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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门,还沉浸在那个笑容和那次亲昵的触碰之中,心脏像是充气的气球,鼓了起来,飘了起来,他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他看着,蓦地将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猛然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他深呼吸,很好,很好,他已经将她一步步攻略了,安翠是仇人,他要报复的对象,他对她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夜晚,蓝盛哲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安翠,她对他笑,然后揽住他,将她的红唇贴了过来,他们在亲吻,唇瓣纠缠,舌头交缠,吻了很久很久……
    天光将卧室照亮,蓝盛哲蹭了蹭枕头醒过来,待到意识渐渐清醒,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冲进了厕所。
    他惊骇不已,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他?安翠?搞什么?是因为昨天她和安燃的接吻刺激到他了,肯定是这样……该死!居然做这种梦,真是……真是……“恶心”两个字,却怎么也无法重重地吐出。
    蓝盛哲一时间无法面对安翠,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现在安翠也还在睡觉,他不需要跟着她,于是他决定出门透透气。
    由于跟安翠的关系的越发融洽,蓝盛哲也能请家里的司机送他出门了,所以他很快就被送到了市中心被放下。
    蓝盛哲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不慎,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蓝盛哲连忙伸手把人扶住,道了歉,然后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转头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还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蓝盛哲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半天才回去,回去后,却发现蓝盛美出去了,问了下管家,才知道是安燃来接的人。
    安翠和安燃出去了。想到昨晚两人的那个吻,安燃本来就在追安翠,对她的喜欢毫不遮掩,而安翠似乎对他格外宽容,昨天又跟安燃有了那样暧昧的一个吻,今天还出去了……他们很可能会交往。蓝盛哲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都十分的不顺畅。
    明明之前还无法面对安翠,此时就立刻拿出手机给安翠打电话,想要问问她在哪里,却不想没人接,打了几次也没有人接,于是他又发短信,可也是迟迟没有人回。
    他只能坐在房间里,神情阴郁地等安翠回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安翠才回来。
    蓝盛哲听到动静,立刻就跑向安翠的房间,他迫切想要见到她,想要知道她和安燃今天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在交往了。
    安翠把门打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让他进来。
    蓝盛哲嘴边的话卡住了,突然有些不安,他跟着走了进去。
    “昨晚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安翠走到书桌旁边,拿起一小叠纸说。
    蓝盛哲连忙问:“是吗?怎么回事?”
    “有人花钱买凶,指使他们对我下手,你猜是谁?”
    蓝盛哲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是谁?”
    “舒宝莉。”
    心头上悬着的斧头终于掉下来了,蓝盛哲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真的吗?那个就是证据吗?我可不可以看一下?”
    安翠看着他,露出了笑容,那种虚假的笑。让蓝盛哲的心脏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安翠把手上的那小叠纸递给他。蓝盛哲接过来,低头看,很快,他的四肢开始发冷,然后全身都发冷,僵站在了原地。
    这上面,哪里是什么舒宝莉花钱买凶的证据,而是他的过往资料,如此详尽,连他和舒宝莉两家的关系,两人的友情全都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照片……
    他已经有些无法思考,他满脑子都是完了。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安翠。
    然而他想逃避,安翠却不会让他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安翠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她的那条黑亮的马鞭。
    蓝盛哲有些惊恐地看着她,“姐姐……”
    “闭嘴!”安翠猛地甩鞭抽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称呼我!”
