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他师祖张真人说过,术法并非虚无缥缈之事,有厉害的术士,是能以药物令人产生幻觉的。
虽然有些无稽,可是遇见卫安之后所发生的事,不得不让他跟师祖提醒的那样,怀疑起卫安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神通广大,一步步算计,把他拉来当做同盟。
卫安不知道他已经想的那么远了,可是他语气里的试探却是听的出来的,皱了皱眉头跟他说:“我从前告诉过你,你不信。那你便当我有奇遇好了。”她淡淡的往梅林尽头瞥了一眼:“反正到如今为止,跟我合作还是利大于弊吧?”
沈琛原本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听出了卫安的冷淡就换了话题:“你说的是,是我无状了。我这回去晋地还算顺利,证据都拿到了。”
卫安说沈亮跟盐城知府有勾结,并且入股盐城知府如今做的生意往关外走私的生意,他去了一趟,果然拿到了证据。
卫安嗯了一声。
沈琛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现在郑王知道你是她女儿了,可你们还不是相认的时候。要相认,就得把眼前这道难关给跨过去明家当年的事千头万绪,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明家的事不能说没有线索,其实线索是很多的,卫瑞去云南追查就遭到过追杀,如今又有个两广总督冒出来,卫安手里还有个杨庆和……可正因为线索太多了,也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你先把沈亮的事处理好吧。这个把柄用好了,或许会有奇效的。”卫安看着他提醒了一句:“当年的事,平西侯是既得利益者……虽然他或许是蠢了一点,可是……冯氏不蠢啊,冯贵妃也不蠢。”
卫安不管冯贵妃是不是经过了丧子之痛所以丧失了理智,也不管冯贵妃到底是不是就是在针对卫家,反正冯贵妃对卫家出手是事实。
既然有第一次,就或许会有第二次。
仇家这种东西,不能化敌为友的话,只能让她消失。
卫安已经深刻的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是她一心向善,别人就会看在她变好的份上放他一马,是敌人就是敌人。
长宁郡主如是,冯贵妃也如是。
反正她已经不指望谁能看在她变好的份上对她好一些了,那干脆就坏到底好了。
沈琛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向来是个很聪明的人,卫安看着远处不断跑来的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缓慢下了亭子。
玲珑急的脸红到了脖子跟,连气也喘不匀,看见了卫安,竟然一时连行礼也顾不上,主仆之分也没了,一把拽住卫安的手,断断续续的问她:“八小姐呢?!八小姐呢?!”
“你不知道?”卫安故作疑惑:“刚才你不是使了个小丫头过来,说外祖母要在凌烟阁见我吗?八妹妹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拗不过她,半途却又要方便,八妹妹便自己先走了。”
玲珑登时面如死灰,分明是冰天雪地的天气,她额头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飞雪呢?!飞雪是死了吗?怎么会让卫玉珑也跟着去?!
卫安的手被玲珑下意识的攥的发白,指尖已经青白一片了,蓝禾咬着牙一把拍开玲珑的手,忍不住发怒:“玲珑姐姐是王府调教出来的人,怎么这样没有轻重?看我们姑娘的手都被您给攥的青了!”
玲珑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卫安的手青不青,她铁青着脸瞪了蓝禾一眼,转身便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看着长宁郡主一行人出了凌烟阁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如同浸在了冰水里,冷的几乎要打颤了。
她下意识的想跪下请罪,可是老王妃和长宁郡主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纷纷越过她往前头去了,她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这不关她的事……
她想跟长宁郡主求饶,长宁郡主却顾不上她,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还在跟镇南王妃僵持:“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上的是镇南王府的马车,镇南王妃在自己的地盘上很是挥洒自如,之前在寺里要回来时的那份卑躬屈膝再也看不见了,轻描淡写的看了看自己已经逐渐恢复润泽的双手,轻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之前王府本来又许过要跟妹妹你的孩子联姻的承诺,自然是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她抬眼正视长宁郡主,一眼不眨的加重了语气:“事已至此,妹妹心里也清楚,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是我说的,也不是奉儿如何逼迫的,是阿珑自己亲口说的……”
想起那一幕长宁郡主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满心以为在凌烟阁的会是卫安和庄奉,可是却没料到在里头的竟然是卫玉珑和庄奉!她还费尽心思的想了由头把老王妃引过去!
甚至连楚王妃和临江王妃,她们都看见了!
偏偏卫玉珑却还上赶着承认……
第237章 忤逆
长宁郡主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情比这冬天的风雪还恶劣几分,拔高了音量猛地喊了一声镇南王妃的名字,指名道姓的朝她冷笑:“杨柔!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山鸡插上了羽毛,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吗……”
她猛地欠身往前,一把掐住了镇南王妃的脖子,眼里如同饿狼闪着精光,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硬:“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反咬我一口的!”
她不顾众人蜂拥上来,仍旧半分力气也不肯松,眼看着镇南王妃马上就要翻白眼了,才双手猛地把她往后一推推倒在马车上,欺身往前指着她:“你要知道,我能让你回来,就能让你仍旧给我滚回去!”
竟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竟然肖想起了卫玉珑,她们也配!她杨柔生的庄奉也配!
她急的脑子有些乱,抛开了镇南王妃,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坐在原地狠狠的甩了甩,等到脑子里不停的嗡嗡嗡的响声略微缓和下来了,才敲了敲桌子警告还在不停喘气拍胸口的镇南王妃:“你儿子的手是怎么断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镇南王妃当然清楚,她抚着胸口,看向长宁郡主的眼神里全是恨意。
长宁郡主要对付卫安,却拿她的儿子来当枪使,间接的让她儿子失去了世子的位子断了手,连累的她自己也被送去了庵里。
庄奉的话说的没错,不管怎么看,娶卫玉珑的好处也比娶卫安大的多了既能报长宁郡主的设计之仇,也能博得更大的利益,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难道只准长宁郡主陷害人,不能被别人陷害了?
