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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秦远连忙应承,请长孙无忌放心,采花大盗的案子他心里头有点数了。
    “哦?”
    长孙无忌本以为今天这一下午都因为‘认亲戏’耽搁了,他忙请秦远讲一讲。
    秦远注意到了,长孙无忌用了‘请’。忽然这么有礼貌,绝对是刚才吵架的功劳。
    “‘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劳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补阳,或以增年延寿’。这是晋代一位非常有名的方士葛洪在其书《抱朴子》中所述。采阴补阳从那个年代就已经有明确说法了,而且还被堂而皇之地记载流传了下来。现在在民间同样有很多房中术的说法,男人可以靠和女人行房延年益寿,甚至还有说法,这样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秦远跟长孙无忌解释道。
    长孙无忌挺感兴趣地望着秦远,问他这种事可以得道成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每天争取多来几次,早点肾亏,早点死,可不就成仙了呢。”秦远附和道。
    长孙无忌骂他不正经。
    “干这种事儿的人才叫真正不正经。我大概翻阅案卷了,‘采花’行为太过频繁,甚至有一夜多次作案的情况。这肯定不是简单的好色了,就是一种采阴补阳的修炼。”
    秦远告诉长孙无忌,从作案的手法上来看,肯定都是一个人所为。多个现场都只出现一个人的脚印,并且这些现场的脚印大小都一致。嫌犯还喜欢用同样有松香味道的迷烟迷晕受害者,事情完毕之后就立刻跳窗而逃,有时还会继续到下一家犯案,身手非常敏捷。
    “此贼对于官府的缉拿视若无睹,即便官府四处张贴告示,悬赏缉拿他,百姓们人心惶惶,家家关门闭户防备,他依旧四处横行犯案。在次数上与之前相比,并没有变少。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一个月至少会犯案四次。必然有许多受害者没有上报,所以这个数只是大概猜测。”
    长孙无忌点点头,秦远说的这些他自然都相信,这种怪兮兮的事果然还是秦远最为擅长。
    “那这个嫌犯,我们从何查起?”
    “慢慢查,不急。”秦远告诉长孙无忌,这案子很可能十天半月才能查出来,“干脆就留我在这查,长孙公有那么公务要忙,圣人决断很多事也离不开长孙公建议,不如长孙公先回长安?”
    秦远越这样说,长孙无忌偏偏就不想走,不过他确实不能在此多留。
    “限你三日之内把此案破了,缉拿采花大盗。否则,我就坐实了你与郑氏婚事,让你欢欢喜喜地给四个娃当父亲。”
    第56章 美人静候采花
    “可别, 给人当父亲还是可以的, 但当丈夫我就不行了。”秦远立刻拒绝,虽然他知道长孙无忌的话其实就是开玩笑。
    长孙无忌八卦地询问秦远:“为什么不行?”
    “动情太难了。”秦远自认为算是比较有人性的神仙了, 但是在感情这方面, 天性使然, 他不容易产生什么需求。
    长孙无忌默然。
    秦远说得已经挺委婉了,他能明白。
    长孙无忌想了一会儿后,就想开口劝秦远别气馁,说不定还有医治的办法。他可以帮秦远请宫里的最好的太医。可是这话到嘴边了他有点说不出口,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是很大的缺憾,难以想象秦远心里正承受着什么。他自己是没办法感同身受,若开口劝得不对, 说不定会让对方觉得有炫耀的意味,还不如不说。
    最后,长孙无忌只悠悠地叹了口气。
    秦远见长孙无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拿很同情的目光看自己, 突然反应过来他想什么。
    “我是说我呢, 可是一门祈求吾皇开心,执念太深, 就不容易动其它的念头。不是说我不行,我很厉害的!”