    蓝盛哲觉得这一鞭好像穿透他的皮肤血肉,直接落在了他的心上,以至于如此剧痛。
    他恐惧那条鞭子,他看着她再次扬起手,忍不住紧闭上眼睛,等待着它的一次次落下。
    然而,那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睁开眼睛,看到安翠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毫不留情的彻底的厌恶和鄙夷,还有浓浓的失望:“物以类聚。”
    蓝盛哲觉得她的眼神,她冰冷的话,就像一把巨斧,一下子将他的心脏劈成了两半。
    他的心脏陡然升起一阵恐慌,“姐、姐姐……”
    “你走。”安翠放下了鞭子,说。
    “不!你打我!我错了,姐姐你打我!”蓝盛哲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拿起鞭子往安翠手里塞,他宁愿安翠狠狠抽他一顿,也不想看她这样平淡地说一句走,因为这就好像,就好像她不要他了一样,“不要赶我走,你打我,打我……”
    然而无论他如何哀求,安翠只是冷冷地说:“滚。”
    *
    蓝盛哲被送走了,因为被认为是和舒宝莉一起对安翠下手的人,他不再被允许住在蓝家庄园里,但毕竟是蓝家的血脉,直接丢弃也不好,所以就让他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寓里,定时给点生活费,然后就不管他了。
    蓝盛哲没有去学校,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好几天,但他不是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他知道舒家正式破产了,舒宝莉被安翠告了,同时被告的还有一个叫“吕筱洁”的女生,两人都已经是过了15岁的年纪,要承担刑事责任了,所以接下来会有牢狱之灾。
    他已经知道,吕筱洁就是背后跟舒宝莉一起设计安翠的人,因为安翠曾经把死老鼠塞她嘴里,于是一直记恨着在找机会想要报复安翠,结果翻船了。
    活该。
    蓝盛哲心想,不知道是在笑话吕筱洁还是笑话他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一时间就好像失去了梦想失去了动力一样,即便想到死去的母亲,也没能让他振作起来。他每天都做梦,梦见自己回到安燃生日那天,他一看到舒宝莉,就跑去跟安翠说,于是安翠也有了防备,那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安翠后来知道他和舒宝莉曾经是朋友,也相信他是被她欺骗的事,虽然发了一顿脾气抽了他一顿,但还是原谅了他……
    然后他高兴地醒过来,看到的是令人绝望的现实。
    他被赶出来了,安翠不相信他,她说他和舒宝莉是物以类聚。
    安翠被告知蓝盛哲进医院了,他的邻居回到家发现蓝盛哲的公寓没有关门,怕进贼,于是好心想要帮忙关上,结果就发现晕倒在地的蓝盛哲,就帮忙叫了救护车。
    蓝盛哲是不吃不喝把自己给饿晕的,而且晕倒的时候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小腿都骨折了。看起来被赶出蓝家这件事对他打击特别大,整个人都放弃了一般。
    安翠只是冷淡地看了信息一眼,除此之外什么表示也没有。
    蓝盛哲在医院等啊等,等来了他那个便宜父亲派来的护工,等到了来看他笑话的蓝书画等人,没有等到安翠。
    寒冬已经到了,蓝盛哲膝盖上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出去散步,寒风刮得他的呼吸道都是冰冷的,可是他只觉得那些风透过了他的胸膛,直击他的心脏。
    吃不下东西是真的,但是他没想饿死自己,他是故意把门开着让人送他去医院的,他希望安翠看到他这样能对他升起一丝怜悯,能让她看他一眼,可是安翠没有。
    真是绝情。
    护工是位身体强壮的中年妇女,看着左腿打着石膏脸色苍白的俊秀少年望着某个方向发着呆,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真是觉得心都要碎了。这段时间她听了一些传闻,据说这个少年是个私生子,被原配生的姐姐赶出家门了,这段时间来,也没见到什么亲人来看他,来的也是一些说些恶言恶语的小坏蛋。
    真是可怜。护工想,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虽然觉得这孩子可怜,但有时候想到他是私生子,她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一种异样感。
    蓝盛哲在学期的最后半个月重整旗鼓重返校园,他又出现在了安翠身后。堪称毫无尊严地讨好安翠,然而安翠却已经视他为无物,根本不接受他的殷勤讨好,学校的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一波风言风语又冒了出来,有人对蓝盛哲没有尊严的姿态各种嘲讽,有人对他恨铁不成钢,有人觉得他没脸没皮很讨厌。
    总之又有人开始找蓝盛哲麻烦了,然而安翠这一次也视若无睹,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这一天安翠指使安燃给她做值日,自己在走廊上散步。高三年的教学楼在靠近后门处,后门常年锁着,是整个学校最清静的一块,为的就是让正处于人生重要阶段的三年级生能够安安静静的学习。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清静,学校后门是事故多发地,安翠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就看到一群学生正在实施校园暴力。九个人围着一个人,那九个人安翠都不认识,被围着的那一个她认识,是蓝盛哲。
    安翠的班级所在的楼层,蓝盛哲总是下意识的关注,于是也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走廊上往下看的安翠。她美丽如带刺的红玫瑰的面孔,眼神里的冷酷和傲慢,都让他心悸,他的心里升起一阵喜悦,可是有人不让他开心。
    “蓝盛哲,你那不要脸的样子也太像狗了,一个私生子,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你也好意思往她面前凑?”为首的黄毛说。
    “就是。”
    “孙哥,别跟他废话,他搞不好还想等大小姐下来,卖惨给她看呢。”
    “我给你个机会,把我的脚舔一遍,以后不准到三年级来,今天就放过你,怎么样?”黄孙说着凑近蓝盛哲,低头在他耳边说:“等我上了蓝盛美,老子再替你这条狗求求情。”
    回应他的是蓝盛哲骤然发狠击出的拳头,黄孙一个猝不及防,被迎面一击,鼻血奔涌而出。
    打架的信号已经发出,场面瞬间一片混乱,蓝盛哲双拳难敌四腿,然而他却发了狠地只攻击黄孙一个,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有多重,他打黄孙的拳头就有多重。
    从安翠的角度看,只能看到蓝盛哲被一群人围着倒在地上拳打脚踢,看起来十分凄惨。
    然而很快黄孙惨叫的声音却从人群中心响了起来。正在打蓝盛哲的几人动作一顿,听到他们孙哥在大喊:“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扯开!!啊!!!”
