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节
她犹豫了片刻,才咳嗽了一声:“才知道林淑妃的六皇子最近时常吐奶,换了几拨太医都不奏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奶娘吃的东西不大干净……”
卫老太太就愣住了。
她知道宫里的争斗不可能停止,这一天迟早要来,可是没料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彭德妃就半点都忍不住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现在六皇子可是连百天都未曾满,正是一切都不稳定的时候,要知道,一点点事可能都会要了六皇子的性命。
可是彭德妃却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不过也是,换成彭德妃的角度来看,她当然是不会希望六皇子活着,希望六皇子能死的越快越好。
只是这样未免也太过分,并且也太过愚蠢和激进了一些,这么一来,她其实是自己在逼隆庆帝了。
卫老太太缓过来以后就忍不住冷笑,说到底,隆庆帝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才是最厉害的那把刀,这把刀一点一点的把他曾宠幸过的,曾爱过的人通通都一点一点杀死,可是偏偏他自己还浑然不觉,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问卫安:“林三少在信里说清楚了吗?这件事查明了没有?”
“没有查明。”卫安垂下眼睛:“奶娘竭尽全力的避免扯上别人,一直都在说自己身体有病,因此一直服用一种药材治病,应该是这种药材的缘故影响了六皇子。圣上已经下令慎刑司处置了她,可是虽然没有查明,大家却都知道这件事必定跟彭德妃脱不了关系。”
卫安说完了这一句,才轻声又道:“王爷已经出手了,或者说,是瑜侧妃已经在其中起了作用了,她在促成这件事尽快完成,好将功补过,挽回之前刺杀沈琛的过失。”
可是这进程未免太快了一些,而且还利用上了六皇子,林淑妃或许对隆庆帝没感情,可是对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第898章 唱戏
这么利用一个未满百天的孩子,他们就不顾及林淑妃的感受吗?临江王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人,应当是瑜侧妃太过迫切的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才做的。
卫老太太有些心烦意燥:“瑜侧妃也是个能狠得下心且不顾敌我的,这种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父王他们在江西,看样子还是要万分小心。”
毕竟这次的事失败跟卫安有直接的关系,要是瑜侧妃因为记恨卫安而对付卫阳清和郑王…或是离间郑王跟临江王之间的关系,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卫安知道卫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给林三少的信里已经请他代为提醒父王了,父王按时要给朝中上奏折回复的,瑜侧妃应当还没有蠢到直接在父王身上动手的地步。”
卫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多少灾难都是祸起萧墙,可见内宅不稳对外头的事影响有多大。但愿临江王懂的这个道理,这回林三少跟临江王世子说了以后,世子去信给王爷,王爷也该整治整治他的后院了。”
否则的话,说的难听些,就算是真的拿到了那个位子,最后也不过是另一个隆庆帝罢了。
在感情方面拿捏不定犹豫不决的人,还指望他能做什么?他连最基本的判断和解决的能力都没有!
她默了默,又叹了口气问卫安:“你觉得下一步会怎么样?”
隆庆帝不会罢休的,他现在刚得了小儿子,小儿子又被他认成是一个福星,彭德妃原本就被他厌恶了,现在还来对付小儿子,差点儿害了小儿子,他怎么可能不追究?
可是追究起来,事情就又没完没了没个完结的时候了。
到时候逼得急了……
卫安知道卫老太太是想到了隆庆帝之后的反应,眉心一跳,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隔了许久才咳嗽了一声:“下一步,瑜侧妃应当是要调唆彭德妃了吧。”
外头已经有了太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卫老太太却还是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挑拨什么呢?