    “哦, 好的, 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厉害。”
    长孙无忌难得让步一次, 没有跟他犟嘴,但秦远总觉得哪里不对。
    算了,怪他傻,居然和长孙无忌这种人聊真心话。
    秦远和长孙无忌不欢而散。
    秦远啃了几个杏子之后,就去找周小绿,见周小绿还在看案卷,忍不住称赞她认真。
    秦远递了个杏子给周小绿。
    周小绿接过来边吃边看,看完手头的这份儿案卷之后,她就把手上咬剩一半的杏子都放进嘴里,将案卷整理整齐放好,然后才把嘴里的杏核吐出来,放到布帕上。
    秦远注意到那帕子上已经堆了二十几个杏核,伸手要去收拾,被周小绿拦住。
    “做什么?”
    “帮你扔了。”
    “不能扔,我要留着种。”周小绿道。
    秦远笑起来,“行,那你种吧,”其实这种种子在人间的土里根本就种不出来,但是秦远没办法解释,只能由着周小绿去尝试。
    周小绿想起来自己刚才听到屋外有闹声,问秦远出什么事了。
    “没事,已经解决了。你看了这么多案卷,看出什么没有?”
    周小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点特别好,这就相当于现代的电脑,把资料准确无误地储存进去后,就可以进行随意地搜索比对。
    “是同一人所为,这里一共有九十八份案卷,在六十四个现场找到了嫌犯的脚印,脚印雷同,都是七寸半。二十二个现场有迷香的味道,松香味的。受害的女子最小十五岁,最大三十五岁。”周小绿声音平平地进行阐述总结。
    秦远点头,“和我看到的差不多,说点我不知道的。”
    “秦大哥,我们都看同样的东西,知道的差不多好像也不奇怪。”周小绿叹道。
    秦远把整个商州和上洛县的地图拿给周小绿,让她想一想,这些受害者的受害地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是否有雷同之处。
    周小绿仔细搜索脑中的记忆,回答秦远道:“这个人只在商州地界犯案,上洛县最多,共有五十三起报案,余下的大概均匀分布于柞水县、镇安县、丹凤县和商南县,这些地方只在今年的二月下旬、三月,和去年的八月、九月,这几个时间发生案子。
    其中有八十五家都是男人在外,要么赶上在外干活或者做生意,要么就是应酬花天酒地去了,总之刚好不在家。而家里的女人,不管大小贫贱,是母女还是主仆,但凡年纪在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只要被这个采花大盗盯上了,就会被一网打尽。”
    秦远:“那近段时间,也就是二三月的时候,案子都发生在另外四个县城?”
    “对,大概是上洛县这边案发太多,所以采花大盗就又跑去那几个地方作案了。”周小绿揣测道。
    “你刚才说有八十五家男人在外,那剩下十三家,男人都在家呢?”
    “在,却也没用,”周小绿尴尬地红了脸,去挑出案件,让秦远自己看,她就不细说了。
    秦远拿出其中一个瞧了瞧,确实够缺德了。男人陪着妻子在家同榻而眠,嫌犯用迷烟迷晕了俩人之后,就把男人踹下了床,照样‘办事’不误。
    周小绿表情平淡地盯着秦远,用平淡的语调对秦远道:“把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你不能表现激动气愤一点么?”秦远问。
    “可以。”周小绿抓起桌上的水杯,砸了一下,然后面容淡定地看着秦远,意思这就算是她的‘激动’了。
    “行,还是原来那样吧。”
    秦远托着下巴在桌边坐了会儿,随便捡了几个案子,招来府里衙差去询问。他想知道这几个受害者家里的男人,是不是经常外出不在家。随后不久,秦远就得到了肯定答案,确实都如此。
    秦远抱起所有的案卷往外走。周小绿忙要去帮忙,被秦远制止住了。
    秦远坚持捧着高过他头的案卷,朝长孙无忌的房间去。正在外头候命的几名商州府衙差见状,连忙要过来帮忙。
    “别来,这是机密,谁都不许碰!”秦远呵斥一声之后,把案卷捧到长孙无忌门前。
    长孙无忌的随从忙给秦远开门,秦远一进屋,手没端稳,一摞子案卷有一半都散落在了地上。
    戴胄听到外头有声响,立刻跑出来查看情况。他琢磨着会不会是又来了什么奇怪的人找秦远认亲。
    秦远看见戴胄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瞅,立刻大声喊戴胄进来,引得外头所有人侧目。
    戴胄还以为秦远想找茬,一鼓作气,大步流星地迈进门。
    秦远飞快地关上门,哐的一下,声音特别大。
    戴胄愤怒的时候,就这样摔门。
    戴胄立刻意识到秦远在跟他耍脾气。他盯着秦远的俊脸,缓缓地吸一口气,眯着眼睛,极力压低自己愤怒的嗓音,尽量避免暴躁,以保留他斯文人的底线,但同时他还要彻彻底底地表现出自己‘很不好惹’的气势。
    “秦少卿,你找我有什么事?”
