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谦没有回头，只微微颔首，然后拉开门离开。
    夜里。
    季薇睡得迷迷糊糊的，忍不住浅浅呻吟出声。
    身上的伤口很疼，疼得她根本睡不着，没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淡色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耳边倏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床头的小灯就被人摁亮，顾莫谦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关切的询问：“薇薇，是不是疼得睡不着？”
    季薇看着眼前身躯挺拔的男人，眼神微动。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能够这么快就来到她床边，说明他一直都没有休息。
    其实白天醒来后，季薇就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脑子里纷乱的想了很多事。
    想起她和顾莫谦以前甜蜜的日子，那个时候多幸福啊。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睁开眼就能回到过去，眼下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还爱他吗？
    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但她却不想承认。
    心里的别扭和无法宽容让她在白天的时候，故意用靳启川来刺激他。
    可看到顾莫谦心痛离开，她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心情愈发沉重。
    季薇没有立刻躲开的视线，已经让顾莫谦很意外了。
    他在她床边蹲下身，目光灼灼看着她苍白的脸，眸子里是无尽的心疼：“如果觉得太疼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打止疼针，好吗？”
    疼在她身上，也同时疼在他的心里啊。
    季薇却撇开了视线，缓缓摇头。
    她的脸朝着病床里面，抿着苍白的唇不说话。
    顾莫谦并没有气馁，只听他继续柔声道：“睡不着的话我陪着你，跟你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就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让季薇有种错觉，面前的是曾经对她百般疼爱的顾莫谦。而不是那个机场里冷漠心狠的男人。
    季薇脑子里思绪纷乱，她越来越想不通，车祸前后的顾莫谦为什么会差别如此之大？
    是因为愧疚吗？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她根本不需要！
    顾莫谦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病房里重新陷入了安静。床头灯发出的浅淡光线勾勒出两人的脸部轮廓，一个苍白虚弱，另一个疲倦温柔。
    “安安暂时被送到了季家，由奶奶照看着。你放心，他很乖。下午的时候佣人发过来一段视频，我去拿手机，放给你看。”
    知道季薇心里最惦念的应该是孩子，顾莫谦突然开了口。
    男人起身去拿手机，季薇悄然转过脸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眼睛里忽的又涌起了潮气。
    如果在车祸前他这样温柔的对自己，她一定会觉得特别开心。
    可眼下，她只觉得心酸和心痛。
    顾莫谦折返回来时，发现季薇正仓皇的转开眼，他略微怔忪。
    原来，她并不是完全对他漠然……
    “看一下安安吧。”顾莫谦翻出手机里的视频，点开画面放到她眼前。
    季薇抬眼，看着视频里玩耍积木的安安，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点神采。
    第713章 对不起，我爱你……
    视频约摸一分钟，安安很聪明的把积木一块块垒起来，虽然只垒三块就碰倒了，但这对一个七个多月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了不起。
    她的安安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这令季薇感到很欣慰。想到儿子可爱的笑脸，她心里的痛也减缓不少。
    视频放完，顾莫谦将手机拿开，看到她眼角似有遗落的泪痕，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替她拭去。
    季薇脸一偏，躲开他的触碰，眸色冷冷的显得很警惕。
    顾莫谦的手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收回。
    他又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搬了张小椅子，手里还拿着书。
    顾莫谦在床边坐下，翻开书页说：“我给你念书吧，这样比较容易睡着。”
    季薇没什么反应。
    顾莫谦兀自开始念着：“以为离开你，是为了你好，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并且错得离谱。这对你来说不是爱，而是折磨。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以后也不再有任何事把我们分开……”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声线十分迷人，很是情真意切。
    季薇静静听着，眼底流露出几分错愕。
    这当真是书里的内容？还是他借着念书，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季薇放在被子里的手微微攥紧，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她的思绪被顾莫谦的一通话搅得有些混乱。
    离开你，是为了你好……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是吗？
    季薇忍不住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男人。
    淡黄的灯光下，顾莫谦低头看着书页，念书的表情很认真，嘴唇一张一翕开合着。五官轮廓依然俊美，只是脸庞消瘦了许多，肤色更显苍白，掩藏不住深深的倦意和疲劳。
    这样的顾莫谦，让季薇有片刻的恍惚。
    她怔怔看着他，心里竟异常的平静。
    还未等季薇回过神来，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男人高大的身躯朝她压近，然后薄唇贴了上来。
    唇上传来温凉的触感，季薇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吻了她！
    薄唇只停留不到两秒便移开，顾莫谦抬起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目色柔和的说：“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眼前的场景美好得像在做梦，季薇还呆愣在那里。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比沙哑的开口质问：“顾莫谦，你这样算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闻言豁然抬头，看着她的神色里有一丝意外的惊喜。
    顾莫谦没想到季薇会突然主动跟他说话，从她白天醒来以后，这是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床沿上坐下来，湛黑的眸子凝视她半晌，然后极其认真的说：“我知道将你推开的行为非常愚蠢。薇薇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
    季薇双眸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语气却冷冷的反驳：“如果是因为我受伤让你感到愧疚，你大可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来骗我。”
    “没有骗你。”顾莫谦缓缓道，深邃的眸光落入她眼中。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
    季薇的话音未落，唇上再次落下一片柔软。
    这一次，顾莫谦伸手捧住她的脸，无比温柔地在她苍白的唇上吻了吻。
    他在她的唇上流连不舍，然后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说：“对不起，我爱你……”
    第714章 说，是谁指使你撞的人！
    对不起，我爱你。
    听到这六个字，季薇的眼泪轰然坠落。
    心里既痛楚又不争气的有那么一点点高兴，她发现自己的情绪竟完全被顾莫谦所掌控着。
    到底是爱他太深，才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机会啊。
    季薇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矛盾，就这么原谅他吗？
    他带给她的伤痛，恐怕不会轻易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就像身上的伤，哪怕完全愈合，也还是会留疤。
    脑子里混乱不堪，季薇停止继续想下去，她想将男人推开，可手刚一抬就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她蹙眉，惊呼一声。
    “薇薇，伤口又痛了吗？我不随便碰你了，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好吗？”顾莫谦眼底浮动着焦急的神色，但说出来的话又很温柔，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季薇无声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她没有想过，醒来后会听到顾莫谦对自己说，我爱你。
    直到现在还她以为出现了幻听，是在做梦。
    季薇感到很虚弱，脑袋里的淤血也未散尽，她紧蹙着眉头，头晕目眩。
    “什么都不要去想。等你康复出院，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那个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顾莫谦的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季薇默默的不吭声。
    她现在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思考。
    女人蹙着眉，没过多久，就支撑不住闭上眼，睡了过去。
    ……
    顾莫谦将病房外的客厅变成了临时办公的地方，顾氏高层需要向他当面汇报工作的，也得来这里。
    只有守在季薇身边，顾莫谦才感觉放心一些。
    这天，陈珂来到了医院。
    看到顾莫谦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处理文件，便走过去站在他身前，看了一眼病房虚掩的门，才小声汇报道：“顾少，那个撞伤太太的司机找到了。”
    顾莫谦闻言霍然抬头，沉声问：“人在哪里？”
    “我们的人将他控制住了，就在城东一栋居民楼里。”
    “好，我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