当初方皇后做过什么?当然就是挑拨现在的彭德妃做什么。
可是方皇后那时候的事没成。
因为这件事还关乎了楚景行,直接关系了楚景行跟薛家他们,临江王府撇不清关系,到时候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诟病,甚至被查出来而被隆庆帝跟对晋王似地,发兵攻打。
现在的彭德妃面临的情况却又不一样了,临江王府的处境也自然的不一样了。
现在要是真的彭德妃敢,那恐怕就有许多成希望可以成功。
一旦成功,那这天下就真的要变天了。
卫老太太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有些时候用些手段是没有法子的事,她只希望到时候临江王也能通过这些手段看清楚他身边藏着一只猛虎。
省的到时候这只猛虎又来咬其他人。
她看了看卫安,正要说话,门便被敲响了,翡翠隔着门跟她们禀报说是雪松来了。
卫安见卫老太太点头,便开口让了雪松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雪松先跟卫老太太请了安,才看向卫安:“四大家来人了,陈家也来了,大房二房都来了,侯爷让我来问问您,您想不想过去看看他们唱戏?”
登台唱戏的终于来了,这个热闹自然是不好错过的,卫安微笑点头,
卫老太太便叮嘱她:“先在后头听着,不必露面。”
卫安应了是,跟着雪松从另一扇门进了门,在屏风后头坐下来,便听见前头传来一个大嗓门的男人的声音,听声音,这男人似乎很是愤怒,气势汹汹的说:“钦差大人,我们又不是疯了!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明知道钦差大人您的船来了,还让百姓们去冲撞您的船?!又不是活腻味了。”
卫安抿唇微笑。
果然不出所料,这帮人听见市舶司要选址,一个个的都打了鸡血。
沈琛在前头叹了口气:“这本官也知道,可是事情毕竟是出了,这回的事儿,死了多少人,诸位可知道?”
外头一时沉默。
沈琛便又继续紧跟着说:“这回的事,足足死了七个人,踩伤的和其他因为落船而受伤的,加起来总共也有二十九个人,这是多大一个数目?!我初来乍到,就死了这么多的人,朝廷也不会放过这件事!”
外头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那帮人开始整理衣衫了,卫安继续微笑,便听见沈琛又道:“巡按御史已经给我遣人来问候了,说是这件事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让我尽早给出个交代来,这案子当然要好好审。若真的有人谋害钦差,那这市舶司……”
外头刚才那个大嗓门的男人立即便又亢奋了:“钦差大人!我们陈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次的事…是出了些岔子,可这是我二弟他们办事不牢靠,底下的船只都是我二弟在管……”
来了,终于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了。
卫安不动如山,接过雪松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冷笑了一声。
立即便又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家?!我出了事不就是陈家出事,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沈琛哼了一声:“本官的话尚还未说完,诸位是不是太急躁了一些?”
陈大老爷跟陈二老爷便都不说话了。
沈琛便又继续道:“事情查明原因了,当时在船头的人说了,是船舱底下的人临时接到了掉头的命令,因此才会猝不及防撞上本官的船的。”
卫安冷冷的站起身,透过帘幕往外头看了一眼。
外头整整齐齐的站着不少人,沈琛的下手分成两排,也坐着不少人。
坐着的应当便是家族中掌权或德高望重的,站着的自然是小辈或是说不上话的。
人来的倒是齐全,沈琛现在选择放这个炸弹,放的也的确是时候。
他们没有心思继续跟这些人小打小闹了,京城那边的局势瞬息万变,他们不能在福建这个漩涡里泥足深陷,裹足不前。
第899章 争论
雪松探头过去,小声的指给卫安看:“郡主,刚刚那个说话大声的,就坐在第四个的,是陈家的大老爷,在旁边站着的,是陈二老爷。”
他见卫安在听,便紧跟着又道:“至于右手第一个,那是刘家的人,听说是刘家现任的族长,按照辈分,刘必平要喊他太公的。右手第二个是王家的当家人,王家的当家人如今还是四大家族中辈分最高的,今年都七十一了……至于末尾坐着的那个,是许家的的家主,榕城的人都称呼他做许大善人。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弟弟,捐了个员外郎的官儿,分管着码头上的事。”
正说着,陈大老爷便着急起来了:“祭祀的路线都是早就定好的,到了中央才放祭品,我们不可能临时吩咐掉头的!而且这样一掉头,摆明了要出事啊!”