    戴胄咬字非常慢,带着狠劲儿,特别低沉,同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秦远。
    “戴少卿帮我一起捡案卷可好?”秦远根本没注意戴胄的眼神,蹲下身去捡案卷,“这是机密,除了我们三人,现在任何人都不能动这些案卷。”
    戴胄:“……”
    秦远捡了两份之后,发现戴胄没帮忙,仰头看他。
    眼睛澄澈见底,让戴胄忽然想起了自己乖儿子犯错时看自己的眼神。
    戴胄无奈地叹口气,撩起袍子,蹲下身来,跟着捡起了案卷。
    长孙无忌优雅地端着水杯,瞧着这两个蹲成团儿的人,忍不住想笑。
    “我听朝臣们说,长孙公是出了名的体恤下属。咱们俩和孙少卿以后能在长孙公的带领下做事,真的很幸运。”秦远边捡案卷边跟戴胄聊天。
    戴胄满脸拒绝,他才不想跟秦远聊天。但是秦远提到了长孙公,他当然得应和一下。
    片刻后,有脚步声过来,长孙无忌也蹲下了身子,跟他们一起捡案卷。
    “秦远,你是不是有病?”长孙无忌捡了几份案卷之后,就想往秦远的脑袋上打。
    “别动,这上面有重要线索!”秦远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三人捡完之后,围桌坐了下来。
    戴胄忍不住烦躁,问秦远到底什么意思,还非要他们三人捡这些案卷,居然连长孙公身边的亲信来动手做这件事都不行。
    “嘘——小心隔墙有耳。”秦远谨慎地看看四周,对戴胄小声道,“长孙公身边的人未必靠谱,徐安就是个例子。”
    又提徐安。
    长孙无忌正在用帕子擦手,听了这话就把帕子丢在桌上。命令秦远赶紧说,这些案卷里的重要线索和机密之处都是什么。
    “我暂时还不能说,我要是随便说了,尚且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就怕有人听了之后指责我做事不周全,回头再参本我,我岂不是白白出力不讨好了么。”
    秦远拍拍桌上近三尺高的案卷,告诉他们,反正有关于凶手是谁的线索就在这案卷中。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骗那个凶手上钩。”秦远对戴胄和长孙无忌笑着眨了两下眼睛。
    “那秦少卿把案卷搬过来的意思是?”戴胄总觉得秦远前头那句说得好像是他,秦远在防备他。
    “从现在开始,这案卷除了我三人任何人都不能动。这么机密的东西,当然是放在长孙公这里安全。”秦远解释道。
    “你到底卖什么关子?”长孙无忌质问秦远。
    “长孙公且等着瞧,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在三天之内把这桩案子给破了。”秦远说罢,就伸手拿了盘子里的一个杏子,咬了一口。
    长孙无忌瞪他:“这是我的,准你吃了么。”
    秦远没说话,只默默地把咬过一口的杏子放了回去。
    戴胄从刚才坐在桌边后就注意到杏子了,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圆润颜色好看的杏子。长孙公吃的东西自然不能喝普通人比,戴胄当时就猜测这杏子的味道应该很好。
    现在杏子被咬开了,有股淡淡地清甜香味扑进了戴胄的鼻子里,再看那被咬开的果肉,黄橙橙软嫩多汁,肉居然那么厚……戴胄的目光几乎没办法从那杏子上挪开,并且忍不住地暗暗咽了口水。
    “戴少卿想吃杏子么,我那有。”秦远主动对戴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