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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她来驿舍之日起,从没与萧弋舟共浴过,也从没看过他身体。
    “进来。”屋内传来一声沉喝。
    嬴妲知晓他在气头上,嘟了嘟红唇,慢慢地迈入房内,阖上门扉,朝牡丹百鸟缂丝彩绣的屏风后头走去,雾气熏起来,入眼只见他坐在浴桶中,双臂摊在边沿,氤氲水汽之中,轩眉被染上水珠,眉下一双漆黑而深的眸,如冒着料峭寒意,盯着她。
    嬴妲看了一眼,水雾下胸膛若隐若现,肌白肤滑,肌肉暗贲,线条流畅而隐露锋利,嬴妲的脸蛋瞬间便红彤彤的了,“公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热毛巾递了去。
    “自己过来。”
    嬴妲一愣。
    萧弋舟抬起眼,“我手受伤,难道要我自己来?”
    嬴妲咬住唇肉地想,当初明明说只缺暖床婢女,现在还带擦身了?那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吃掉她了?
    她脸红地走过来,“公子手上的伤没大碍吧?”
    这会儿倒想起来问他伤口了,萧弋舟眉眼暗沉地想,恐怕他横死在嬴妲眼前,都换不来她一滴真情泪。
    这女人,虚伪得很。
    第11章 失败
    甬道暗巷之后的深宅里,黑影被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搀扶入门。
    “公子,咱们这一战死了两名弟兄,都是一刀致命,没有留活口。”
    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不会走漏消息,夜琅点一点头,由手下部曲将之搀扶入内,黑魆魆无光的庭院,传达消息极快极快的,一部曲撮口低声学了声鸟叫,立时便有推门声,跟着几名婢女拥上来,带夜琅下去治伤。
    坐在房内,冰冷的绸带缠在手臂肩腰上,他疲倦地倚着椅背,揉搓眉心。
    李氏是跟随夜琅的忠仆,见状也不禁忧心:“公子为何不快?”
    夜琅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我以为,沅陵死在那场宫闱大火里了,可我今日,却在驿舍,萧弋舟的身边发现了她。”
    李氏吃了一惊,身旁一名部曲也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按剑道:“公子,这是好机会,公主乃皇室正统,有了她,必定能一呼百应。咱们将她交给主上,必定事半功倍。”
    这话一出夜琅顿时直起身,轩眉扬起,温润郎君的口吻变重了:“她深陷囹圄时,我不曾救她,如今何敢将她献给主上!此话休要再提。”
    房中寂寂无声。
    夜琅如浑身离了骨头,疲软地倒在了椅背上。
    “跳舞会么?”
    “会一点《越人歌》,公子要我跳给你看么?
    “坐我腿上来。”
    脑中都是些恼人的声音,说笑声,男人亲吻女人皮肤发出的刺耳吮吸声,烦躁令人厌恶,他抬起头,冷冷地望了部曲片刻,“不,我还是要将她接回来。她和别的谁在一块都行,萧弋舟不行!”
    部曲不大理解这话,但见公子神色认真,又不像是说笑,与平素温雅的郎君判若两人,他便不再敢接话。
    李氏将剪刀与毛巾放回原处,幽幽地说道:“公子有伤在身,接回公主一事,不妨押后再考虑。”
    夜琅蹙眉道:“我这时才想明白过来,官海潮拿美人要换的,陈祺在驿舍后院要轻薄的,原来都是表妹。”
    他竟没想到,除了表妹,谁的容色,能让官海潮为之后悔,甘愿献上两位美人?而萧弋舟竟为了她拒绝好意,他花费如此大手笔买回家的,除了表妹还能是谁?
    他放弃了嬴妲,而萧弋舟救走了她……
    夜琅眉头紧皱。
    萧弋舟已答应做陈湛的羽林骁骑,那便是授人以柄,天下拥护卞朝的义士都不会对他手软。
    “萧弋舟留不得。”夜琅淡淡地道,末了微笑起来,“不,我还有机会。”
    *
    嬴妲没服侍过男子,更别说为他擦洗身体,手颤个不停,浓密睫毛一闭一合的,想看又不敢看,差点便将湿毛巾一手塞进了萧弋舟嘴里。
    被他冷笑一声阻断,嬴妲“哎呀”声,毛巾掉进了水里,她这口吻甚为可惜,萧弋舟阴晴不定的脸又完全沉了下来。
    “怎么,没让我吃毛巾,你很失望?”