    八个人,拼了老命才把蓝盛哲从黄孙身上扯开,然后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蓝盛哲脸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黄孙的,尤其是下巴,简直鲜血淋漓,他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所有人一看,吓住了,忍不住纷纷后退了一步。
    是一个耳朵!!
    黄孙捂着自己被咬掉的耳朵部位,同样满脸的血,整个人又痛又惊恐,浑身都在哆嗦。
    而蓝盛哲看着他们的双眼阴郁狠戾,仿佛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阿修罗。哪里还有丝毫在安翠面前没有自尊一样的奴颜婢膝任打任骂的样子。
    他没有抬头,他不敢把这个样子给安翠看到,他也不知道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安翠会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很担心安翠会觉得他太过危险,把他赶出一中,送到别的学校去。
    他太冲动了,没有忍住,如果当时手边能有一块足够大的石头,他一定会捡起来把黄孙的脑袋和他那张脏嘴砸得稀巴烂。
    他忐忑不安难以入眠地在冰冷冷的公寓里过了一夜,然后在第二天看到了一点儿微弱的希望。黄孙家里没有来找他麻烦,蓝家摆平了一切,他知道,一定是安翠开口了!
    这让他狂喜,又有了无限的动力。
    因为咬掉黄孙的耳朵这一壮举,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蓝盛哲,再要来欺负的,也是不敢把人当软柿子的谨慎地带上一群人,蓝盛哲在安翠看不到的地方如同一匹孤狼一样,对侵犯者毫不留情地露出一口利齿,可到了安翠面前,仍然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就算被一次次踢开,也仍旧一次次锲而不舍地凑过去。
    “蓝盛哲,你难道没有尊严?为了回到蓝家继承家产,你真是煞费苦心,可你也看看人家到底正眼看你一下没有!”想要拯救他人不成,女生恼怒的这样骂道。
    蓝盛哲根本没理会她,她懂个屁,他们所有人都不懂,他们都不懂,他们都以为他是为了要回到蓝家,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知道想要回到……她的身边,这样的念头强烈得根本不容他拒绝。
    大约是苦肉计和不要脸的纠缠最终还是起了作用,春天到来,新学期开学后,安翠的态度有些软化,这让蓝盛哲几乎要喜极而泣。
    又一个月后,蓝盛哲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安翠的书包,见她最终没有不允许他碰,脸上便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笑来。
    “哼。”安翠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始终有一半基因跟我相同的份上……”
    她没有说完,但里面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只会更绝情,连让他表演苦情戏的机会都不会有。
    蓝盛哲心知肚明,很庆幸,又格外苦涩。像是吃了一颗里面包着苦药的糖。
    蓝盛哲又搬回了蓝家,住进了他原来的那个房间里,终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日子里,每天跟安翠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她的脾气那样差,他却觉得她本该如此。
    蓝书画等人都觉得蓝盛哲心机深沉,能屈能伸到这种地步实在可怕,因此对他有了一些警惕,连524都觉得智能模式下的人生万花筒太可怕了,男主这智商、演技和心机,他要是跟男主角为敌,搞不好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们都觉得,在安翠这种不仅没给蓝盛哲什么好脸色看,还连续几次给蓝盛哲好看的情况下,蓝盛哲不可能对安翠有什么真情实意的情感,能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为了谋得更大的利益,毕竟一个是私生子,一个是婚生女,这种特殊的关系下,注定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真情实感存在。
    蓝盛哲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心想,其实他们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他大概是个变态,所以才会这样。
    然而,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发展。
    放学后,安翠想要吃学校外面新开的那家店里的千层饼,蓝盛哲就下车去买,结果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靠了过来。
    “干什么?”蓝盛哲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抓着他的手臂,眼睛贪婪地看着他,“我是你爸爸!”
    什么?
    蓝盛哲眉头一拧,把他的手甩开,绕过这个疯子就往车子走去,却不料那男人又追了过来,“你不相信?你妈妈叫陈清雨,以前住在绿柳胡同xxx号,我是住在她隔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