马车宽敞,长宁郡主周身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镇南王妃无端觉得狭窄起来,她皱了皱眉头才又垂下头:“才先我什么话也没说,是阿珑自己上赶着承认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长宁郡主才不管这些,她再也不看镇南王妃,冷着脸等马车停了,就扶着倪嬷嬷的手下了马车,飞快的直奔镇南王的书房而去。
镇南王也刚从王府回来,他是在外头坐席的,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女眷们原本说好下午看戏的,可自家马车却也一同回来了,觉得奇怪。
等到见长宁郡主气势汹汹的进门,手里的动作忍不住就慢了下来,联想起今天王妃的早归,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就不能有一天是安稳的?
这个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没安生日子过么?
前阵子因为庄奉的事,家里又吵的人仰马翻庄奉一回来就跟庄容过不去,两兄弟就跟乌眼鸡似地,看谁都不顺眼。
等到镇南王妃也回来了,家里就更不安宁了,镇南王妃又喜欢拉偏架,总是偏心断了手指的庄奉……
他叹了口气,坐在长条桌后头看向长宁郡主,有些疲累的出声:“这又是怎么了?”
长宁郡主不客气的在他对面落座,开门见山的把今天在临江王府发生的事情说了,见镇南王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就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没得商量!”
她对镇南王说话也没有客气到哪里去,加上出了庄奉和镇南王妃反咬一口的事,就更加愤怒:“我今天就把话说死了,杨柔要是真敢让人上门来提亲……”
镇南王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揉了揉额头,自己慢慢整理出来了长宁郡主生气的原因,然后才轻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自己的女儿忤逆了?”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脾气的。
他是欠王府许多,欠老王爷和老王妃许多,可是这些亏欠,他自认为已经很用心的在弥补。
所以在庄奉做错事之后,哪怕知道跟长宁脱不了关系,他也照样按照老王妃所说,把庄奉赶去蓟州,打断他的手指,上书请求另立世子。
而这些,他自认为都是理当,可他自问对长宁却没亏欠什么。
长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他的儿子下手,他实在有些忍无可忍。
“娉婷。”他看着似乎又要拍桌而起的长宁郡主,忽而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当我是那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任你拿捏的土包子?”
长宁郡主是个聪明人,她在不暴躁的时候向来是有脑子的,立即就听出了镇南王情绪不对。
镇南王便道:“就算你真的当我仍旧如从前一样,你就不能看在母亲的份上,消停一些,给王府一个安宁吗?!”
他很难得的终于对着长宁郡主大发雷霆,猛地把面前桌上的东西推在地上,逼得长宁郡主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问她:“你任性了这么久了,如今连女儿也已经这样大了,怎么还永远长不大?!”
长宁郡主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僵了,再没料到竟然会有被镇南王指着鼻子指责的这一天。
镇南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从前不管长宁郡主怎么闹,他总觉得让一让就好,可是让来让去,长宁郡主没有长大,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他拉着长宁郡主到了老王妃院子,请见老王妃,当着老王妃的面把长宁郡主兴师问罪的缘由说了,而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指责长宁郡主。
可是在老王妃看来,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她抚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却并不看长宁郡主,吩咐人去把镇南王妃请进来。
而后她看了一场好戏。
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干净的。
老王妃不愿意再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她今天根本没去临江王府,却如同去了一样,只要想一想长宁郡主的打算,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们先下去。”她朝镇南王和王妃挥挥手,打发她们下去,认真的道:“这件事,我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长宁郡主便瞪大了眼睛。
老王妃竟然又一次拆她的台,还在镇南王面前说这样的话。
第238章 着想
大约是昂着头惯了,忽然发现一直没有脾气的人竟然也开始挺胸抬头了,一时就容易无所适从。
长宁郡主坐在老王妃下手,垂着头许久一言不发。
倒不是怕老王妃的处置,她是在想,她竟然已经控制不住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了,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老王妃还在世,她们就敢如此嚣张,那如果有一天老王妃不在了…偏偏她如今在婆家生活的也不如意……
她正在出神,屋子里的人却都跟着李嬷嬷走的差不多了,老王妃支撑不住咳嗽了两声又立即止住了,把擦了嘴的帕子扔在一旁,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出声喊了长宁郡主的名字。
老王妃是很少喊女儿的名字的,她向来喊长宁都是叫小字。
因此她这么一叫,长宁郡主就立即抬起了头望向她嗯了一声。
老王妃胸腔剧烈的起伏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想过原因吗?”见长宁郡主似乎呆滞了,她就加强了语气重新又问了一遍:“你丈夫跟你离心,你婆婆不喜欢你,妯娌跟你疏远,现在连你兄长亦不顾往日恩义对你发脾气,儿女跟你不复往日亲近,你想过原因吗?”
长宁郡主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就又觉得好笑,她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并不说话。
老王妃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从前总觉得,你不过是娇惯了些,脾气不好了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能改的……”
老王妃扬手止住长宁郡主的动作,冷然抚摸一只放在旁边高几上的匣子:“可我没料到,你父亲这样宠你,是害了你。你不仅任性,你还冷情…”
跟母亲是说不通了,长宁郡主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愤愤的望着自己母亲:“你懂什么?!”
她觉得委屈,声音渐渐染上哭腔:“你知道什么?!都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