    嬴妲不傻,听得出他并无责怪之意,屏息敛神地垂下了头。
    萧弋舟扶着浴桶起身,顿时水花四溅,喷了嬴妲一脸,她头发都淋湿了,呆呆地瞅着,萧弋舟便如此坦诚地站在她眼前,除了手上有伤裹着几重绷带之外,身上别无余物。
    他看了眼嬴妲,她呆若木鸡地杵着,萧弋舟背过了身,从浴桶中跨出来,他手长腿长,从桶中走出,犹如信步上阶,跟着便抓起了毛巾混乱将身体擦拭了一番,自己将木架上的袍服取了穿上了。
    嬴妲愣愣地捂住了鼻子,有点烫,好像要流鼻血了。
    萧弋舟回头瞅了她一眼,她立马将手放下来,萧弋舟便抓了她的手过来,一把将人横抱起。
    嬴妲的心似小鹿乱撞,砰砰直跳,有一丝愧疚掺杂在莫名而来的冲动里,被放入床褥中时,才晃过神来,萧弋舟的手已经挑开了她的衣衫,压了下来。
    她慌乱地拿手抵住他的胸膛:“公……子,有伤在身,不得、不得纵欲……”
    萧弋舟嗤笑一声,“恐怕伤好了,你又是另一番说辞。你这狡猾的女人。”
    当他跟三年前一般好骗?
    嬴妲心里怕得要命,一边怕即将到来的事情,一边又怕萧弋舟,如果得到得轻易,随心所欲,她在他心底,恐怕永远只是一个“暖床贱婢”了。
    作为女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无论如何都会有些自己的骄傲的,嬴妲贪得更多,贪到,近乎想霸占这整个人了……可是这种心意,在萧弋舟看来是卑微如蝼蚁的吧?倘若他也说出,三年前她说的那种话呢?她也考虑过,真的很难受,会心死吧。
    最好的结果,是萧弋舟还喜欢她,那就保留一下这样的憧憬好了,不去想不去问。
    冷风吹得她露出来的香肩发颤,嬴妲怔怔然地回过身,不知何时起,像一枚从壳中被剥出的鸡蛋,圆滚滚的,软绵绵的,呈现在他眼前了。她一阵羞窘,“你……你这么急……急什么……”
    萧弋舟弄他领地的手指蓦地一顿,俊脸可疑地红了,忽然便恼羞成怒起来,“是你走神了!”
    嬴妲一怔,又被他控诉道:“想着你的表哥,有脸怪我!”
    她又是一怔,心道她何曾此时想过表兄了,正想问上一问,萧弋舟是不是吃醋了,忽然一股热流从下腹涌出,嬴妲睖睁了,呆滞地与懊恼的萧弋舟对视少顷,她猛地一伸手,将萧弋舟往里边推过去了!
    萧弋舟全副身心要解她下裙了,对此不曾设防,被推倒之后,那个女人风一阵冲下了床榻,他火气更重:“你敢推我!滚回来!”
    嬴妲置之不理。
    他蹙眉要下床,将那个逃窜的女人揪回来狠狠挞伐一顿,掀开薄被,一缕淡淡的暗红血迹攫住视线。
    再是不通男女之事,萧弋舟也明白了,于是脑中轰然如雷鸣,他咬牙暗骂了一声。
    嬴妲仓皇奔出寝房,深夜去敲鄢楚楚的房门。
    过了许久,她才沐浴净身换上月事带,悄然推门而入,房内已经熄灭了灯,似阒然无人,嬴妲在房中走动过无数回,记得摸到床榻的路,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脚踢到床榻横木时,她站定了,老实巴交地承认:“公子,我来天癸了,今夜恐怕不能侍奉你。”
    黑暗中没有丝毫声息。
    嬴妲以为这番话说得不够讨人欢心,又怯怯说道:“并不是我不愿。”
    还是无声无息,纱帘似乎也不曾动一下,毫无风声。
    她于是吐出口气,暂时松懈下来,想道这么晚也许他是睡了。
    她弯腰往床边摸了摸,没有人,便轻手轻脚地脱去鞋袜,躺上来,慢吞吞地往里边移过去,边移动边试探,萧弋舟睡哪呢她想,一直没碰到人,最后她想干脆直接上手摸好了。
    这时纱帘内忽人影暴起,嬴妲甚至来不及张口惊呼,又被按在了身下,萧弋舟的双腿将她禁锢住,分毫也不得动弹,嬴妲嘤嘤哼哼地嘟唇道:“公子你这又是要做甚么?”