沈琛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将底下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卫安在屏风后也把这些人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陈家二老爷面上显然有些不自然,而且飞快的往旁边瞧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卫安便挑了挑眉。
刚才陈大老爷已经说过了,陈二老爷才是分管祭祀船只的,当天的船只是他在安排。
沈琛显然跟她想到了一起,笑了笑便道:“既然是接到了命令,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他顿了顿,才道:“刚才陈大老爷已经说了,船只是二老爷分管的,既然如此,就要劳烦二老爷多留一留了。这件事不查清楚,本官始终寝食难安初来乍到便遇上此等事,一不注意便可能要了性命,容不得本官不担心,还望诸位理解。”
众人自然没有敢不理解的。
陈大老爷作为陈家的人,自然是要保全陈家的利益,立即便出声赞同:“钦差大人说的是,不管是为了您还是为了百姓们,这件事都该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应和。
沈琛嗯了一声,便道:“既然如此,陈二老爷不如仔细想一想,船上安排了多少主事的人?又有哪几个说话是算数的?”
雪松有些不大明白,偏过头去小声的问卫安:“郡主,侯爷这么问,是不是不大对啊?他不是说要看戏的吗?到现在也没看成啊!”
卫安便笑了笑:“这件事说到底,沈琛不相信是陈家做的,就算是陈家,那也不可能是陈大老爷,很可能是陈二老爷,或是陈二老爷被人算计了。不管是其中哪一个可能,抓住陈二老爷始终是没错的他总知道些什么,之前或许有顾忌不能说,可是现在,陈家的当家人都已经站出来表明态度了,一副若是他说不清楚就要把他抛出来当牺牲品的态度,你说陈二老爷还会顾忌什么吗?”
这件事说到底,重点就是在市舶司的利益分配上,杀招也在这里。
四大家没有一家是不在乎这个的,自然也就没有一家敢拿这件事来赌。
雪松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看了外头的人一眼,皱着眉头摇头:“可是就算是这样,我看他们这些人好像也都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半死不活的……”
都是人精了,就算是要急也不可能摆在面上。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很快就会着急了。
沈琛眼风扫向其他几家人,开始送客:“说起来,早上开始便不断有百姓过来,说是要检举,既然陈二老爷是分管船只的,又恰好来了,那便太好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案子审清楚吧。审完了案子,弄清楚了此事,市舶司选址的事才好定下来。本官这里有事,除了陈二老爷,诸位便请自便吧。”
这么快就要送客。
许员外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却什么都不敢露出来。
昨天的那一场无声较量,他就已经发现这个钦差的可怕之处,虽然年少,可是手腕却丝毫不显得稚嫩,他今天说的话看上去很没有条理,可是却不动声色的就又分化了陈家兄弟,给了四家人一个措手不及,话里话外又在含沙射影的让人心慌……
其他几家人已经站起身来跟沈琛告辞了,不管他们心里是否情愿,可是都毕恭毕敬的。
陈大老爷和刘老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宴席,争相请沈琛晚间过去赴宴。
除了他们,还有王家。
连他的大哥许大善人也急忙表态,说是已经挖出了珍藏地下二十多年的好酒,专门等着沈琛过去。
沈琛含笑点头应承:“应该的,应该的。诸位都是当地的大户,到时候市舶司的事少不了要大家的帮忙配合,解决了这件事,本官自当奉陪。”
众人便都纷纷告辞。
一出了驿馆的大门,许大善人便面色不善的回头看了许员外一眼,冷声质问:“刚才那帮人一个个的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今天竟一个字都不说,跟个哑巴一样了?要用你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不要用你的时候,你倒是挺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