。。
    王正德忙道不敢,默默哭了会儿后,跟秦远补充一句他才十六岁,好年轻的,这么死了真的很可惜。
    “死一个江湖骗子罢了,大概只有你会觉得可惜。”
    秦远的话很冷漠,令王正德心里的恐惧进一步扩大。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遗言?或者有什么隐瞒没有?”
    王正德眼睛包着一圈泪水,哀哀渴求地望着秦远,可怜兮兮地摇头。
    秦远反应冷淡,转身欲走。
    “我冤枉!”
    王正德突然大喊,他哭着告诉秦远他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为这事儿他丧了命,他不甘心,不服气。或许是已经绝望了,王正德反而豁出去了,质问秦远到底凭什么罪名定他死罪。
    “你们不去抓那个故意告知我生辰八字的坏人,反而因我被迫知情就要了我的命,何等不公。试问哪条律法规定我这样的情况就得去死?”
    秦远托着下巴沉吟了下,告知王正德,雍州府确实没有合适的律法定王正德的死罪。
    “可你别忘了,刚才同我一起抓你的紫袍官员是谁。皇亲国戚,只手遮天,嚣张跋扈,不讲理的,更不讲法。他想让你死,就会让你死。”
    “是么?”王正德呆呆地望着秦远的身后。
    “当然是。”
    秦远顺嘴应承后,忽然发现王正德看的方向不是自己。秦远立刻觉得如芒在背,他坚持没有回头,继续跟王正德说话。
    “有很多皇亲国戚是这样,但我跟你说的这一位却不是,明事理,辨忠奸,决不徇私,秉公执法,是圣人最为器重的臣子之一,你的案子落到他手里,算你幸运。”
    王正德偏移目光,呆呆地望着突然改变态度的秦远,反应过来后,感激给秦远和长孙无忌磕头。
    秦远这时候才回头,假装才发现身后的长孙无忌和温彦博。
    “哎呀,你们什么时候来得?”
    温彦博站在长孙无忌的身后,憋笑道:“在你说皇亲国戚只手遮天的时候。”
    “我竟不知道呢。”
    秦远微微一笑,然后面色淡然地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正拿审视的目光打量秦远,似乎在怀疑什么。
    秦远忙问长孙无忌来此的目的。
    “听说你来牢房审他,便来看看有什么结果。”长孙无忌目光如刀,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果然,不虚此行。”
    秦远呵呵笑,感觉到长孙无忌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温彦博见这俩人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就赔笑两声努力缓和气氛。
    三人从大牢出来后,长孙无忌质问秦远审问结果。
    “没有。”
    “所以你白拿我作恶名了?”长孙无忌如刀的目光变得更为尖锐。
    秦远对长孙无忌假笑,“哪有恶名,我好一顿夸你。幸好被你听到了,下次记得再请我吃一顿饭。”
    温彦博讶异:“怎么,长孙公还请你吃过饭?”
    见秦远点了头,温彦博更加讶异。他为官这么久,从来都是看别人巴结长孙无忌,倒没见长孙无忌主动宴请过谁。
    长孙无忌拂袖而去,临走前又催促秦远快点把案子查明白了。
    “知道了,长孙公您走好!”
    秦远高声送人,顺便伸长脖子,确定长孙无忌这次真走了。
    “刚分开,怎么又跑来了。”秦远疑惑地小声念叨着。
    温彦博好心解释:“有两封折子落这了,他顺便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