    可恨,这女人的声音竟透着股得意!
    萧弋舟恨得切齿拊心,一把将她锁骨压住,疾风狂雨揉下来,嬴妲慌张了,双腿直挣扎,但可恨弱女之身,反抗不过男人的力量,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硬是揉了许久,她觉得自己的小白兔快失去知觉了,大口喘着呼吸着。
    萧弋舟才终于停下来,“再敢跑,你尽可以试一试。”
    嬴妲软乎乎地瘫倒下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不跑了……公子。”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翻身到了外侧。
    嬴妲照例被他挤到里侧,她幽幽地看着他,黑暗下什么都瞧不见,她只好轻颦起来,忧愁万状地说道:“公子睡里边好不好?”
    “为何。”
    嬴妲脸上冒着火,讨好他:“我睡觉向来不踏实的,夜里恐会压着公子手臂,你左手受伤了。”
    她想,方才萧弋舟欺负她用的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如此堂而皇之,又暗藏细腻的关心,让萧弋舟疲倦之下,莫名其妙地被抚平了躁郁,他胡乱“嗯”一声,已经懒得再动,“你从我身上爬过去。”
    自掘坟墓的嬴妲,脸颊通红,只好自认搬起石头砸脚了,慢吞吞地从萧弋舟身上挪过去,肌肤相亲让人脸热,嬴妲尽量快,避免和他过多接触,一扫而过,小腹还是碰到了支起某物,忽然脸色涨红。
    胡闹了这么久,他始终不往下走了,嬴妲以为他是个擅长克制的男人,但还是……
    萧弋舟蹙眉,微恼地将她一把扯入怀里。
    嬴妲怕他忍得难受,不敢动弹了,只试探地说道:“公子,你这样睡会伤身的。”
    “闭嘴。”
    嬴妲便听话地给嘴唇上了封条。
    萧弋舟的脸孔贴住她的后颈,嬴妲僵硬着不敢动,滚热的呼吸不断地急促地喷薄在她肌肤上,又湿又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复下来。
    这一宿嬴妲这个睡不安分的人都安分了,有意识的时候,都时时刻刻感到有一只威胁,正在虎视眈眈,她只好一动不动,不敢再担上一个“撩拨”他的罪名。
    晨起时,搂了他一夜的萧弋舟已不在,嬴妲慢吞吞地爬起身,来天癸后全身酸软,小腹闷痛,她只好像只鸵鸟似的,将头深埋着恹恹地慢腾腾地爬下床。
    移开腿时,便低头看见床褥上淡淡的血迹。
    她下床,穿上厚些的棉裳,望着褥上红痕怔怔出神。
    蔚云也不敲门,便从外头进来了。
    第12章 揶揄
    鄢楚楚与三美婢在房内叙话,他们跟着萧弋舟久了,只是嬴妲方来,又一直歇在萧弋舟寝房,与她们大有不同,她们便只好敬着供着,当半个主子看待,如此一来嬴妲反倒不大能融入她们了。
    大清早的,萧弋舟点齐人马离了驿舍,四个姑娘便在房中趁着人不在絮絮地咬耳朵。
    昨夜里棠棣受了些伤,其实不过是轻伤,也不妨碍行动,她知趣儿地,故意让烟绿说了那些话,嬴妲脸色都变了,烟绿最是爱闹人的,忍不住便回来同鄢楚楚告状:“不得了,软软看着软,也会骗人!谁说她不喜爱公子了!”